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看着张凯母亲上了楼,自己才开车离开商会,路上给何广亮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事和他商量,问他在哪?
何广亮听到沈浩的电话,说自己在何家排骨馆。
沈浩一听真是巧,车头一调,赶往何家排骨馆。
到了地点,沈浩把车停下,看到排骨馆已重新开张,推门进去,何广亮正指挥着几个店员里里外外忙乎,做上餐前的准备。
看到沈浩进来,何广亮立刻笑着迎上来。
沈浩也笑笑,“何老板,你这排骨馆重开张,也不通知我一声,我最起码给你送个花篮。”
何广亮一摆手,“我谁都没通知,直接开张了,有些事还是低调点好。”
沈浩点点头,明白何广亮的意思,他出狱的时候就有人和他打过招呼,所以何广亮才会低调开张。
“生意怎么样?”沈浩问。
“还行,虽然不如以前,但维持没问题,慢慢会好起来的。我也不考它挣钱。”何广亮应道。
这话没错,排骨馆只是何广亮主体业务的分支,他的大生意还在公司那边。
两人边说边进了何广亮办公室。
相对而坐,抽烟喝茶,又聊了两句闲磕,进入正题,“沈浩,你来我这什么事?是不和柳眉的事有眉目了给我送请柬,我那银行卡可一直给你们留着呢,见到请柬,我立刻送卡。”
提到这件事,何广亮满脸是笑。
沈浩很喜欢何广亮这种爽快劲,也笑道,“那事改日再通知你,今天我来是公事。”
“公事?”何广亮愣愣。
沈浩点点头,把会长选举的事向何广亮讲了。
何广亮一直默不做声听着,听完,笑一下,“你的意思想让我出面请那几个人?”
沈浩嗯一声,“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田老板和王会长的意思,他们都认为只有你才有这个面子。”
哼。何广亮又是一声笑。
这次笑声有点诡异。
沈浩看着他,“何老板,你不愿意?上次选举秘书长的时候,你也是支持田云生的。”
“对,相比马振宇,我是支持他。可那只代表我自己意见,和让我牵头为田云生拉人是两码事。我不想当这个拉拉队长。”何广亮此话一出,沈浩有点没想到,田云生没亲自出面给何广亮递话是对的。否则此刻的田云生脸色一定很难看。
“何老板,你为什么不愿意当这个拉拉队长?”沈浩不禁问。
“因为田云生也不是什么好鸟,如果没有徐涛的事,马振宇和田云生,我谁都不会支持,之所以上次表态,我也是为商会大局着想,不想让类似的事再发生。”何广亮重重抽口烟解释道。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沈浩琢磨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沈浩,这事一定是田云生让你过来的,他不敢亲自找我,就怕我当面驳他的面子,他下不来台。”
沈浩想着,何广亮已经先道。
沈浩笑着点点头。
“他觉得我欠你的,所以你来了,我就肯定会答应。”
何广亮的口气突然变得尖锐。
沈浩一顿,心里道,谁也不是傻子,田云生这点小心思,被何广亮抓个正着。
“何老板,田云生是这么想的。但我不是这么想,你什么都不欠我,我只是来和你商量,你如果不愿意当拉拉队长,没关系,我不勉强,咱们以后该怎么交往还怎么交往,等我和柳眉真能成一对,那张银行卡我一定会要。”
沈浩说完笑了。
何广亮也笑了。
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沈浩,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
“我也一样。”沈浩笑笑,“何老板,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也和田云生他们有关?”
沈浩摇摇头,决定暂时把尴尬的话题绕过去,从另一方向进攻。
“凭你在商会的威望,我觉得你当会长似乎也不差,为什么你只愿当个白丁,难道你不喜欢做官?”
何广亮听完呵呵笑了。
“何老板,我的问题很傻吗?”沈浩有点不解。
“沈浩,这问题挺多人问过我,但我一直没回答,今天终于你也问到了,我就给你答案。”何广亮一指沈浩。
沈浩忙笑道,“那我太荣幸了。”
“谁叫咱两投缘呢。”何广亮从大班台后绕出来,拍拍沈浩,走到旁边的酒柜前,从里边拿出一瓶酒。
放到沈浩面前。
沈浩看看酒,不解。
何广亮晃晃荡荡酒瓶,“我刚做生意的时候,用挣得第一笔钱买了两瓶酒,一瓶当时就喝了,另一瓶,我一直珍藏到现在,二十多年了。”
“就是这一瓶。”沈浩指指酒瓶。
“对,不是什么好酒,就是普通的江城白,但和我有感情。在我眼里,这瓶酒比任何酒都珍贵。”
何广亮神态似乎回到二十年多前,他刚来江城,白手创业的样子,一个穷小子,一无所有,被迫当了上门女婿寄人篱下,招人白眼,忍辱偷生。
沈浩正寻思间,咔吧一声,何广亮把酒瓶盖打开。
将酒瓶直接递到沈浩面前,“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浩接过瓶子,喝一口,说实际味道不怎么样,都说酒是沉的香,但那是对好酒而言,还要有特制的窖藏。
这样一瓶普通的江城白,别说放二十年,就算放二百年,味道也不过寥寥。
只不过对当事人而言,心中的情怀远远大过这酒的味道。
看何广亮看着他,沈浩一笑,实话实说。
何广光听完,没生气,也笑了,“沈浩,你是个实在人。”
两人都笑笑。
何广亮自己大大喝了一口,咂咂嘴,显得回味悠长,看得沈浩也不禁回忆自己以前的往事。
回味完,何广亮一转身从柜子又拿出个杯子,往杯子里倒上水。
水很干净,杯子清亮通透,阳光照在水杯上,清澈晶莹。
沈浩看着何广亮一阵忙乎,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也不便问,只是静静看着。
何广亮拿起水杯,朝沈浩笑笑,“沈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浩笑着摇摇头,他知道答案绝不是水杯,那样不是自己聪明,是何广亮太蠢。
“这是当初的商会。”何广亮说道。
“当初的商会?”沈浩一愣。
“对,江城沈是老商业城市,商会自古就有,解放后,商会被解散了,二十多年前,江城的商业重新繁荣,商会才开始重建,当时商会的目标就像这杯水一样通透,一看到底,就是为商户服务,为江城老百姓服务,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人物,但我看到了那些组建者真是说到做到,全体商户是一家,他们真为商户办事。当时我真想过以后要当会长。”
何广亮说到这,动了感情,拿起桌上的酒,又大大喝一口。
沈浩向何广亮一伸手。
何广亮微微一愣,把酒瓶递给沈浩,沈浩接过酒瓶,也大大喝一口,这次的酒有滋味,确实是二十多年的陈酿。
两人相视一笑。
何广亮点根烟接着往下讲,“可是后来呢,江城的经济越来越繁荣,商会越做越大,口号还是一家人,但颜色已经变了。”
何广亮一探手,从桌上拿起一支水笔,往水杯里一搅和,水的颜色立刻浑浊。
“商会已经不是当初的商会,说白了就是个谋利工具,再难听点就是大染缸,谁进去都是打着一家人的旗号,勾心斗角,为自己谋利,王会长、马振宇,田云生,包括我,都从商会捞到过好处。只不过我不想让这瓶酒彻底脏了。”
何广亮说完,把瓶里的酒往水杯倒了一滴。
清凉的酒一进入水杯,瞬间也污浊同化了。
砰地一声,何广亮重重把酒瓶放在桌上。
沈浩看着桌上的酒瓶和水杯,半天没说话,脑海里反复回味着何广亮的话。
他的话句句在理,现在的商会就是面前那杯污水。
“你是个正直的人。”沈浩不禁道。
“我不正直否则我的婚姻也不会乱七八糟,惹出那么多麻烦。我只是一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商会,再看现在这帮王八蛋,心里就堵得慌,不愿意和他们勾心斗角,只要不影响我挣钱,我哪边都不参乎。。”
何广亮实话实说。
沈浩笑笑,“何老板,你就没有想过改变这种局面?”
“想过,可我能力办不到。我和马振宇、田云生顶几句嘴可以,但真让我和他们撕开了干,我没那个本事。沈浩,我觉得你行,所以我才想让你和柳眉走在一起,只要你成了明玉股东,哪怕占一半,你都有机会成为会长。”
何广亮重重一拍沈浩,言辞切切。
沈浩心头一动,看着何广亮,突然觉得不对,自己是来劝何广亮,怎么转来转去,反成了何广亮劝自己、
但又一琢磨,这话里边似乎找到了反劝何广亮的机会。
沈浩想着,不禁笑笑。
何广亮也笑了,“沈浩,我的话都说到了点上?”
“何止点上,是心里。”沈浩随即站起身,拿起那个水杯,“何老板,你真希望我当会长。”
何广亮很肯定地点点头。
“可如果今天我白来了,你的希望就只能是希望。”
沈浩把水杯重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