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斯顺着艾伦和约翰之前的路找到了小巷，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得到某些新进展，谁知道她看到的，只有倒在地上的艾伦。

“丹妮斯，我走了多久？”艾伦看到丹妮斯的身影，试着让自己站起来，但他浑身脱力，刚刚迈出一步就再次摔倒在地。

“五分钟左右，”丹妮斯看了看艾伦给她的那只表，“约翰呢？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扶着点我。”艾伦捂着脑袋，只要稍稍一低头，鼻尖就会有鲜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我弄清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丹妮斯艰难地把瘫软在地的艾伦拖回车上，仔细替他扣上安全带，然后四处看了看，“看来又有一堆报告要写了，你怎么也开始流鼻血了？”

艾伦仰起头轻轻捏着鼻翼，实际上那对停止鼻血没有任何作用，只不过能避免把丹妮斯的车子给弄脏。

“时间旅行对裂脑人的大脑负荷非常严重，就好像怀表一样，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这会引起脑出血，我当时却没在意那么多，约翰应该也承受着同样的事情，而且不止是简简单单的一次两次。”艾伦闭上眼，静静靠在丹妮斯的白色特斯拉Model3真皮椅上，丹妮斯没有发动车，而是等待着艾伦的答复。

“我想约翰这次就是想告诉我，如果要通过时间旅行来渐渐将那些伟人从共济会中剥离出去且不影响人类历史的话，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我的报告该怎么写？约翰再次带着时间机器离开了？”

“不，”艾伦闭上眼好好在脑海中把这几天的经历过了一遍，“约翰跟艾伦暗中保持联系，决定与国土安全局合作，就这么写。我回来以后发现约翰比之前的样子要稍稍好上那么一些，他肯定还会过来找我。”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显然，丹妮斯早就把这场案件的主导权交到了艾伦手上，如果说有谁真正处于事件当中并且能对这个案子起到引导作用的人，必然是艾伦无误。

艾伦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霍金的日程。

“有办法让我见到霍金吗？”

丹妮斯迟疑了一下，然后以一种肯定的语气点点头：“有，但是有些麻烦。”

“走，他在剑桥市的演讲就快开始了。”

艾伦不知道约翰是不是想要告诉艾伦这些，通过有关于霍金的曾经和过去让他明白到改变历史的代价，但这值得一试，如果说霍金会在剑桥市进行演讲并不是碰巧的话，那么艾伦或许能从霍金的嘴里知道一些情报。

从波士顿赶往剑桥市只不过需要半个小时，更不要说丹妮斯还往她的白色特斯拉车顶放上了一个警灯。艾伦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特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需要丹妮斯轻轻鸣笛，那些挡在特斯拉前面的车就会自觉减速靠边，把路让给警卫人员。

“你要找霍金干什么？”丹妮斯从储物柜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让艾伦把沾满鲜血的纸巾通通扔进去。

“我见到1963年的霍金了，应该说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如果我现在去找他，那么他应该还能记得我，并且这都证明了一些事情。”

“证明了什么事？”

“我回到的并不是什么科幻电影中提到的平行世界或者平行空间，拿到那个‘时间机器’真的能对现实产生影响，那么如果约翰聪明一点的话，就能在一个时间左右创造出无数个自己去对抗共济会。”

艾伦咬咬牙，想到了在自己看过的无数个科幻电影中的那个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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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马萨诸塞州私立研究大学的礼堂中，霍金正坐在轮椅上，笑着跟台下的学生们谈论有关于NASA在柯伊伯带的新发现。他就像一个普通的病人一样，时不时抬起自己的手比划着两颗小行星之间互相因为引力而绕圈的样子，时不时指着角落的一个学生嘲笑着自己“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科学家，首先必须像我一样准备一个轮椅”。

“他还是那么迷人不是吗？”丹妮斯带着艾伦从后门进入礼堂，他们俩找了一个不算显眼的台阶坐着，打算静静看着这场演讲结束，“不过他真的像传言里的那样风流吗？”

“霍金……他……”艾伦愣愣的看着演讲台上的霍金，他从未意识到未来会有如此严重的改变，“他的病呢？为什么？他……他能动了？”

“病？你是说他的卢伽雷氏症吗？在好久以前就停止恶化了，你应该看过《霍金传》对吧，上面不是写过吗。”

“或许吧。”艾伦静静地看着霍金，没有再说话。

在曾今的时间线中，霍金因为1965年的那场肺炎穿气管手术与卢伽雷氏症的双面夹击下，彻底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他往后的所有演讲都必须通过语音合成器来完成。

起初霍金还会使用打字的方法来讲话，那时候霍金一分钟平均能打十五个字。后来在卢伽雷氏症的逐渐恶化下，霍金开始使用眼动追踪技术在一块拼写板上选择自己想要说的字母和单词，在2008年后，病情恶化的霍金不得不放弃眼动追踪技术，他的团队改为用红外线来探测霍金的肌肉抽动，以此达到让霍金说话的目的。

在艾伦曾经所在的2019年时间线上，霍金一分钟，只能说出三个字母了。

这算是好事吗？

艾伦看着台上那个跟观众欢天喜地互动着的，曾经为了多活几秒，每天都会在浴缸里练习憋气的男人。他此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嘴角不再不受控制的咧开，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也不再整个人都瘫软到病床上。

用一本震撼全世界的《时间简史》来换回如今脱离病痛的自由，值得吗？

“斯蒂芬·霍金，我有些话要跟你聊。”艾伦走上前去，甩开丹妮斯牵着他的手，用着不大但是在演讲会场内极其清晰的声音说道，“现在。”

“艾伦……”霍金瞪大双眼，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艾伦，“我，抱歉，这场演讲恐怕到此结束了。他是我一个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不好意思。”

“你还记得我。”

“跟我来后台吧。”

无视演讲台下的观众，提前结束演讲，对于霍金来说可是人生当中的第一次。但是艾伦的出现不得不让他这么做，霍金感觉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夜晚，艾伦在旁边举着粉笔盒，而他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进行黑板上的算式。

让霍金认为最重要的是，艾伦跟五十多年前的那天下午一样，还是穿着一身皮夹克、牛仔裤，就连他的样貌也没有任何改变。

就好像，五十年前的那天对于艾伦来说，不过是几分钟前的事情一样。

“你没有变，艾伦。”霍金摆手示意自己的团队出门，同时也把丹妮斯给撵出屋子，有趣的是，丹妮斯仍然想用证件威吓礼堂外面那帮家伙的方式来威吓他们，得到的结果却只有被关在门外。

“的确没有，因为距离我进行时间旅行，不过过了一个小时而已。”艾伦算了算时间，然后点点头，“一个小时之前，我去1963年的剑桥大学找过你，碰巧你现在就在哈佛演讲，真是凑巧不是吗？”

“你想说明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讲解一下有关于时间旅行的事情，这么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时间旅行的方式不仅仅有时间膨胀一种。”

霍金是个时间旅行的狂人，撇开世界给他封上的“宇宙之王”头衔，他甚至还干过对未来的人发送邀请函这种事情，邀请他们来参加自己家里举办的派对。

由此可见，霍金对时间旅行到底有多么疯狂。

“约翰是不是告诉过你什么？”

“没有，”霍金看着艾伦的脸，一本正经说道，“除了让我不要加入共济会和我以后将会得到的成就以外，没有说过任何事情。”

“所以说，你的病情开始好转，是我那天对你做的事情引起的吗？”

跟年轻时不一样，当霍金再次听到病这个词的时候，他没有生气，只是抿嘴笑了笑。那给艾伦的感觉却非常诡异，在一个小时前和一个小时之后，他面对的明明是同一个人，而他们的差距却如此之大。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的是，你在进行时间旅行时发生的事情，那好受吗？”

“不好受，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你是研究时间旅行的专家，如果我遇见过去的自己会怎么样？”

艾伦的问题让霍金沉默了，那也正是他在回到2019年时立刻就想到的事情，约翰曾经告诉过他，如果在时间旅行的时候遇见过去的自己，那么在双方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时，他们都将从世人的认知当中消失。

那么如果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不越过那一道线呢？是否会有一个艾伦在波士顿进行对共济会的调查，也有一个艾伦在纽约城帮助原本的艾伦一同调查，无数个同样的他在互不侵犯时间的规则下，朝向同样一个目标努力。

“如果是那样的话，宇宙很可能会爆炸。”

“爆炸？”

艾伦被霍金思考半天得出的结论吓得不轻，霍金看着艾伦的样子哈哈大笑，他的生活显然多了一些情趣，他懂得了该如何跟人开玩笑了。

“我说笑的，艾伦，又没有人真正尝试过。如果你遇到了过去的自己，这属于时间悖论的一环，就好像祖父悖论一样，如果你回到过去杀害了你的祖父，那么你也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你既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你又怎样回到过去杀害你的祖父。”

那是经典的祖父悖论，最先由法国科幻小说作家赫内·巴赫札维勒(RenéBarjavel)在他1943年的小说《不小心的旅游者》（LeVoyageurImprudent）中提出，但是后来霍金却把祖父悖论放置在“不能干预物理律”的层面上。

后来，平行宇宙理论由休·埃弗雷特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即进行时间旅行只能回到一个跟原本一样的平行宇宙，做出的改变仍然无法影响现实旅行者存在的时间，人们通常都会用平行宇宙来反驳祖父悖论的观点。

“但是现在我有办法尝试了，简单来说，斯蒂夫，我甚至能影响到在我出生之前的你曾经‘应当’经历的事情，那么有关于时间悖论，也应该可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才对。”艾伦仍然不放弃自己的想法，或许他能够在未来的一年里都呆在波士顿，这样就能给更加遥远的他前往去同一时期其他城市办事的机会。

“艾伦，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存在于你的认知当中的吗？”霍金伸手拿起桌旁的水杯，他的手指仍然没有那么灵活，“当你改变了过去，你在那段历史上你的的确确就是存在的，可是当你回到了你属于的时间点，知道过去被改变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能不能说的简单一些？”艾伦有些懵，他的确“迷恋”霍金，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与霍金有着同样的智商，“用我能听懂的话概括就行了。”

霍金笑了笑，尊重艾伦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被你改变的过去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如果你再次回到比1963年更早的1950年，你对1963年所做的改变还会存在吗？很可能你因为1950年做出的改变导致出生后的你不会再前往1963年。我们讨论出了又一条时间悖论不是吗？”

顺着霍金的话来看，艾伦开始渐渐不明白。没错，如果下一次他进行时间旅行，约翰把他送到了1930年，在那时艾伦对历史做出改变，比如在1930年就消灭了共济会，那么往后他一切时间旅行都不将存在，因为共济会已经被消灭了。

那时候的艾伦，会是什么样的？

一切似乎又只能用平行宇宙的理论来解释，但是艾伦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他觉得约翰肯定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因为按照约翰的行动来看，他的时间跳跃似乎毫无限制，甚至可以只为了让艾伦体会一下改变过去的滋味就把艾伦送回了1963年。

“我觉得约翰应该能解释这些事情。”

“那你就找机会问问约翰吧，艾伦，”霍金转动轮椅，向门外走去，“至于我，我还需要给这场被中断的演讲找上一个不错的理由。”

“你不问我更多有关于时间旅行的事情吗？”

艾伦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的霍金应该极其好学才对，面对这种自己梦想中的事情，霍金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哪知道霍金只是停下轮椅，静静的坐在那儿，就好像1963年的那一天，给艾伦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在那一刻，艾伦仿佛再次看到那个为了在呼吸肌肉停止活动后多活几秒而日夜进行憋气练习的大男孩。

“我是一名科学家，艾伦。有些事情更希望能够自己找出来，那么在有生之年中，我会拼了命的去寻求答案，而不是像作弊一样让未来的自己把答案告诉自己，更何况……”

霍金顿了顿。

“……无论我怎么样回到过去，依旧无法改变我生病的事实，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