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漫长的修行历史中，主流肯定是打坐修炼，但也有千奇百怪的各种另类修行人。诸如以画入道、武者踏破虚空、农夫耕地悟道、懒汉坐看闲云、扫地老僧……稀里糊涂成仙成佛，一点都不稀奇。

道祖还是图书管理员呢，他老人家创造出道门修行，何尝不能看作“读书悟道”？

一个大前提，修行有时候不讲逻辑。

鸿蒙派今天集体突破，就是个典型例子。除了卜拙、七师叔、庄锋，其他人、妖、龙，都还不满足突破的条件，结果却全部突破了一个大境界。

合理吗？当然不。

然而修行就是这样神奇，历史上，普通人一朝悟道，直接跳过各个次第，立地成仙，也不是没出现过。

庄锋是正儿八经的道士，自然不能算另类修行人。

但卜拙学识渊博，他十分确定，庄锋的修行，和他们这群“老古董”的传统道士截然不同。过往的一切表明，投机取巧，恰恰是庄锋修炼的特色。

强求庄锋脚踏实地，反而是错误的。

“当然，也不可刻意追求取巧，顺其自然最佳。”卜拙说道，“儒家的中庸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妙用无穷。它其实源自道德经‘天之道，取有余而补不足’——毕竟传说孔夫子曾以学生自居，请教过道祖。”

庄锋打个稽首：“弟子受教。”

“你的悟道，为师依然不会过问。说实话，我和你的师叔们，基本也看明白了。三道符咒貌似挺邪乎，可道门手段刚出现时，哪样又不让人感觉怪异？因此，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弟子明白。”

“很好。”卜拙挥手道，“去吧，你的修行在山外，该干嘛干嘛，想去哪儿去哪儿，龙宫、西方，为师几个死宅……啊呸，清静无为的风格，不适合你。”

卜拙撤掉隔绝法阵，庄锋去找妙空。

房间内，老道们互相看看。

“大师兄，小疯子已经化丹成婴，怎么您反而不提接位了？”三师叔开口问。

“你觉得他会同意么？”卜拙反问一句，继续道，“退一步讲，即便他愿意，目前的形势下，为兄也不会让他接任掌门的。”

其他老道恍然大悟，有周睃那家伙虎视眈眈，现在让小疯子做掌门，属于逃避责任。

卜拙察言观色，心说，你们想多了。

谁做掌门，一旦小疯子有危险，咱们这群老道仍旧得出马，没区别的好不好？

根本原因在于，庄锋“长大”了。

因为在俗世历练的缘故，庄锋主见越来越强，都学会忽悠长辈出门了有木有。假如他做了掌门，会不会拿鸡毛当令箭，甚至专门修改门规，设定个硬性指标，硬逼着大家伙儿出门？

崔胖子教得好呐，卜拙认为这极有可能。

师弟们乐意把他往高大上了想，卜拙当然不会挑破，否则师父怕徒弟，丢不丢人？

另一边，庄锋找到妙空。

妙空早等得不耐烦了：“走，淘宝去。”

庄锋摆手：“稍等，我叫上慧完。”

“这也带电灯泡，有病吧你？”妙空嚷嚷，“慧完在山门内很安全，再者就算他去了，也没资格进宝库好不好。我勒个去，你对他到底是保护过度，还是有特殊感情，根本离不开他？”

“别瞎猜，道爷是直男！”

“那你带他干嘛？我爹的意思，可是只让咱俩去龙宫。”

“我有顾虑，说了你也不懂。”

说话间，慧完从远处走来。

没错，跟妙空说话时，庄锋已经传音给慧完。

妙空一脸郁闷。

庄锋对慧完说了自己的意思。

慧完看看妙空，迟疑道：“贫僧还是不去了吧……”

妙空给了慧完一个赞赏的眼神。

经过这段时间的俗世历练，小和尚的确变了很多。前有默默替胡翠花隐瞒秘密，现在又自觉光头锃亮，不做电灯泡。嗯，值得表扬。

庄锋对慧完传音说了几句。

慧完顿时脸色巨变：“这不可能！”

庄锋笑道：“别紧张，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事一旦发生，老道们可帮不上忙，只有师兄我才能忽悠，不，开导你。”

“你们到底说什么啊？”妙空听得稀里糊涂。

慧完张嘴想说话。

“别说！”庄锋连忙打断慧完，“一件事，谈论得越多，越可能发生，别告诉贫道，这道理你不懂。”

慧完悚然而惊：“贫僧绝不说！”

妙空若有所思的样子。

庄锋问慧完：“那你打算留下，还是跟着我？”

“跟定师兄，寸步不离！”

妙空乐了：“小和尚你真傻，如果那事真发生了，庄锋难道就能帮你？他都说了，他只会忽悠你。”

显然，妙空猜到了。

慧完正色道：“师父赶我……命我下山时，说贫僧自有机缘，如今看来，我的机缘就是师兄。每次贫僧陷入困境，都是师兄帮我化解的。所以我坚信，师兄不会忽悠我，他总能找到化解之道。”

妙空不以为然。

小和尚哪有过什么困境？就算有，那也是受庄锋牵连好不好。

然而慧完指的，其实是修行。

下山以来，无论佛法修为，还是禁法神通，慧完都有巨大进步。在慧完看来，这当然主要是庄锋的功劳。

真以为佛门修行简单，随便念念经，就能修成正果？

多少高僧大德，最终功亏一篑，只能转世重修。慧完就是个典型例子，九劫转世，每一世都做和尚，但都没能修成正果。慧完是幸运的，做了九世和尚。大部分高僧根本没这待遇，下次转世成什么……随缘。

因此，佛法修为不进步，就是困境。

跟着庄锋，凶险固然多了些，可修为一直在变化呀。好坏不论，有变化总是好的。

“你信任师兄是对的，但这次我可能真没辙。”庄锋苦笑，“正因为这样，贫道必须带上你，免得你想不开，活生生把九劫变十劫，那可就真成唐僧了。”

慧完摇头：“师兄多虑了，自尽有悖佛祖教诲。”

“那就快乐起来，学我，没心没肺多好。为未发生的事担忧，同样不是出家人的风格嘛。”

“师兄教训得是。”慧完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当初师兄修为全废，仍旧谈笑风生，甚至反过来安慰我。现在想想，贫僧枉称佛门弟子，连道士都不如……”

“停，门户之见了嘿。”

“哎呀，贫僧错了！阿弥陀佛。”

“好了，走吧。”

“稍等片刻，贫僧回房抹点油。”慧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妙空，“脑袋不够亮，怎能做好电灯泡？”

妙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