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刘八爷果然爽快,但规矩就是规矩,我黑榔头可不会因为你单枪匹马上阵就坏了规矩,我七个人七把枪,一个都不会少,刘八爷可想好了?”
他们在云海城征战一年,名声很响,这个规矩我当然知道,所以,签订生死状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这气节却不是为了我刘八斗日后的名声,是为了那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立了生死状,那就是生死由命,大家比试的时候不是点到为止,而是真枪实弹。
“当然,开始吧,你们谁先来?”
为了不让那些兄弟们牵扯进来,我早早的将大家都打发出去了,偌大的金满地里,只有我以及黑榔头带来的六个人,大厅里的灯没有关,镭射灯、霓虹灯、七彩灯,各色灯光交织,原本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娱乐场,此时成了赌场,而且是以命做赌的豪赌。
“好,八爷好气度,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开第一枪吧!”
我点点头,站在了黑榔头的对面,手里握着我的四五手枪,第一把真正属于我的手枪,陪着我经历过几次生死,其实却并没有真正的沾过血,毕竟真闹出事儿来,枪伤是很不好解释的,所以,今天这次才算是它真正意义上的露脸儿。
以枪定输赢,就是双方同时开枪,既要努力躲开对方的子弹,同时也要让自己的子弹射到对方,一轮三发子弹,谁中枪谁输,三枪完毕如果打平,则换下一个。
这种比试的方法简单粗暴,但也十分直接,不过这种比试不见血是不可能的,殒命的概率也很高,如今,我一个人,他们七个人,二十一发子弹,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而且签了生死状,对方要真是存了让你死的心思,想活下来很难。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单独出战的原因所在。
黑榔头的子弹呼啸着而来,像是长了眼睛,直奔我的胸口,我倒不相信他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只是胸口的位置在身体的最中间,想要完全躲闪开很难,比试嘛,黑榔头的做法无可厚非。
我快速的弯下腰,子弹贴着我的后大襟飞过去,与此同时,我的子弹也奔着他而去,只不过我的方向不是胸口,而是下盘,下盘受力面积小,不致命想要躲避却也很难。
三枪过去,我和黑榔头打成了平手,但是还有剩下的十八枪,其中还有个在云海城声名显赫的枪王,这一战,就是输了也不算窝囊,我一个十几岁的农村孩子对战早就盛名在外的枪王,说是虽败犹荣也不为过。
枪王在最后,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什么,我竟然生生躲过十八枪,十八颗子弹无一例外的射进了我身后包着金黄色软包的墙壁上,我毫发无伤,当然对方也是一样。
最后一场,枪王出战,一人一枪,只是站在面前,不发言语已经让人心惊,真正的剑客都是人剑合体,剑就是人人就是剑,枪王也一样,同样都是梭子蟹,在枪王的手里就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芒,晃瞎人眼。
“你先来!”
“承让了!”
枪王先开口,面无波澜,话无起伏,他的这句话是基于对自己枪法的绝对自信,而不是瞧不起谁或者蔑视谁,在这种人的眼里,只有对手,没有高下。
我不推辞,是因为推辞了反而落了自己的志气,所以我率先出枪,在枪王的扳机扣响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一年我十八岁,下巴上的胡茬还青幽幽的,刚刚经历过男女之事,手上虽然沾了些血,却没有人命,不知道自己身上背的第一条人命会不会就是自己。
子弹飞过来,我竟然分辨不出它的方向,好像忽高忽低忽上忽下,或者是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连路线都摸索不清楚,何谈躲闪。
“噗”的一声,子弹入肉的声音!
我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查看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中枪,那刚才的声音......
循声望过去,被我找借口哄出门的张树倒在地上,直挺挺的。
他怎么回来了?
这个傻瓜!
我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见到张树倒在地上,傻子也知道刚才那噗的一声是怎么发出来的,他回来干什么,我就是不想他们牵扯进来,他在深圳过的好好的日子被我拖到了彭城,我是让他帮我打理生意,不是让他替我挡枪替我送命的!
“八爷,这个人.......”?
说话的是黑榔头,他这个时候问起这句话,肯定不是同情,吃外卖这碗饭的,同情就是一把直插喉管的利刃,最是要不得,所以,他问张树的身份,就是想要确定比试的结果,毕竟有人中弹就意味着输。
我看着张树,他的面容很白皙也很清瘦,他很少笑,几乎不笑,但是朝夕相处的两年里,我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就像现在。
“我认输!”
这个结果我认,张树是我的兄弟,我不能因为一场赌局的输赢就否认这个事实。
“好,八爷干脆,那就.......”。
“慢着!”
原本躺在地上的张树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清冷,哪有半分受伤后的虚弱,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的站起来,摊开手心,手心里赫然是一枚子弹,梭子蟹专用的子弹。
我张大嘴巴,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人能用手接住子弹,尽管张树的那只手被子弹灼伤,用了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复原,但是从那时候起,张树在我的眼里如同被神化。
就像看着眼前破水而来,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的男人,我的嘴角不能抑制的扯起来,一如当年抱着必死之心的我被人从溺水的河里捞起来一样。
张树的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件衣服,他拨动着双手,很快将所有的血雾从我的眼前拨散开,他明明没有笑,我却觉得他的脸上好像有阳光投射出来,将阴霾的天色照亮,驱散绝望。
只是,这怪物毕竟不是兔子狐狸那样的小东西,饶是张树,恐怕也并不乐观,但是,此时就算我真的死在此处也算是无憾了,张树还活着,如果我没有机会去做那些事,张树会替我去做的,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