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兰本来正在做饭，听到说话声走出来，笑着招呼道：“晓明，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没吃饭吧，饭快做好了。”

“姐，”张晓明脱了鞋子盘起腿，道：“我来是要钱来了，我知道你手里肯定有钱，现在我要买房子。”

厂里肯定出了事。前世，厂里出事的时候，张晓明也在家里赖着不走，说什么都要把投到厂里的三万块拿出来，最后母亲把自己救命的钱都拿给了他。两世为人，连借口都一样。

“舅舅，你买什么房子？”李阳强忍着怒气。

张晓明道：“小东啊，我当然是买市区里的房子，还差几万块，这不是想着把钱凑凑，差点我再想办法。我跟你说，现在有钱赶紧买房子，以后肯定还要涨……”

“你都知道了？”李建明哑着嗓子开了口，抬眼看着张晓明。

张晓明分外迷惑，道：“我知道什么了？”

“厂子出了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张晓明惊讶，“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张晓兰叹息一声，走过来道：“晓明啊，厂里有点事，钱抽不出来，你能不能等一段时间，等抽出来的时候再给你？”

“姐，真不是我找事，那边的人催着我交房款，今天要是不交，那房子就不卖给我了。”张晓明解释道。

张晓兰道：“是谁卖的房子，我去找他说说去。”

张晓明的言辞忽然闪烁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最后糊弄道：“反正你也不认识，姐，你就把钱给我吧。”

张晓兰立刻就明白了，叹息道：“晓明，我跟你姐夫这几年对你还不错吧，年年分红从来都没少过你，现在我们落了难，你就这么落井下石？”

张晓兰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最后变成了呵斥。

张晓明为之一滞，眼珠一转，狡辩道：“我就是为了要买房子，我真是不知道你这里有事，这样吧姐，你今天先给我一半，剩下的一半我宽限一点，明天给我！”

“张晓明！”张晓兰气得浑身发抖，“当初分钱的时候你可是跑得比谁都快，本来不想带你，是你哭着求着让我们带上你！为此你姐夫还跟厂里几个老人大吵一架，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们？”

张晓明被说中了心事，脸腾地一下红了，梗着脖子道：“姐，你要是不想把这钱给我那就算了，我也不要了，就当我做善事了。”

这话一说出来，李建明也恼了，道：“别说了！这钱我给你，以后你再进一次我家门，打断你的腿！”

李建明抓过随身携带的挎包，掏出来三沓钱，往茶几上一摔，道：“给我写个条子，就说你自愿撤出厂子，今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姐夫，你这是干嘛？弄得我好像多不尽人情似的……”

“别废话了，给我写！”李建明语气冰冷。

李阳立刻找来纸笔，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舅舅，别说那么多没用的，真是看错你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张晓明大为不满。

李建明道：“赶紧写！你要是再不写我就把钱收回去。”

张晓明嘟囔了两句，抓起笔看了看，又道：“这可是你们让我写的，是你们逼我退出的！”

李阳气得头晕，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张晓明抓起笔刷刷刷写成了一个简单的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李建明把钱摔到他怀里，道：“滚！”

张晓明道：“姐，你看姐夫这是什么态度？我的钱就好像不是钱了似的……”

“滚！”张晓兰用尽力气大声吼了一句，趴在沙发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晓明穿上鞋子嘟囔道：“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啊？”

李阳阴森着脸，道：“走！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张晓明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舅舅！”

李阳狠狠地推他，一边推一边道：“滚！没你这个舅舅！”连推了两三把才把他推出门外，砰——李阳摔上门，把张晓明关到门外。

“李建明！你个王八蛋——过河拆桥你，老子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借你三万块，你没良心……”

张晓明的声音透过防盗门飘进来，李阳只觉得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眩晕，左右看看，发现门后放着妹妹林小南玩的球拍，一把抓过来，猛地打开门，劈头盖脸朝张晓明打去。

“哎哟，你个小王八蛋……”张晓明猝不及防被李阳打中嘴唇，待到想要反抗却被李阳那毫无章法的拍子打得无处可躲。

“你给我等着！”张晓明不得不撂下一句狠话抱头鼠窜。

“再敢来，打断你的腿！”楼道里没有别人，只有张晓明急促的脚步声，李阳冲着他的身影吼了一句，转身回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张晓兰坐在沙发上痛哭不止，李建明在一旁安慰他。

李阳默默地走进厨房，鸡还在炖着，他张罗着做了一顿饭，等到饭做好，摆上桌子，张晓兰也停止了哭泣。

“爸，妈，先吃饭吧。”李阳摆上碗筷，给张晓兰递过去。

张晓兰急忙擦擦眼泪，道：“我来弄，你吃吧。”说着抢过去饭铲，给李阳先铲了一碗饭，接着是李建明的，然后才是她自己的。

李阳坐下来默默吃了几口，经过这件事，气氛很凝重，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有吃饭的声音，夹在炖鸡的香味里，在桌子上氤氲。

“爸，事情到底有多糟糕？”李阳率先打破沉默。

李建明看看李阳，道：“吃饭，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儿。”

“爸，我已经成年了，没事，家里有事我也出一份力。说说吧，到底有多严重？”

李建明闻言叹息一声，放下了碗筷，道：“上一批罐头全都销毁了，喂猪猪都不吃。一下赔进去了五六万，这还不算工人的费用，耽误的时间。现在厂里就剩下两三万的周转资金，没办法继续生产了。”

此时的李建明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早已没有昔年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