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埠就是不一样,此刻天上已是繁星点点,地上却灯火通明,把整条街照的犹如白昼一般。街边小吃摊的老板不时走出摊位站在街边吆喝上那么几嗓子,“羊杂、包子”,“麻花、大碗面嘞!”
一屉屉的包子、一碗碗的羊杂腾腾冒着热气,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比白日里少,马车、人力车,叮叮当当的铃声以及马蹄声,吵得树头上的乌鸦也不睡了,一棵树换了一棵树的叫。
守业脸红彤彤的,是因为想起了月娘。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但凡听到点谈论男女关系的话,他心跳就扑通扑通的加速脑海里总能想到这个女人,别人都说这个女人年轻时候是如何如何妖艳风骚、怎么爱勾引男人的魂,但在他记的记忆里,他看到的是这个女人浅浅的笑容、端庄大方。
“守业!”
路生现在像只下山的猴子,一会跳到街这边了一会又跳到那边了,忽然他在一处卖梳子的小摊前站住,手里拿着一个桃木梳子,冲着守业比划。
守业过了跟前,路生兴奋的给他说道:“哎,你看这支梳子怎么样?”
守业凑前看了一眼,梳子的确很漂亮,但价格也应该很贵,梳柄上用红线缠了,而且在头部的位置上面还镶嵌了一朵银子做的梅花,守业笑了笑,故意问:“路生哥,你这是给谁买的?”
路生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说:“给怜儿的。”
“我听路叔说这趟买卖完了他要去趟大同府,要是我不能一起去,就让他把这个东西带给怜儿!”说罢,路生的两个脸蛋生出两坨红晕来。
守业的心忽然像被针刺了一下,一个激灵。他猛然想起来离别时怜儿给他说的那番话,不由心里愧疚起来。“挺好看的!”守业勉强说了一句,然后紧走起步子追赶大伙去了。路生站在原地有些不解,当然了他怎么能知道守业和怜儿之间的秘密呢,不过在他的心里已经对怜儿也有了一种他说不来的感觉。
醉江楼很快就到了。一行人站在楼下有点胆怯谁都不敢先进去,就连柳一宝、路管家这样走南闯北的也都不敢轻易踏足,三层木楼灯火辉煌,门前挂着鎏金的牌匾,上面写着“醉江楼”三个大字,真是好不气派。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穿着绫罗绸缎、洋装礼帽的人,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就好像多有钱似得,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刚一下了人力车,就从楼里跑出来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就好像是饿狼看见了猎物,一个个恨不得扑了上去,嘴里娇滴滴的喊着“朱爷”,这个姓朱的路过柳一宝身旁,几乎都没拿正眼瞧人,肥厚的嘴唇向上扬了一下,左右各搂了一个女人就进去了。
这不就是个妓院么,这是给守业的第一印象。他左右看了看大家,除了路管家和柳一宝外,其他人包括路生在内,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淫笑,那几个光棍汉眼珠子都快要冒出来了。这时,才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来,手里拿着一块手帕,隔着老远,一股胭脂味扑鼻而来。女人笑盈盈的过来,张口就是热情,“吆,几位客官,这冷风天的站着多冷呀,要么进去暖暖身子,好酒好菜咱这醉江楼可是出了名的!”
柳一宝笑着回道:“只怕妈妈少说了一样吧?”
女人瞬间领悟,脸上更是妩媚起来,扭着腰胯,一只手抬起来大拇指食指搓着说道:“只要有这个,就是天上的月亮,妈妈我也能给你摘下来。”
柳一宝呵呵一笑,心里暗想说这些贫嘴的话就是给他柳一宝再安上一张嘴也不是对手,于是给老妈子吩咐先要了一桌好菜,后面的事等酒足饭饱之后再说。老妈子有些失落,刚才的热情劲瞬间减了不少,不过生意来了总不能往外推吧,于是叫了一个伙计过来招呼他们进去,她找个借口离开,转眼又热情的去接待其他人去了。
店里装修的很是豪华,色调主打红色,红灯笼、红色的烛台、红色的窗纸,一根根红丝带从屋内四个角汇聚在中间,互相拉着,微风一吹像极了姑娘们的裙摆。地上是灰色的青砖,一席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了二楼足见奢华。伙计前面开路,一行人跟着上了二楼包厢。大家屁股刚挨凳子,就进来几个美滋滋的舞娘,个个都是面如桃花、酥胸半露,刚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的咽口水。
伙计说:“几位爷,这酒菜还得等一会,要么先让几位姑娘来上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几个把式头脖子伸的比鹅都长,但没一个敢吭气的。伙计一看大家的目光都盯着柳一宝,便明白谁是主事的了,他靠到柳一宝身边说道:“这位爷,您给个话,这姑娘们还等着呢?”
柳一宝微微一笑,他忽然来了主意,于是目光看向守业,说道:“守业,你来,这舞女是唱是跳你来定?”
守业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目光看向路生,路生眼里是渴望他让这些舞女留下来的,他又看向路管家,路管家眯着眼,一手捋着胡子只是给他点了点头。
“没事大胆说,这点主意都拿不定,以后还怎么......”柳一宝话说到这里停下,后面的话守业知道他想说什么,肯定是说自己怎么当他家的女婿,于是壮起胆子给那伙计说道:“你让他们都下去吧!”
伙计有些不解看着柳一宝,柳一宝手挥了一下,伙计无奈摇了摇头只好让舞女们都下去了,这一决定让把式们有些失望,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柳一宝把这事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决定,他懂得女人么?
“这唱一曲得多少银子?”守业忽然问了一句。
“怎么也得十几两吧,怎么,你是心疼钱?”柳一宝问。
“能不能把这些省下的钱给把式头们分了,大家都不容易的!”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这倒让柳一宝有些刮目相看,而把式们刚才还拉的驴脸现在也有了笑容,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有这样的心肠。
“好,老爷就依你。这些钱都给他们分了。”说罢,目光又看向大家,又说:“你们都向我这女..”他中断了一下,“都学着点,别挣了点钱就乱花,尤其你们几个,要想着攒钱怎么讨老婆!”柳一宝这一席夸奖守业的话让一旁的路生听的有些吃醋,他低着脑袋闷闷不乐,又拿出来梳子默默的摸着。守业余光看了,不知怎么心里也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饭菜不大一会就上来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还都饿着肚子,怎能抵得住诱惑,大家几下就把桌上的菜扫了个干净,吃饱了就该喝酒了,路生现在是什么都喜欢凑热闹,端着酒坛子到处敬酒,守业没那心情,和路管家打了招呼,自己出去闲逛去了。
他先去后院上了个茅房,回来到了二楼楼梯口,忽然好奇心作怪,那些男的女的搂搂抱抱的怎么都上了三楼,这三楼是干什么的,他怀着好奇心就这样慢慢挪着步子到了三楼。果然三楼别有洞天,楼梯口这边是一片空地,两侧便是一间间隔出来的房间,守业硬着头皮继续往前看着,这里每一间房间上面都挂着牌号,什么桂花、夏香、冬香了,忽然他明白了那些男女到三楼的目的,这分明就是睡觉的地方。想到这他暗自怨恨自己怎么来这地方了,而且有几间房子已经传来了叽叽呀呀的喘息声,守业赶紧捂住耳朵往楼梯口跑去。他低着头,忽然撞进了一团柔软中,香气袭人。
一抬头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女人衣衫不整,也就二十出头模样,单薄的嘴唇、小巧的鼻子,一双柳叶眉,清秀的脸庞挂着泪珠,额头上还渗着血迹。女人见了守业像见了救星,她拉住守业的胳膊,央求道:“好弟弟,救救姐姐吧!”
守业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从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冲出来一个精壮男人,男人络腮胡子光着上身,胳膊上纹着一只青龙,下面只穿了一件内裤,但又不像是内裤的玩意,像在裤裆里裹了一团白布。
男人晃晃荡荡的冲过来,一把拽住女人的头发,嘴里胡乱的嚷嚷不知说些什么。男人猛的一拉,女人便摊在了地上,但男人一点也不怜悯,继续拽着女人头发往屋子里走去。
女人已经麻木,她摊开四肢任由自己像一条烂麻袋一样被拖着,只是眼睛里还流露出最后的一丝不舍。
守业的内心在剧烈的做着斗争,两个耳朵像在打架,一个说不要管闲事,一个在说冲上去。女人身体很快就被拖到了门口,但进门槛时,女人忽然张开胳膊抓住了门框,男人拽了拽没反应,忽然像发疯了一样,反过头来使劲在女人肚子上踹了一脚,女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两手瘫软下去。
男人嘴里又嘟囔了一句,终于在女人身体被完全拖进门的那一瞬间守业终于爆发了,他咬紧牙关,一个冲刺然后腾空一脚,此刻内心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力量,脚掌结结实实的踹在男人脸上,只见男人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