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请别叫!”担心地猪崽子绞紧了双手。“我说过不要——”
“猪崽子哟!猪崽子哟!”在海滩的赤热空气中拉尔夫手舞足蹈地跳开了,接着又装做战斗机翅膀后剪的样子折回来,机枪往猪崽子身上扫。
“吓—啊—哦!”他一头俯冲进猪崽子脚下的沙堆,躺在那里直笑。
“猪崽子!”
猪崽不情愿地咧开了嘴,尽管这样的招呼对他似乎是过份了,但他还是被逗乐了。
“只要你不告诉别人——”
拉尔夫在沙滩中格格地笑着。
在猪崽子的脸上又一次表现了痛苦和专注的神色。“等一等。”猪崽子着急地奔回森林。拉尔夫站起来,朝右面小步跑去。
在这儿,成直角基调的地形猛地把海滩截断了,一大块粉红色的花岗岩平台不协调地直穿过森林、斜坡、沙滩和环礁湖,形成一个高达四英尺的突出部分。一层薄薄的泥土覆盖在平台顶上,粗壮的杂草和成荫的小棕榈树在上面长着。因为没有充足的泥土让小树茁壮成长,所以它们到二十英尺光景就倒下而干死。
树干横七竖八地交叠在一起,坐起来倒容易。依然挺立着的棕榈树形成了一个罩盖着地面的绿顶,里面闪耀着从环礁湖反射上来的跳动的散光。
拉尔夫硬爬上平台,很快就看到了这儿凉快的绿荫,他闭上一只眼,心想落在身上的树叶的影子一定是绿色的,又择路走向平台朝海的一边,站在那里俯视着海水。水底清澈,又因盛长热带海藻和珊瑚而璀璨夺目。一群小小的、闪闪发光的鱼儿东游西窜、忽隐忽现。
拉尔夫喜出望外,他用低沉的嗓门,自言自语地说道:“太棒了!”
还有更迷人的东西在平台外面呢!某种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也许是一场台风,或是跟随他一起到来的那场风暴——一道沙堤在环礁湖的里侧被堆起,因而海滩里造成个长而深的水潭,较远一头是高高的突出粉红色的花岗岩部分。拉尔夫曾上过当,看上去海滩水潭深,其实不然。
现在他走近这个水潭,本也没抱希望。这个岛却实是一个岛,使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水潭是由海发大潮所造成的,它的一头深得呈墨绿色,拉尔夫仔细地巡看了这整整三十码的水面,接着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拉尔夫好象是在一个巨大的浴缸里游泳因为水比他的血还暖。
猪崽子又出现了,坐在岩石突出的边上,用嫉妒的眼光注视着拉尔夫在绿水里上下雪白的身躯。
“你游得不好。”
“猪崽子。”
猪崽子小心地将脱掉的鞋袜排放在岩石边上,接着用一只脚趾试试水温。
“太热!”
“你干嘛还等着呀?”
“可我的姨妈。可我的姨妈——”
“去你的姨妈!”从水面往下一扎的拉尔夫在水中睁着眼游,水潭的沙质岩边隐隐约约地象个小山坡。
他翻了个身,捏住鼻子,正看到一道摇晃的金光碎落在眼前。猪崽子看来正犹豫,他动手脱掉短裤,不一会儿,露出又白又胖的身躯。
他踮着脚趾走到水潭的沙滩边,坐在那儿,水没到颈部,充满自豪的他对着拉尔夫微笑。
“你不打算游吗?”
猪崽子晃晃脑袋。“我不会。我姨妈不准我游,我有气喘病——”
“去你的气喘不气喘!”猪崽子以一种谦卑的耐心忍着。“你游得不行啊!”
拉尔夫用脚啪嗒啪嗒地打着水把嘴浸下去,游回到斜面下,再向上空喷一口水,随后抬起下巴说:“我五岁就会游泳,我爸爸教的。他是个海军军官。他一休假就会来救咱们的。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猪崽子的脸顿时红了。“我爹死了,”他急匆匆地说,“而我妈——”他把眼镜取下来,想寻找些什么来擦擦,但又找不到。
“我一直跟姨妈住一块儿。她开了个糖果铺,我常吃许多糖,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什么时候你爸爸来救咱们?”
“他会尽量快的。”从水中走来的湿淋淋的猪崽子光着身子站着,用一只袜子擦擦眼镜。
透过早晨的热气他们所听到的唯一声响,就是波浪撞击着礁石那永不停息的、恼人的轰鸣。
“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儿?”在水里懒洋洋地游着的拉尔夫正被睡意笼罩着,就象充满蜃楼幻影的脑际正在同五光十色的环礁湖景致一比高低。
“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儿呢?”因为,拉尔夫想,因为,因为……从礁石处传来的浪涛声变得是那么的遥远。“他们会在飞机场告诉他的。”
猪崽子摇摇头,戴上闪光的眼镜,俯视着拉尔夫。“他们不会。你没听驾驶员说原子弹的事吗?他们全死了。”
从水里爬了出来的拉尔夫,面对猪崽子站着,这个不寻常的问题被他思考着。
猪崽子不断问道:“这是个岛吗?”
“我爬过山岩,”拉尔夫慢吞吞地回答,“我想这是个岛。”
“他们死光了,”猪崽子说,“而这又是个岛。咱们在这儿的事情是绝对没人知道的。你爸爸不会知道,肯定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他的眼镜被他微微颤动的嘴唇的雾气弄得模糊不清。
“咱们将呆在这儿等死吗?”随着这个“死”字,暑热仿佛更加逼人。环礁湖也以令人目眩的灿烂袭击着他们。
“我去拿衣服,”拉尔夫咕哝地说,“在那儿。”
他忍着骄阳的毒焰,小步跑过沙滩,横穿过高出沙滩的平台,找到了他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再穿上灰衬衫倒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随后他又爬上平台的边缘,在绿荫里找了根适当的树干就坐下了。
猪崽子费劲儿地爬了上来,手臂下夹着他的许多衣服,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根倒下的树干上,靠近朝向环礁湖的小峭壁。他身上不停地晃动着湖水交错的反射光。
一会儿猪崽子又说开了:“咱们得找找别人。咱们该干点事。”
拉尔夫一言不发。这儿是座珊瑚岛。
他避开了烈日的炙烤,也不在乎猪崽子那带凶兆的嘟哝,他照样儿做着自己快乐的梦。
猪崽子仍顺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在这儿咱们有多少人?”
拉尔夫走上前去,站在猪崽子身旁回答:“我不知道。”
一阵阵微风在暑热烟霭的下面,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棕榈叶片在微风吹到平台时,发出簌簌的低吟,于是,在他俩身上浮掠过模糊的太阳光斑,象耀眼的带翅膀的小东西在树荫里跳跃。
猪崽子仰望着拉尔夫,他脸上的阴影全反了,上半部是绿茵茵的,下半部由于环礁湖的反映,变得亮闪闪的。一道强光正抹过他的头发。
“咱们总该干点事吧!”
拉尔夫似旁若无人。一个想象中存在而从未得到充分实现的地方,终于在这儿一跃而成为活生生的现实了。
猪崽子却把拉尔夫那快活得笑得合不拢嘴当作是对他的赏识,也满意地笑起来。
“如果这真是个岛的话——”
“那又怎么样呢?”止住了微笑的拉尔夫,用手指着环礁湖。
他看到了在海蕨草中有个深米色的东西。
“一块石头?是什么样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