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斗儿哥，人不少啊，这都快下晚儿了，咋还这么多人？”

车进了市场的大门就转不开了，拉货的汽车、贩菜的板车、买菜的自行车，把个市场外面的空地挤的水泄不通，别说是进车，就是走道儿都要绕着车走。

“驹子，你在车上踅摸停车的地方，我和大炮先进去！”

费劲巴力的进了海鲜大厅，一股既新又臭的腥味扑鼻而来，也亏得刘大魁长年累月的在这地方晃了，我这才一进来就觉得脑袋仁儿发胀，他这也算是挣的辛苦钱儿。

涮火锅最好的海鲜莫过于海蛎子和八爪，海蛎子要买带壳的、个大肉满颜色亮堂的，八爪要买新鲜粘手的，虽然我平时不下厨房，但却喜欢海钓，更是长了一张‘刁嘴’，什么东西好不好吃，用舌尖一碾就立见分晓。

很快，我和大炮就买了一大袋子的海蛎子，还有十来只活蹦乱跳、膏满黄肥的海鸡子，正准备去买羊肉，一转身，看到大厅东门的外面围着一圈人。

侧耳细听了一番，我拉着大炮朝着东门走过去。

“我跟你们说，这东西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到我这辈儿已经二百来年了，要不是我儿子要念大学差钱，这老祖宗的东西打死我都不会拿出来卖！”

吆喝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身材细长，细长到好像是我家后院那棵畸形的枣树，长了好多年都一直只拔高不长粗，风一吹来树干连着叶子一起东摇西晃。

枣树汉子靠着墙根站着，身上穿着一件十分不合身的黑色大棉袄，说不合身，是因为那棉袄实在太肥大了，连袖子都在胳膊上来回转悠，风一吹，大衣的下摆就被绉起来，汉子一边护着怀里的东西，一边把下摆往下压。

汉子长脸，皮肤蜡黄，眼睛下面和耳根附近到处都是皱纹，看着极为的苍老，嘴唇乌青，脖子上虽然戴着个套帽，但是脖子上的皱纹依旧清晰可见。

“老爷子，你这东西要这么高的价钱，谁买的起啊？”

“就是啊，这东西好看是好看，不过买回家也不能当饭吃！”

“要不老爷子你便宜点，二百块钱我买了！”

......

围观的人群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我之前听到了汉子的话，知道他怀里抱着的东西，但是此时汉子将那东西搂的太紧，我尚且没能看到庐山真面目，所以只是站在人群里不做声。

“不行，八百块钱，少一分我也不卖！”

汉子将东西往自己的棉袄里又塞了塞，好像生怕有人会突然把东西抢走一样，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汉子的鼻子边上淌出了一串清鼻涕，悬在鼻孔下面，看着十分的滑稽。

“老爷子，你不说你儿子等着用钱嘛，便宜点卖了就得了，拿了钱你好该干嘛干嘛去！”

这话是我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说的，看打扮，就应该是大厅里卖货的，皮围裙上还有不少半干的鱼鳞。

“不行，你们不买我就去古玩城那卖，我就不信卖不出去！”

汉子语气很声音，脸上的表情更是倔强，看着年轻小伙的眼神都带着冰碴。

“斗儿哥，你说这老爷子怀里边抱着的不是慈禧老佛爷的骨灰盒吧，看那紧张的架势！”

“别瞎说！”

我瞪了大炮一眼，这小子就爱满嘴跑火车，还慈禧老佛爷的骨灰盒，真亏他说的出来，这要是被慈禧听到，非得从棺材里蹦出来掐死他不可。

“我就是说说，看这老爷子的样儿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大炮撇撇嘴，一脸不在乎，周围都是人，我也不方便多说，只等老爷子再开口。

“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我就走人了！”

汉子似乎有些生气，吹胡子瞪眼的冲着身边围着的人喊道，脚下一秃噜，险些栽下台阶。

我上前一步，扶了汉子的胳膊一把，这缓冲的劲儿还真不小，要不是我体格好，有底子，没准儿就被汉子带着一起摔个大马趴。

就这一扶一起身的空档，汉子大襟里的东西露了出来，青白刃，古铜手柄。

“谢了啊！”

汉子面冷嘴也冷，面对我的出手相助，汉子就从嗓子里挤出了这么三个字，还有些不情不愿。

“喂，我说老爷子，我斗儿哥好心好意扶了你一把，你这态度也太......”。

“太怎么，是他自己愿意扶的，我求他来的吗？”

“操，老爷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大炮听到汉子的话立刻就变了脸色，手里的方便袋往地上一扔就要朝汉子身上扑，大炮打架从来就是不问价钱直接招呼的。

“大炮,住手！”

我一边喊，一边伸手将大炮拦了下来，大炮是真气的不轻，即便被我拦着，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这位大兄弟，别跟着老头儿一般见识了，他之人就这样，嘴臭着呢，心眼不坏！”

看到大炮要打架的劲头，东北人的热心又开始发挥作用了，说话的是一位大姐，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子矮胖，圆脸阔口。

“是啊，老杨头儿在菜市场呆了七八年，没少得罪人，其实都不是杀大事，哥们儿你就当发善心了，别跟他计较了！”

是刚才的那个小年轻！

现在看来，这老杨头儿在北营市场的人缘还算不错，这些人虽然语气都带着几分指责，但是话里话外无不是在维护。

我看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便拉了大炮一把。

“老爷子，我兄弟火气大是事实，但是也是因为看不得我受委屈，老爷子之前的话说的的确不大中听！”

我故意把话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汉子的表情。

“老爷子既然是北营市场的老人儿，对刘大魁应该不陌生吧？”

“你认识那小子？”

“不仅认识，还熟的很！”

我话音一落，老爷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周围的人也重新开始交头接耳。

刘大魁的名声在这北营市场不仅大，而且还臭！

这一点从大家的反应就能看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