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掌灯,也就炕上一片因靠着窗户被泛进来的光照个蒙蒙亮。
光线里勾勒出一副人形。是守业,他正半靠在墙围上,目光盯着窗纸,有几处窗纸破了洞,外面呼呼的往里灌着冷风。
他陷入了沉思。
“天地粮心”这是家中门口悬着的牌匾,也是康家几代从商攒下来的道理,“民义食为天地立心”。这份道理,难道真的要在他这里断了么?他想起了祖母慈爱的脸庞,泪眼婆娑起来,又想起了母亲,真不知家中现在成个什么样了!
这时门“口支呀”一声开了。
瞬间走入黑暗,金大牙刚迈过门槛脚底就闪了一下,人赶紧扶住门框。同时嘴里骂骂咧咧说道:“他娘的,老子点背,连你也欺负老子!”说完,身体重新站直,边在门框上重重敲了一下。
瘦子紧走了几步,先到了桌子边,然后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用力吹了一下,淡黄的火苗便窜了出来,靠到油灯上,接着一声“砰滋”一声,灯芯飞溅出几颗油星后缓缓燃了起来。
接着整个屋便亮堂起来。金大牙走到炕边,目光在守业身上瞅了瞅,接着撇开大嘴笑着说道:“康少爷,你这人缘也不行嘛,这都一天过去了,也没见个人来赎你!”
守业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金大牙,目光里露出的凶狠,如一头多日未进食的饿狼。
这种眼神于金大牙而言不痛不痒,既然选择做了这杀人越货的营生,他也早看淡了生死。只是不以为然笑了一下,然后给瘦子说:“老二,不是给你讲了,要对康少爷客气一点,这...你怎么还给绑上了,快给看康少爷松绑!”
瘦子皱了皱眉头,心里嘀咕道:“你什么时候说过?”他只记得金大牙不只一遍的给他叮嘱要把人看紧些。脸上显示出一副无奈,走过去把守业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金大牙嬉笑着继续,“当真柳府没人了?老子可见有个和你一般大小的小子,貌似你两关系也挺不错的,怎么他也不来救你?”
“老二,你看这样,不行明天把那小子也抓过来!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这柳家还真沉得住气!”
“大哥,咱把那柳家大小姐一块抓来不就行了!”
“对,对!老二你他娘的这个主意好!那丫头子老子看了几眼,也水灵。不行五千两咱也不要了,就他娘的白养上几年,后面给老子做压寨夫人,要玩几年腻歪了,就卖了窑子,怎么也值了。”
望着金大牙一脸的淫笑,守业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从炕上一跃而起,张嘴冲着金大牙脖子咬去。
金大牙侧身一躲,同时瘦子也出手了。只一把便抓住了守业的后背,将他悬停在半空。见没有得逞,守业有点怒昏了头,四肢乱舞,两只眼珠子憋的通红,咬牙切齿鼻腔里发出间断的哼哧声。
“大哥,把这小子了结了得了!”
但金大牙没有听他的,手一摆示意瘦子赶紧将人放下。瘦子脸上抽搐了一下,一松手、守业便掉在了地上,而且脸先挨地,浮土扇起一片。
“倒差点忘了,今晚你小子还得派上用场呢!”瘦子边说,边用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守业,见守业动了便也觉得没什么大碍了。
这一摔倒让守业清醒了许多,他听到自己晚上还有用处,也顾不上疼了,努力撑起半个身子,问:“你们想让我干嘛?”
瘦子也没回避,直接给他说道:“下墓!”
守业听的一惊!没想到金大牙这帮匪人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挖人祖坟那是缺德要遭报应的,可转头一想,这厮杀人的事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要是真怕报应,大伯也就不会死了。
瘦猴子见守业一脸惊愕,便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反正也没人来救你,还不如下去给金爷探探路,要是事真成了,说不定金爷一高兴,兴许还把你给放了。”
守业心想,看来今夜这墓是下定了。但下之前最好问个清楚,便问:“是下谁的墓?”
瘦子斜眼看了一下金大牙,金大牙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直接说。“也罢,告你也无妨!”随后把这座墓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也是,要盗肯定是盗这些古人王侯将相的墓,常人坟堆里能埋几个值钱的东西。但这种大墓,守业也曾在一些古书上看过,上面大都记载着一些用来防盗的机关暗器,冒然闯入定是凶多吉少。
可如今情形怎能容自己选择,只好试探性的说:“下面说不定机关重重,二位爷干嘛非得去冒这个险,倒不如再等等,万一明日柳家将钱送过来呢?”
金大牙嘿嘿一笑,“小子,这会知道服软了,不是要咬爷脖子么,诺,朝这......”金大牙像个小孩赌气一般说道。
守业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有些后悔了。这墓下若真有机关,还真也是一个机会,到时候拉着他们一起去死,也不失为报仇的一个法子。便赶紧变了主意,故意哀叹自己命运可怜,不过是寄人篱下还妄想主家出钱,还不如直接下墓当开路人算了。
金大牙见守业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有一点动容,开口说道:“实话告诉你小子吧,你那大伯还真不是爷杀的,师家父子是买通爷不假,可爷那会被你大伯一番言辞说动,本来都准备放人了,可谁知李一刀给你大伯来了个背后插刀,你也知道爷本来就是土匪,这事归根结底也算参与了,所以这屎盆子一扣就到了现在!”
守业前面只是知道师家父子是杀害大伯的主谋,但没想到这事还有这么一个隐情。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毕竟那李一刀曾是官府的捕头,说是他杀死大伯,怎么可能!守业一时接受不了。
“你胡说,你是怕我以后找你报仇,所以故意找个人来推脱!”守业对着金大牙大声嚷道。
瘦子意欲踹守业一脚,以惩罚他对金大牙的不敬,但被金大牙止住。金大牙慢慢弯下腰,盯着守业的眼睛又说:“都这会了,爷有必要骗你么,爷如今杀你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守业也盯着金大牙的眼睛,他看出金大牙不像说谎的样子,因为他记得颜叔叔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会撒谎的,当他敢直视你的眼睛,说明他说的事情就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守业有点不知所措,这么说来,就算拉着他两一起死了,但真正的凶手还是没有得到严惩。见守业眼里的怒气慢慢退了下去,金大牙开心一笑,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说:“这就对了,俗话说这冤有头债有主,这次你要真能活下这条命,往后就别再惦记你金爷我了!”
守业应了他,但只是嘴上应了。心里还是恨金大牙的,只是没有像原先那样非得宰了他才算解恨。可如今要下这个墓,这让他有些为难。
“怎么样康少爷,要再没其他的咱就这么定了!今晚凌晨就下墓!”金大牙说。
金大牙话音刚落,守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来,尖嘴猴腮,一脸猥琐,但他盗过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