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义骚眉搭眼坐在蒲团上，不敢抬头看卜拙。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他老道不在。虽然除了二师叔，剩下的五个老道，都对这次谈话很感兴趣，但卜拙一瞪眼，把所有人赶了出去，还设下隔绝法阵。

“崔师弟，你让贫道说点什么好！”卜拙摇头叹息。

“羡慕妒忌恨？”

“放屁！呃，道祖恕罪，贫道爆粗口了。”卜拙怒视崔正义，“你是有家室的人，怎能如此不检点，跟一只狐狸精……你说，贫道等以后如何面对你夫人？”

“您不提不就完了嘛。”崔正义嘟囔。

“我本来就没脸提！但不提，就不存在了？一想到你犯的错，道爷就阵阵心虚啊……”

“再提醒师兄一次，我是被迫的，是受害者。”

“开始被迫情有可原，后来呢？”

“给自己报仇雪恨，小弟认为没什么错。”

“报仇？”卜拙气笑了，“有你这样报仇的吗？”

“对呀，老话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崔正义抬起头，脸上的羞愧荡然无存。

“这跟杀人欠债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崔正义侃侃而谈，“老话可没讲过，杀人给钱，欠债赔命，对吧？由此可见，对方怎么对你，你就怎么还回去，才是报仇的正确打开方式。胡翠花占了我的便宜，我当然要占回来，科学合理。”

卜拙仰天长叹：“贫道总算明白了，小疯子的强词夺理，都是跟你学的。”

“不讲理是鸿蒙派的传统，您别赖我。”崔正义谄笑，“小弟顶多帮他强化了一点。”

“罢了。”卜拙摆手，“你打算怎么办？”

崔正义耸肩：“不怎么办。师兄您落伍啦，当今时代，这种你情我愿的事稀松平常。大家各取所需、相濡以沫，天亮后相忘于江湖，没有什么然后。”

卜拙瞪眼：“别乱用我道家经典。”

“总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只要诸位师兄口风紧，胡翠花没机会说，我媳妇永远不可能知道。”

“师弟，没人说过，你很无耻吗？”

“反正我是没听见过。”

卜拙坐在蒲团上，陷入沉默。

这事儿他处理不了。如果崔正义没说谎，那么确实不能怪他。虽然后来“报复”胡翠花，是他的主动行为，可一开始他确实是被迫的。

崔正义毕竟不是修行人。

要求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在胡翠花的姿色诱惑下自我控制，哪怕后来他意识清醒，也是强人所难。

古代的文人书生被狐狸精迷惑，可没人指责他们意志不够坚定。

也就是说，从专业角度看，崔正义没多大过错。

那么，胡翠花就有错么？

以魅惑神通害人，这当然是不对的，无论理由是什么。

还是拿古代文人举例，很多时候，妖怪其实并不是想害人，她们只是仰慕读书人罢了。但修行人碰上这类妖怪，从来都是不手软的。

原因很简单，魅惑神通伤人。施展手段再温和，时间长了，对普通人也会造成心神伤害。

一般来讲，如果妖怪确实不清楚她的神通有害，修行人有可能饶她一命。但无论如何，她必须永远离开受害者，并且接受相应的惩戒。

崔正义就是如假包换的普通人。

胡翠花是拥有数百年修为的妖怪，不可能不清楚魅惑神通的危害。这样看来，胡翠花难辞其咎。她又是庄锋抓来的囚犯，本身就犯了错。老道惩戒她，哪怕剥夺她的修为，也是理由充足的。

然而问题来了。

客座长老、二师父，这些身份其实无所谓。因为判断胡翠花对错的关键，不在于身份地位，而在于受害者是否是没修为的普通人。

可是，在胡翠花心目中……

崔正义是界主前辈啊！

比卜拙还强大的传说级高人，化神修为起步的众妙网界主，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既然他不是普通人，胡翠花施展魅惑神通奏效，那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这让卜拙如何处罚胡翠花？

“师弟，为兄今年150多岁了。”卜拙开口道，“我那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当然，时代不同了，贫道不是老古董，也清楚。但是呢，始乱终弃这种事，贫道还是接受不了的。”

崔正义色变：“难道您想让我违反婚姻法？不行啊师兄，重婚罪是要坐牢的！”

“贫道那么说了么？”卜拙翻个白眼，“我的意思是，你占了她的便宜，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得给人家个交代。”

“我貌似明白您的意思了。”崔正义脸上露出笑容，“师兄是说，让我包二奶。”

“包你个猪头！”卜拙勃然大怒。

“咦，小弟猜错了？”

“胡翠花是妖怪，活得年岁比贫道还长，而且长期在西方定居，她应该不在乎名分。至于你说的各取所需，贫道虽然鄙视之，却也能理解。但贫道问你，她跟你说过，各取所需这句话吗？”

卜拙觉得，胡翠花总归是女人，不可能那样讲。

很遗憾，卜拙不够了解胡教授。

“她说了呀，好几回呢，就为了让我没心理负担。实事求是，真挺有效的。小弟想想哈……”崔正义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第三次、第六次、第八次，她都说过。”

卜拙：“……”

崔正义：“师兄，请继续批评指教。”

“你可以滚了。”

“啊？”

轰——

崔正义灰头土脸从房外的地上爬起，边拍打灰尘，边忍不住吐槽：“有修为了不起啊？说不过就动手，死杂毛真有你的。”

“师弟，他可听得见。”

七师叔贼兮兮凑过来，满脸幸灾乐祸。

崔正义一梗脖子：“我就是故意让他听见的，怎么着吧？欺负自家人，活该他做一辈子老童男。”

七师叔脸一苦：“你这打击面就太广了……”

七个老道都是老童男。

“啊？七师兄千万别多想，小弟可没说你……那个，你还年轻，还是有机会滴。”

七师叔悠悠道：“这你就完全错了。六位师兄个个能活三千岁，大师兄150岁，人生才刚刚起步，换算成普通人寿命，妥妥的婴儿时期。

贫道70多岁，人生过了五分之一左右，算算大约相当于青年时期，比大师兄就差远了。

至于崔师弟你嘛，人生过半，中年危机，啧啧，师兄老可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