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怜儿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昨天父亲刚刚下葬,今天马上又要面临与心上人的分别。
伤心的事儿总是赶的这么急,催的人心肠寸断。
定好午时一刻出发。柳家被扣的那批药材昨日已从官家要了回来,但货还没入仓,大同府的催单已经到了,说这批药材再不赶紧送去,那边生意恐怕要黄了。
柳一宝后悔没有早点成立自己的商队,他一直碍于与窦二哥的交情,说白了就是为了特意照顾马帮的生意,可如今与马帮已彻底决裂,反而难为住自己了。好人真的不好当啊!
当下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去找镖局。安排路管家问了,也是运气好,刚好镖局有一批货今日要往大同府押,能赶趟和人家一起也是最好不过了。
由于是临时的买卖,镖局还得备车马,费用较马帮几乎高出了一倍,但那也没办法。不过这也是个机遇,能让路管家一块陪着怜儿回三里屯,换了别人他还不放心呢。
早饭用罢,怜儿想要守业陪着回马帮拿些换洗衣服以及整理一下父亲的遗物,柳一宝也同意,让路管家专门找了个伙计陪着。
来的伙计就是守业在柳记商行见的那个满脸大胡子的人。路管家也真会安排,这一个五大三粗、面如黑炭的人一般人还真不敢惹。
三人到了马帮门外,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偌大的院子现在空荡荡的,没停一辆马车。马圈里也如外面一样,空荡荡的没站一匹马!
守业原以为扎根不在,可正屋门一开,酒菜味迎面扑来。呛的几个人连咳嗽了几声。
“谁呀?”里屋传来扎根有气无力的声音。
应该自前夜后,饭桌就没收拾。炉膛的火早灭了,一堆死灰漏下来堵了整个进风口。屋里冷的像是冰窖,三人呼着白气,地上连个下脚处都没有,碎碗破罐到处都是。
守业想到了一句话:破罐子破摔。
听见有人进来了,扎根挣扎着从炕上爬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看,脸上有了笑容说道:
“是怜儿回来了呀?”
但又看到了守业和大胡子,他脑袋左右晃着说:“你带他们回来干甚,他们…他…”
他指着守业,继续说:“他就是个外人……”说着他转着脑袋目光把屋里扫了一圈。回正后又说:“要没有他,这马帮能成现在这样,要没有他,师傅……”
说到这他嘴一张,打了个酒嗝。完了拿起炕上放着的酒坛咕噜噜又灌了几口,等目光重新回到守业身上,已带着凶意,说:
“都是因为你,我师傅才死的,你可能不知道,师傅都答应让怜儿长大后嫁给了,可现在……”
说到这,他眼睛看向怜儿,指着怜儿说道:
“你就是个狠毒的女人,居然跟这小白脸跑了!这家你不要也罢,连师傅你也不要。他就是被你气死的。”
嘿嘿嘿,他忽然冷笑了几声。接着表情一变,成了哀求:
“怜儿,你不要走好不好,你看我现在是马帮的总把式了,我能养活你,你不喜欢读书么,咱可以请个先生,只要你别离开我,求你了!”
说着,他摇晃着身子下了地,踉踉跄跄朝怜儿走了过来。
大胡子眉眼一横,瞬间站前。等扎根到了跟前,一抬头发现不是怜儿,他惊讶说道:
“你是谁呀?干嘛到我的房子!”
说完又成了笑脸,说:“哎,你见没见我媳妇,长得可好看了!”
扎根说开胡话,守业从后面窜出来推了他一把,一个趔趄,扎根坐在了地上。
“走,走吧!你们都走,老子现在有的是钱,别说一个窦怜儿,就是十个老子也娶的起。”
怜儿脸阴着。她上了炕把自己和父亲的衣物从炕柜里一样样拿出放在包裹里,尤其是见了父亲的那只水烟壶,她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掉了起来。
收拾完毕,临要走出屋门,怜儿停下,回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往后你自己多保重,下午我就要离开包头城了。”
不知扎根听见了没有,当守业回头看时,只见他木讷的坐在地上,好像在流眼泪。
县衙贾轼的办公室里。贾轼带着笑脸在问一个人,“要回家了,高不高兴?”
“谢谢队官,让属下回家探亲。”是赵春生的声音。
“哎,说话不要那么拘束么!”
“是,队官。”
“老子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赵春生心里肯定是高兴的,但他又很纠结。脸上的表情阴一半阳一半的。
“他呀,怎能不高兴,他姐姐给他张罗了好几个媳妇,等他回去洞房呢!”
说话的是赵春生的排长。
“吆,可以啊!怎么,这媳妇多也是坏事,拉个脸?这样你要觉得哪个媳妇你嫌丑、看不上就带回来,你这个老排长还打光棍的呢!”
“对了,要黄花大闺女,别你用过了觉得不好,丢给你排长,否则他能把你毙了!”
都知道贾轼说的玩笑话,赵春生和他排长嘿嘿嘿的笑了。
……
因为知道怜儿午时要走,二奶奶特意让厨房从半上午就开始准备饭了,等怜儿守业回去,饭菜刚好出锅。
一家人不敢耽搁,立刻叫在一起开始吃饭。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饭才吃了一半,镖局就派人来催了,说是要提前出发,现在就走。
二奶奶桃面不高兴埋怨了一句:“这好好的怎么就现在要走,让出门的人连个饱饭也吃不成!”一说她眼角的泪跟着淌了出来。
“你看你!”柳一宝眉头一皱把碗筷放下。
怜儿安慰他们说道:“二奶奶、柳老爷,怜儿一直都吃不多,这会已经饱了。”
二奶奶看了看路管家,问:“路上带的吃的都备好了?”
“回二奶奶,都备好了。是按您的吩咐,还专门让厨子做了一些糕点带着。”
二奶奶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拉起怜儿的手说:“本还想多留你几日的,可这刚好赶趟了,前面让厨房特意给你做了些点心,丫头家家的,路上就别和他们啃那些硬饼子了。”
怜儿眼角噙泪,一下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柳一宝和二奶奶说道:
“柳家如怜儿的再生父母,您们大恩大德怜儿没齿难忘,今后无论怜儿身在何方,只要柳府一声招呼,定全力以赴以命相报。”
“傻丫头,谁要你的命,你有心多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赶快起来,地下生凉的!”二奶奶忙把怜儿扶了起来。
“这是我们姐妹三筹的一点心意,姑娘路上留着用!”大奶奶说着将钱给怜儿递了过来。
怜儿要推辞,三奶奶故意说狠话,“你要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们姐妹了!”
怜儿悻悻只好把钱收下。
越到这个时候,女人们越话多。三奶奶说完,连小丫头香儿也拿出来个小盒子,她递给怜儿,阴沉着眉眼说道:“姐姐,这是我过生日娘亲送我的玉簪子,给你留个念想。”
怜儿却两手空空,她没有准备。内心的自尊迫使眼睛耷拉了下去。
“拿上吧!就当你们姐妹相识一场。”
二奶奶旁边说道。
怜儿点了点头。
柳一宝看了下屋里的女人们,她们都已经说过一遍话了,要再下去,恐怕天黑了也走不成。
于是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别让镖局多等,路管家你们就准备出发吧!”
路管家应了一声。完了,大家都起身往外面走了。
大门口怜儿临上马车时,柳一宝叮嘱道:“姑娘,要是那边待不惯就回来。柳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
这情形倒真有几分出嫁丫头的意思,怜儿心里想着,往守业脸上看了看。
守业或许也听懂了柳一宝的言外之意,脸颊泛起了淡淡红晕。他给众人说道:“我和路生送送他们!”
柳一宝点了点头,他给大胡子使了一个眼色,大胡子一并陪着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