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茂生来改建办送南郊村项目竞标决议材料，趁着办公室里只有自己和沈浩的机会，田茂生先和沈浩套了会儿瓷，拉近了彼此的关系，接着就开始往重点发展。

沈浩也揣测出了田茂生的心思，静静听着，等着田茂生说他的心里话。

田茂生笑笑，“沈老师，你也知道，我表哥的产业大体都在江城，江城发展势头这么好，我哥也想把他的产业再做大一点，上次太平市商城扩建的事，市里没批，我哥心里一直不舒服。当然那是市里的决定，我哥也没办法，没批就没批吧。但有一点，我哥心里一直有疑虑。”

果然如此，太平寺的事，田云生虽然后来没说，但心里一直没放下，是在找机会弥补。

沈浩不由想起，第一次去张秀雅家吃饭，张秀雅就向自己谈到这件事。

“田总，你说的疑虑是什么？”

田茂生皱皱眉，吭哧两下道，“我哥现在虽然也算是个企业家了，还是江城商会的副会长，可是他出身想必你也知道，不是那么太。”

田茂生说完，看沈浩一眼。

沈浩笑笑，“我知道，不过英雄不问出处，我觉得田老板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

“是啊，我也是这样劝我哥的，但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而且江城一些领导好像对我哥的出身也有看法，据说张市长就不太喜欢我哥这样的出身。所以太平寺扩建的事才没批准。”

田茂生边说边别有意味地又瞅瞅沈浩。

沈浩感觉出田茂生眼里的意思，心里想，田云生啊田云生，你真是有一套，躲在背后借别人的口，把你的想法都说了。

“田总，这我不太清楚。”沈浩立刻摇摇头，“我一个不入流的小工作人员，距离市长十万八千里，市长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到。”

田茂生闻言，忙收回目光，干笑两声，“是，我们也是听的传言，但无风不起浪，说明我哥的出身对他的发展是有影响。”

沈浩点点头，这倒是实话，不过现如今，往根子上一查，哪个企业家起步的时候，脚底下没有点猫腻，只不过是被后来的光鲜遮盖了。

“沈老师，作为朋友，我也不瞒你，这次云锦公司之所以这么注重南郊村这个项目，除了和企业下一步的发展战略有关，也和我哥有关，我们想做好这个项目，不光是为了钱，也是向那些对我哥有偏见的领导证明一下，就算我哥那样的出身，他现在心里也和市政府的想法是一样的，想为江城发展做贡献。所以这个项目，我们必须拿到手。”田茂生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洗白。沈浩脑海里也瞬间想出这个词，田云生是想借着南郊村的项目洗白自己过去的经历，南郊村是市里重点抓的惠民工程，也是张秀雅上任以来主抓的一个重点项目，如果这项目做好了，田云生不仅多了与张秀雅接近的机会，而且更能改变张秀雅对他曾经的看法。

如果是那样，田云生以后在江城就会有更多的名和利，云锦公司如此全力出手，其实就是田云生在幕后全力推动，他是为了张秀雅做项目。

上次借张东升之手向张秀雅送铁保的字幅没有成功，田云生就改弦易辙，再向南郊村项目出手，真是不舍不弃。

这洗白的方式高啊。沈浩不禁对田云生的暗暗佩服，同时也意识到，田茂生下边还有重点。

果然，田茂生又笑笑道，“沈老师，你是个讲究人，能记得我哥对你的好，所以这次项目竞标还请你多多帮忙，一定要让云锦把这个项目拿到手，这也是我哥的心愿。”

沈浩看看田茂生，田茂生还是满眼谦恭，一脸笑，一点都不像个副总的样子。

但沈浩清晰感觉到，对面站的不是田茂生，是田云生，田云生这是来和自己要债的，为了拆掉唐家兄弟的房子，田云生大方地为自己作保，现在到了该还债的时候。只不过田云生不愿和自己当面说，所以就借田茂生之口向自己说出来。

唐老大为什么迟迟没有提到赌石补钱的事，一定也是田云生暗中授意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让自己还人情，如果自己替唐老大赌石成功，把欠下的债还了，现在田茂生拿什么向自己要债。

这一定是田云生在南郊村拆迁时就想好的一步棋，放长线钓大鱼。这招高啊，田云生的心计真得埋得很深。

沈浩心中暗叹，再看田茂生那张满脸是笑的脸，一股寒气从后脊梁一直传到脑心。

“我哥说了，如果云锦公司这次中标成功，一定不会忘了沈老师，沈老师如果想继续留在政府，我哥会鼎力帮你。如果沈老师想做别的生意，缺钱缺人都可以尽管张口，我哥的为人，沈老师也知道，对朋友最讲情义，一定会尽力帮忙，就像上次南郊村拆迁一样。”

沈浩思付间，田茂生又缓缓说道，最后还特意提到南郊村拆迁，这是在提醒沈浩。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浩觉得那股寒气已经弥漫全身，像一道冰冷的绳索把自己牢牢捆住，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没有当初田云生的作保，沈浩也无法在拆迁办顺利过关，更不会今天来到改建办。

沈浩咬着牙，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田茂生。

“沈老师。”田茂生往前走了一步，声调稍稍提高。

沈浩回过神来，“田总，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田茂生诡秘一笑，“就是标底的事，沈老师如果能提前知道。”

田茂生说到这里，不往下说了，但其意已经不言自明。

沈浩暗想，果然是为了标底。

沈浩顿顿，正色道，“田总，请你转告田老板，他对我的帮助，我一直都记着，其他事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但这标底，我爱莫能助，我只是改建办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标底是招标的绝密信息，我根本就无法知道。”

“沈老师，你又谦虚了，你现在可是招投标小组的成员，还是杨工的助手，最关键你不是一般人，连青铜鼎、赌石这些把戏都能一眼看穿，何况是一个标底。”田茂生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沈浩身上的凉气更加凝重，田茂生是有背而来，连自己身上是招投标小组成员，杨工助理这些信息都提前知道了。

沈浩心一横，“田总，这事我真的爱莫能助，你们如果想竞标成功，只有一条路，好好做测算。”

田茂生的笑容终于消失了，脸色变得冷峻下来，“沈老师，大家都在外边混，可不能过了河就拆桥，这样容易没朋友，如果被外界知道你作为政府工作人员，为了拆迁，竟然和拆迁户赌石，这传出去，对市里的形象可不好。”

沈浩暗骂，好小子，你笑了半天，当了半天老好人，现在总算把真实面目露出来了。你骨子里其实也是一只狼。

沈浩也沉下来脸，“田总，你是在威胁我吗？”

田茂生一看沈浩变了脸，“沈老师，我可没有那意思，你是我哥的朋友，我是正正经经的商人，我怎么会威胁你。”

“那好。”沈浩点点头，“你转告田老板，我沈浩是欠他人情，我也不会知恩不报，但标底的事，我真的办不到。欠唐老大的那笔钱，如果唐老大不愿继续赌石，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会还上他。绝不会让田老板这个保为作难。”

沈浩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就像是从心底里迸发出来、

田茂生看着沈浩，面露尴尬，迟疑一会儿，干笑两声，“好，我回去就告诉我哥。沈老师，我的话你也好好想想，咱们大家都是朋友，朋友在一起，是为了共同生财，不是为了伤和气。”

沈浩点点头，也笑笑。

“田总，我也是这样想的。标底的事我无法说，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云锦公司这次投标前期表现不错，改建办的领导还是很倾向云锦公司的。”

沈浩希望借这句话，缓和一下刚才的紧张气氛，毕竟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僵。

“那就好。”田茂生又连说了几声好，“我们云锦公司还会按照既定思路把竞标做完。沈老师，我刚才的话你也再好好想想，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田茂生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沈浩。

沈浩看看，笑笑。

田茂生和沈浩握握手，出了屋，沈浩一直把田茂生送到楼梯口，才转回身。

看着名片，心里暗道，这才刚刚开始，三家公司就开始亮招了，下边那两家还不知道会上演什么戏？

徐涛说这是一个坑，果然是坑，稍一犹豫，就会掉进坑里。

沈浩正想着，外门有人敲门。

又是哪家公司来了？

沈浩立刻把田茂生的名片塞到包里，说声请进。

门开了，孙跃荣的秃脑袋挤进来，朝沈浩一笑，“怎么还关门了，田总走了？”

沈浩一看孙跃荣，心里一咯噔，这小子怎么又来了，难道他一直在暗中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