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咱们先穿过森林踏出一条路来,找到那条野猪小道再说。”他走了一步又停下。“再等一等!野猪的小道通向哪儿?”
“山头,”杰克说,“我曾对你说过。”他讪笑着说道。“你不是要上山吗?”
拉尔夫叹了口气,感到火药味儿很浓,他明白这是因为杰克感到领不了路而在发火。
“我在考虑着光线,要不然我们走起来会跌跤的。”
“我们要去找找野兽——”
“光线太暗。”
“我无所谓,”杰克语气激烈地说。“咱们到了那儿我就去。你不去吗?你还是乐意回到窝棚去告诉猪崽子吧?”
这时可轮到拉尔夫脸红耳赤了,由于猪崽子告诉过他,拉尔夫对杰克有了更深的了解,他只是绝望地问道:“为什么你要恨我?”
孩子们害怕地动了一下,似乎拉尔夫说了什么不体面的话。
又是一阵寂静。拉尔夫仍在气头上,感情受到了打击,他先转开身去。
“跟我来。”拉尔夫走在前面,他朝缠绕着的藤蔓乱劈乱砍。
杰克在队伍尾部压阵,忽而有一种被人取代的感觉,没精打采地在想些什么。
野猪时常在这条黑幽幽的通道上出没,夕阳西下,拉开黑色的天幕,树林里总是阴森可怖。
这条路既宽又坚固,他们沿着小路快步跑着。盖在头顶上密密的树叶豁然开朗,他们收住脚,气喘吁吁地看着环绕山头稀疏闪烁着的星星。
“瞧,到了。”孩子们心神不定地彼此对看着。
拉尔夫作了决定。“咱们直穿到平台去,明儿再来爬。”
他们喃喃地表示同意,可是杰克却正在他肩旁站着。“要是你吓坏了,那当然——”
拉尔夫转过来与他相对。“谁是第一个上城堡岩的?”
“我也上了。而且当时是大白天。”
“好吧。谁想要现在就爬山?”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沉默。
“萨姆纳里克?你们怎么样?”
“咱们该去和猪崽子说一声——”
“——对,告诉猪崽子——”
“可西蒙已经去了!”
“咱们该去告诉猪崽子——万一——”
“罗伯特?比尔?”他们这时正向平台走去。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累了。
拉尔夫转身看向杰克。“你瞧?”
“我打算上山头。”杰克凶狠地说着,就象是在诅咒。
他绷直了瘦身子瞪着拉尔夫,长矛拿在手里,好象在威胁拉尔夫。“我打算上山去找找野兽——现在就去。”
随后是火辣辣的刺激,貌似随口说出,实则怀恨在心。
“你去吗?”
别的孩子听着这话忘记了马上想走,又折回来瞧着这两个人在黑暗中新一轮的斗法。
杰克的话太棒了,太恶了,太咄咄逼人了,不必再次重复。
拉尔夫措手不及,神经已经放松。因为他想着回到窝棚,回到平静而亲切的环礁湖水去。
“我不在乎。”
“他被他自己既冷静又随便的声音所吓倒,杰克恶意的嘲笑已经失去了效力。
“要是你不在乎,那当然。”
“哼,我根本不在乎。”
杰克大跨一步。“那好吧——”安静的孩子们看着这两个人开始并肩爬山。
拉尔夫停了一下。“咱们真傻。为什么就两个人上呢?要是发现什么东西,两个人可不够——”
孩子们匆匆逃开的脚步声被听到。使人感到吃惊的是,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却逆流而动。
“罗杰吗?”
“是我。”
“那就有三个了。”
他们再一次出发去爬山坡。四周是黑潮流般的夜色。
杰克一声不吭,呛着一下,咳嗽起来。
阵风吹过,他们三个全都嘴里呸呸地吐着唾沫。
拉尔夫泪水直淌,眼前一片模糊。
“全是灰尘。咱们已经到了烧过的火堆这块地方的边缘了。”还有不时吹拂的微风和他们的脚步,扬起了一小股讨厌的尘灰。
他们又停下了,拉尔夫边咳嗽边想到他们有多蠢。
要是并没有野兽——其实根本没有野兽——那当然皆大欢喜;可要是真有东西在山顶上等着——他们三个又管什么用——面前是一片令人恐怖的黑暗,手里只拿着木棒?
“咱们真是傻瓜。”
黑暗中有人答话说:“害怕了?”
拉尔夫恼火地晃动着身体。这全是杰克的过错。
“我当然怕了。可咱们还是傻瓜。”
“如果害怕不敢上了,”那声音讥讽地说,“我就一个人上。”
拉尔夫听着杰克的挖苦,真是恨透了他。眼眶里尘灰扎眼,他又累又怕,因此勃然大怒。“那就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一片鸦雀无声。
“为什么你就不去呢?吓坏了?”有一团较深的黑影在黑暗中呈现,那是杰克,跟他们分开后就走了。
“好。回头见。”黑影不见了。
又出现了另一个黑影。拉尔夫感到自己的膝盖碰着什么硬东西,原来是摇动了一根烧焦的既锋利又难以触摸的树干。
他感觉到树皮烧成的尖尖的余烬朝他膝盖后部推过来,知道罗杰已坐了下去。
他用手摸索着,就蹲在了罗杰的身旁,与此同时在无形的灰烬中,树干晃来晃去。
罗杰天性沉默寡言,他一言不发,既不发表有关野兽的意见,也不告诉拉尔夫他为何要进行这种发疯的探险。
他只是坐着,轻摇着树干。拉尔夫听到了一阵轻快而又令人恼怒的敲打声,知道这是罗杰用他那根蠢木棒在敲打着什么。
他们就那样坐着,罗杰摇晃着,轻敲着,无所事事。拉尔夫却正生着气;夜空逼近,他们周围,除了山顶戳破的那块夜色,其余的天空是满天星斗。
这个时刻,在他们上面发出了一阵溜着地急走的声音,有人冒险地闯过山岩和尘灰,大步走着。
随后他们被杰克找到,他浑身哆嗦,哭丧着声音说起话来,他们刚听得出是杰克的口音。“在山顶上我看到一样东西。”他们听到一根树干被他撞得摇晃得很厉害的声音。
他静躺了一会儿,接着咕哝道:“注意。那东西可能跟上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们四周的灰烬里响起。
杰克坐了起来。“我看到山上有一个身体会发胀的东西。”
“这是你想象出来的吧,”拉尔夫颤抖地说,“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身体会发胀的,不管什么生物都不会发胀。”
他们被罗杰的声音吓了一跳,因为已把他忘了。“青蛙。”
杰克全身战栗,格格地笑出声来。
“有种青蛙。会发出一种‘噗噗’嘈杂响声。那东西的身体还会膨胀呢。”
拉尔夫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自己说话的声音——他的语调平静——而是因为自己大胆的想法。“咱们上去看看。”
自从拉尔夫认识杰克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杰克踌躇不前。
“这会儿——?”
拉尔夫的口气可以想象。“那当然。”拉尔夫跳下树干,领头朝上走着,横穿过发出响声的灰烬,身影淹没在沉沉的夜色之中,其他两人跟在后面。
拉尔夫有形的话音沉默下去,他内在的理智的话音,还有其他话音,象泉水一样涌现出来。
猪崽子称他为小孩儿。另一个话音告诉他别做傻瓜了,黑暗和危险的行动使夜晚如牙医的椅子般地变来变去,不可捉摸。
他们走到最后一段斜坡时,杰克和罗杰靠得更近了——从墨水似的阴影变成了清晰可辨的人影。
他们不期然地停住了脚,蹲伏在一块儿。在他们背后,海平线之上,一块天空逐渐变亮一点,很快月亮就会升上来。
阵风又一次呼呼地在林中怒号起来,把他们的破衣烂衫吹得紧贴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