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云门的大殿我还是第一次来,说到底,我在檀云门虽然呆了一个多月,但是绝大部分都是躺在床上昏睡,到过的地方实在是寥寥可数。
檀云门的大殿名字很简单,就叫做檀云殿,跟门内其他的建筑相比,至少跟我见到的建筑相比,明显要恢弘雄伟的多,青瓦覆顶,琉璃做衬,红砖满墙,飞檐流浪,廊檐下挂着数串青铜善铃,清风拂来,善铃发出一阵阵清幽的声响。
大殿里面,坐满了人,所有人都穿着藏青色的袍服,身下坐着蒲团,一阵阵好似诵经一样的声音传出来。
张树明显对这里很熟悉,用手拉了我一下,我就从他的身侧站到了身后。
张树在前,用衣服将装着尸灵的布袋塞进了衣服里,袋子原本就不大,被宽大的衣服遮掩住,若不细看,的确是看不出,做好准备,张树就抬步往大殿走去,我紧跟在后面,脚下,清一色的红砖,我十分纳闷,在以往见过的所有的古代建筑中,无不是用青砖铺地,青砖做墙,但是在这檀云门中却完全不同,我见到绝大部分的建筑都用的是红砖。
走了几步,脚下就是一个与膝盖高矮相差不多的门槛,抬步迈过,然后人就站在了大殿之中,坐在地上的檀云门弟子们全都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对于我和张树的出现好像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殿之中空空荡荡,没有供奉任何的塑像,甚至连香龛都没有,只在众人的身前,有个巨大的,比普通人坐着的蒲团大出了数倍的蒲团,上面坐着一个人,此人背对着我们,身材娇小瘦削,头上戴着法冠,藏青色的袍服下面,身体明显有些虚弱。
这个人是谁?
“仲水大师,弟子张树求见!”
仲水大师?
张树一出口,我立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蒲团上坐着的竟然是仲水大师,那个被老卢和师叔几乎神话、现在却和沈崇文勾结在一起的仲水大师。
蒲团上的背影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坐在地上的其他弟子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没有人听见张树说的话。
我则是直勾勾的盯着蒲团上的背影,脑海里惊涛骇浪,一个闭门不出十几年的人,能够暗中勾结外人一举推翻禅秋,看现在的架势,这些坐在地上的门人对于突然出现的仲水大师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排斥,要知道,十几年,足够一个人清除异己、建立自己的势力,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
对于众人的反应,张树好像并不觉的意外,脸上的神色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张树不出声,我自然也没有道理开口,于是两个人就站在众人的身后,静静的等着早课结束。
大约二十几分钟之后,大殿中好似诵经一样的声音终于停止,坐在蒲团上的众人纷纷站起来,先是对着仲水大师的背影双手合十鞠躬,然后各自转身,径直往殿外走,没有人的视线落在我和张树的身上,好像我们俩的存在与空气无异。
敬殊敬德?
在这一众人里,我一眼看到了这两个熟人,但是两个小道士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也没有看到张树,目光呆滞。
紧跟着,又看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玄武、敬桓,但是不管是谁,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反应。
我下意识的把手伸出来在敬桓的身前晃了一下,但饶是如此,敬桓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未免......太古怪了!
很快,大殿之中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光了,最后只剩下仲水大师以及我和张树三个人。
“仲水大师,弟子张树见过大师!”
我盯着仲水的背影,心里无端的紧张起来,这个传奇一样的人物,这个很可能参与了所有事情的人物,足以吊起我的好奇心。
“张树?很熟悉的名字啊!”
就在我以为仲水不会说话的时候,前面终于传来了声音,这声音很特别,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完全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发出的,更确切的说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发出的,竟然带着几分少女的稚嫩。
“仲水大师,弟子是五年前加入檀云门的,法名禅云。”
“哦,原来是禅云啊,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很多次。”
我看了张树一眼,张树用眼神示意我稍安勿躁,我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宜插话,静观其变。
“禅云有愧,进入檀云门五年来,都未曾有机会亲自拜见大师,还望大师见谅!”
“拜见......呵呵,仲水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外人了,你今天来不是专程来拜见仲水的吧?”
这仲水的声音实在是奇怪,听的一颗心好像有猫爪子在挠,极为难受。
“大师明慧,禅云是想要问问,禅秋掌门的去向!”
我没想到张树会直接这样说,一时间倒是生出了几分紧张,眼睛更加紧紧的盯着仲水的反应。
“你倒是直接了当,禅秋被我关在了清风苑。”
仲水大师的态度也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没有任何的遮掩和避讳,很轻松的就说出了禅秋的下落,轻松的好像是在说早膳吃的什么一样。
“哦,不知道禅秋掌门是何处触犯了大师呢?”
“不尊师门,我罚他面壁思过,禅云想要去探望,尽可去吧!”
“既然如此,弟子就放心了!”
我看着仲水的背影,完全猜测不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自己做的事情毫不避讳,十分的坦然,如果不是我已经知道他和沈崇文勾结在一起,恐怕真的要以为这是个清净至善、正直明远的得道高人。
“无妨,去吧!”
仲水举起手,轻轻的挥了两下,这只伸出来的手,完全不像是上了年纪之人的手,十分的饱满,完全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是,弟子告退!”
虽然从头至尾,仲水大师都是背对着我们,但是该少的礼节张树一点没有少做,就像现在,十分恭敬的行了拜别礼,然后才拉着我倒退着离开。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低着头,临走出大殿下面的斜坡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仲水的背影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这檀云门就好像是笼罩在云雾之中的一样,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