清晨的第一阵雨从云层中落下,约翰踩在某位金发女人的尸体上,打开电视,看着波士顿地方电视台的晨间新闻,手中不断玩捏着怀表。
10月5日,这是约翰逃亡的第一天,他在昨天就获得了自己被大波士顿地区警察通缉的消息,FBI通缉令还没有被签署下来,却不意味着他能大摇大摆的行走在波士顿的大街上。
他仔细想着自己进行时间跳跃的次数,但是某些过往却无法与脑海中的回忆接上。
37762次跳跃,怀表的蓝宝石镜面中,倒映着约翰绿色的眸子。
他早已在长达百年的时空中丧失了某些情感,就连好友弗雷德的死,弟妹莉莉的死,也无法让他落下一滴眼泪。
麻木,让他只能像机械的怀表那样,不断向前走去。
“为什么选则在这里见面,约翰?”克里斯托弗穿着精神病服从窗外一跃而入,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尸体,有些讶异的看着约翰右手中沾满鲜血的餐刀,“你又杀人了?她是谁?”
“奥利维亚·所罗门,她也被共济会杀害了,不是我。”约翰扔掉餐刀,用身旁桌布干净的布角将自己手上的鲜血擦净。
没错,奥利维亚不是死于约翰手中,而是在约翰到这儿之前,她的肚子就不知道被谁捅上了一刀。
那个凶手很聪明,在餐刀上只留下了奥利维亚一个人的指纹。
“你是说?这女人……是杀害莉莉的凶手?”克里斯托弗低下头,狠狠给了奥利维亚一脚。
他在约翰的引导下好不容易才从国王山谷疗养院中逃出来,却连见到自己妻儿的机会都没有,那个与他走过婚姻殿堂的女人此时正躺在医院的停尸间中,而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到当初的那个家。
这一切,克里斯托弗甚至没有办法报仇,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在他的脚下。
“不,莉莉早就被盯上了,你这蠢货,为什么莉莉会知道裂脑人的事情?”约翰拉开一脸恼怒的克里斯托弗,把一件干净衬衫和西装裤丢到他手里,“换上,我们俩也被通缉了,要注意点自己的形象。”
“你明明知道我更喜欢皮衣的……”克里斯托弗不乐意地换上约翰递给他的衣服,随后将目光投向约翰手中的怀表,“六年前我在进入精神病院之前曾经告诉过她一些有关于我们的事情。怎么样?有办法救活莉莉吗?”
“没有办法。”约翰四处寻摸着,以便能找到更多有关于奥利维亚生前掌握着的郇山隐修会的线索,他不能打开灯,因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两位不速之客,“如果想要救回莉莉,代替她死亡的就会是我,或者你。未来会变成以前那个样子,世界被共济会接管。”
“为什么?我是说,按照爸爸告诉我们的,只需要稍稍改动某一些细节,不就可以未来变一个样吗?”
“时间似乎因为艾伦的关系被打乱了,走出原本的局,至于现在局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还记得六年前收到的那个短信吗?”
“‘计划失败了,艾伦受伤了。’我记的很清楚,然后呢?”
“怀表在六年前的爆炸案中,明明是我交给了你,但是现在我却是从艾伦手上拿过来的,他跳跃了十次。也就是在计划还在进行的时候,‘我’把怀表交给了他,让怀表的存在出现了整整六年的空白期。但是因为我在之前从他手中拿到怀表回到了六年前,所以这段空白期再次被填补起来。”
时间究竟错乱到什么地步了?
“你是说?”克里斯托弗连续把约翰的话在脑袋里过了三遍才明白约翰的意思。
“因为艾伦的关系,怀表在某一个时间段出现了两枚,看到窗外那不自然的大雨了吗?”约翰走到窗边,漫天黑云与横飞着的暴雨,波士顿从未有过这般景象,“时间似乎已经没以往那么稳定了,在几天前我的怀表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某种约束逼迫我再次从艾伦的手中夺得它,艾伦那家伙引起了祖父悖论,我还以为时间的规则是完美的呢。”
一道惊雷撕裂天际,照亮了约翰的脸,两行鼻血从约翰的鼻孔中滑落。
“约翰,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克里斯托弗注意到了约翰的单只绿色眸子。
“两根副脑干被切断了,共济会的手术,为了能让人看清时间波动。他们现在在生产裂脑人,这也是我不得不抓紧行动的原因。”约翰在电视的背后找到了一枚被藏在盒子里的硬盘,他将那硬盘连入从电视中剪下的某根线上。
“你疯了吗?”克里斯托弗大叫一声,“你不怕自己的脑子被烧坏吗?”
“我别无选择!”
约翰知道,在自己的大脑开始增殖之时,他也无法获得变迁之前的记忆了。
那是一种大脑的保护措施,为了防止大脑过度运转引发脑出血而自动搭建的桥梁。
于是他委托共济会高层帮他进行手术,切掉了两根联结着左右脑与小脑的副脑干,让他得以继续以一个真正的裂脑人活下去。
但是那样做的代价是巨大的,约翰每一次经历时间的变迁,都意味着他的大脑皮层会出血,脑细胞快速更替,疯狂的缩减他脑寿命。
时间一长,他的大脑就会被自己熔掉,烧毁,就像现在自己的鼻尖正在不断淌血一样。
“或许你应该再次跳回到六年前,试着逃离这件事情。”克里斯托弗从约翰手中拿过怀表,怀表在他接手的一瞬间快速运转,秒针以逆时针方向移动着。
随后,表针停在了0点12分06秒。
726次跳跃,那是克里斯托弗曾经跳跃过的次数。
“跟你一比我简直没有颜面承担图灵两个字,约翰。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克里斯托弗看着表针上的数字,把怀表再次交回给约翰。那些曾经的跳跃早已离他远去,他在精神病院安安静静地呆了整整六年,没人来打扰他。约翰替他承受了他本该承受的一切,潜入共济会,寻找共济会的目标,挖掘“麦席森”的真相。
“我也不知道,”约翰清了清嗓子,他看到数据传输已经完成,比特鸟被他通过电视从硬盘中重新释放回了网络,“共济会的目标有两个,罗克当年研究的衍生物‘比特鸟’以及我们爷爷留下来的第一枚怀表。他们不知道怀表在哪儿,只知道通过第二枚怀表对‘比特鸟’下手。但他们显然没能在奥利维亚身上找到比特鸟,这玩意儿在事先就被我藏在了电视机后面。”
“罗克研究的‘衍生物’?”克里斯托弗看着约翰手中的硬盘,“苏联的《未来演算计划》不是早就失败了吗?爸爸在死之前明明告诉过我们,未来已经大不相同了。”
“的确大不相同,但是也没好到哪儿去。我需要把硬盘带回到共济会,告诉他们比特鸟被奥利维亚放了出来,这样我也能有个交代,”约翰将硬盘收到口袋里,“1999年的时候,罗克给我来过一通电话,他就是那时候被共济会盯上的。那家伙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互联网,试着把整个世界的网络全都连接起来,真是个疯子。”
“1999年……”
克里斯托弗记得那时候他们俩的父亲拜伦还没有离开人世,而罗克只知道疯狂地沉浸在自己的研究当中,让拜伦不得不带着克里斯托弗和约翰兄弟俩从研究中脱身,他们想要的只是正常的生活。
后来共济会在2013年杀害了他们兄弟俩的父亲拜伦,试图窃取有关于那场研究的信息,并且给了兄弟俩一个选择,加入共济会,或者是死。
克里斯托弗和约翰这才拟定计划,试图让克里斯托弗潜入共济会,寻找瓦解共济会的方法。而约翰,则负责照顾克里斯托弗的妻子与儿子,莉莉和艾伦。
然后,克里斯托弗收到了一条短信,那条短信的来源无法追踪,无法查询,克里斯托弗只能假定那是从未来发给他的消息,因为上面简短的写着“计划失败了,艾伦受伤了”。
于是克里斯托弗停止了计划,在一场大火之中,约翰消失不见,而克里斯托弗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将自己关在了国王山谷精神病院中。
他选择牺牲自己的自由不让共济会找上身边的人,他只能那么做。
“为什么直到昨天才联系到我,约翰?”克里斯托弗抓住机会,将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疑问说了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直到前天我还认为自己仍在任人宰割,只能祈祷共济会,他们不会再某一天找上门来,让艾伦过着正常人应有的日子。”
“事情很复杂,我需要理清现在的时间线才行。”约翰将一把.45口径勃朗宁交到克里斯托弗手中,“这段日子你需要保护好自己,共济会现在仍然拥有着第二枚怀表,但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回头找你。”
“第二枚怀表?哪儿来的?”
“从我们的祖父,艾伦·麦席森·图灵的坟墓中刨出来的,据说是艾伦当初制成的仿制品,共济会能够通过那枚怀表将信息发送回过去。”约翰把手机给克里斯托弗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清楚地告诉克里斯托弗,那封短信来自约翰自己。
来自约翰·麦席森·图灵[趁着共济会还没有得手的时候将比特鸟放出来,他们加强了鸟笼。]
收信时间,10月4日下午23点32分。
“看到了吗?这就是来自未来的短信,”约翰将手机收好,搬动着奥利维亚的尸体,“本来我会在今天就把存有‘比特鸟’资料的硬盘交到共济会手中,现在我只能交给他们一个空硬盘。如果我现在在未来的话,肯定能感受到时间的变迁吧,当初你收到短信也是这么一回事。共济会中只有少部分人拥有权限这么做,将消息送回给过去。”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克里斯托弗沉思了一下,举着那柄.45口径勃朗宁,将其塞入自己的腰带之中,“我本来在昨天就能走正规程序离开精神病院,那样我或许还能照顾一下艾伦,你却让我在前天逃出来。”
“没用的,过来帮一下忙,”这一次,约翰搬动的是客厅的沙发,“在那个未来,你和艾伦会在不久后就被共济会当做目标杀害。艾伦已经知道了怀表的事情,他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样,你觉得他会无动于衷吗?”
约翰需要将客厅再次打乱,营造出一种被除了共济会以外的另一批人翻找搜寻过的样子,比特鸟由他亲手放了出去。为了保全自身,约翰只能嫁祸给郇山隐修会,他要告诉共济会高层,是郇山隐修会企图霸占“比特鸟”,却又不知如何控制,才将比特鸟放了出去。
否则,他自身难保。
如果约翰也被共济会盯上,那么就真的没有人能够改变未来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
克里斯托弗放下沙发,没好气的盯着自己的哥哥。
那眼神,就像是弟弟在闹脾气一样,让约翰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约翰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感觉了,他在整整六年的时空当中,轮回了两次。
“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去找凡赛提那个老混蛋帮忙,”约翰耸了耸肩,“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已经被艾伦搅乱了,现在的未来别说是我,就连咱们的父亲来了也不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那艾伦呢?他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我已经……已经整整六年没有见过他了。”克里斯托弗从腰间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从家里偷出来的,原本摆放在客厅中,艾伦十二岁时的照片。
“只能让他走一步算一步了,现在,”约翰再次强调了一遍“现在”二字,“我们没有办法管他,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出现都会害了他,但愿他能够自己找到解决办法。”
电闪雷鸣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只留下一些雨点仍在从空中滴落,所罗门的尸体仍然倒在客厅当中,只不过换了一个位置。
紧接着,从街角处传来一阵警笛鸣响的声音,警察们闯入奥利维亚的家中。
为首的是凡赛提,他一脸凝重的看着血迹已经凝固的地板,在奥利维亚的尸体旁边捡起一张便签纸,并且偷偷塞入口袋里。
便签纸上写着的,是约翰留给凡赛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