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义乐呵呵看着大踏步走近的黄猛：“不躲了？”

“都刀枪不入了，还躲个毛。”黄猛摇头。

“我就说庄锋一定能保护咱们吧。”

黄猛回头看了眼庄锋，低声道：“崔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咦，好像这话先前你说过了吧？”

“我说过吗？”黄猛晃晃脑袋，“不管了。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之所以能刀枪不入，就是因为我们变成鬼了呢。”

崔正义翻个白眼：“原来您不缺想象力嘛。”

“不，我这么想是有其它根据的。”黄猛正色道，“我把枪看成骨头棒子，把桌子看成灌木丛，你可以认为这是幻觉，但也说不定，鬼瞧东西就是这样呢？毕竟，鬼没身体，肯定也没眼睛。”

崔正义指指自己的眼睛：“那我是俩窟窿？”

“咱俩都是鬼，互相看肯定正常。”

“那请问，为什么庄锋还能跟咱说话？”

“因为他是主角呀。”

“主角……好吧，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请解释，为什么那些丧尸，不，村民能看见咱们，跟咱们战斗，还能开口投降？”

黄猛终于被问住了，试探着道：“也许……在非洲变鬼和华夏规则不一样？”

“得了吧你。”崔正义拍拍黄猛，“不管有没有变成鬼，我们好歹先把丧尸消灭了再说。”

“好！”

黄猛可没把村民看成丧尸。

然而有区别吗？从村民集体开枪扫射两人起，黄猛就把这些人当成了生死仇敌。道上混，讲究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将仇报不场面，以德报怨也是扯淡。

两人端着枪冲向掩体后瑟瑟发抖的村民。

黄猛一旦不躲，杀伤力惊人。

杀人的速度，比崔正义“杀丧尸刷分”更快。

村民们徒劳的开枪反击。

当然，也有逃跑的。问题是，人跑得过子弹吗？逃跑的村民，成了崔正义和黄猛练枪法的活靶子。而转换掩体躲藏的村民，生存率反而更高。

远处看热闹的周琼音，终于承受不住了。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那些人都投降了，为什么不能饶了他们？”周琼音喃喃道，“他们也许不是好人，可毕竟是人命……”

“饶恕恶棍，是对善人的犯罪。”庄锋的声音传入耳中。

周琼音回头，只见庄锋和慧完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慧完小和尚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前方血腥的场面。

“你怎么确定，他们都该死？”周琼音不服，“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坏人，一个村子，不可能全是坏人。至少，并不是所有人都开枪了。”

庄锋拉着慧完，在众人身边坐下。

“首先，先前所有村民都拿枪指着咱们，没有任何例外。其次，他们，”庄锋伸手指向前方，“不一定是村民。”

“什么？”周琼音没听懂。

庄锋叹口气：“你难道没发现，这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儿童？当然，贫道本来也没注意到，是他们动手之后，我才咂摸过味儿的。”

周琼音并不傻，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

“没错，有极大可能，他们根本不是这个村子的居民，而是一群强盗。贫道查看过了，这里的田地有荒芜的迹象，倒是大棚里的蘑菇长势喜人。”

慧完低着头补充：“师兄说的是毒蘑菇。”

小和尚不敢抬头，其实不是怕看见血腥场面，而是受不了各种变换莫测的幻象。只有盯着一个地方，接受视野中的幻觉，并固定住它，才能舒服些。

周琼音说道：“那也不能让崔先生乱杀人吧？”

“为自己报仇，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他们没死，现在却在杀人！”

“那是他们命硬，不是敌人手下留情。你就当他们已经死了，正变成厉鬼为自己报仇。瞧，合法了吧？”

周琼音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

周琼音：“崔先生两位不怕枪击，是你在帮他们？”

庄锋嘿嘿一笑：“你猜。”

周琼音再次陷入沉默。她冰雪聪明，当然知道庄锋不愿意多说。不说拉倒，我还不问了呢，周琼音悻悻然想。

虽然庄锋告诉她，那些人都不是村民，周琼音也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但远处此起彼伏的枪声、爆炸声、惨叫声，还是让周琼音心惊肉跳。

无论怎么讲，人命就是人命。

周琼音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眼见识这种杀戮。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既然要跟着出来，当然能接受庄锋等人拿枪猎杀野兽。

然而现在他们猎杀的，是人啊！

周琼音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所谓的非洲草原打猎是如此可怕，她就不应该跟着凑热闹。

话说回来了，周琼音的表现其实也不正常。

害怕归害怕，她竟然没失控，还有心情问庄锋问题，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要知道，她可不近视眼，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的视力比苗小乐还要好。前方的战斗，地上的流着血的尸体，缺胳膊断腿挣扎的村民，她基本都能看清。

这种血腥的场面，又是第一次见，正常女孩哪怕不吓晕过去，也得全身酸软、恶心呕吐，哪还有心情问庄锋，是不是他在保护崔胖子。

半个小时过去了。

村民们死伤惨重，崔正义和黄猛也累得气喘吁吁。

不得多说，追杀是个体力活。

就算你不怕子弹，对方跟猴子一样到处躲藏，瞄准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药劲正在消退。

蘑菇粉让两人格外兴奋，靠的是消耗精神力。一旦药力减弱乃至消失，他们当然也会变得疲惫。药力减弱的另一个影响，就是幻觉逐渐变少，理智也开始增强。

崔正义往地上一坐：“不打了。”

黄猛则把枪背回肩上，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粗气：“累死老子了，但是很过瘾！”

“现在还觉得自己是鬼？”

“鬼不可能喘粗气。”

“不容易呐，黄老大终于聪明了一回。”崔正义指指黄猛肩头的枪，“对了，骨头棒子居然能背在肩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黄猛摇头：“早变回枪了。”

崔正义一愣，看向正逃跑的村民：“那些丧尸，好像也变回人了……咦，甜丝丝的什么味儿？”

黄猛乐了：“你都闻一晚上了，现在才注意到？当然是血腥味喽。”

崔正义站起身，环顾四周。

死状凄惨的尸体，随处可见，根本不是曾经被他猎杀并创造一次次高分记录的丧尸，而是人。

甚至看见了几个先前跟他喝酒的熟人。

崔正义闭眼睁眼。很遗憾，仍然是人，并没有被脑补成石头。

“呕——”崔正义弯腰狂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