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克文说:“我想,她这个时候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这个人,你不知道。
她遇上事后,不会向父母说的。
她总是要一个人默默地承担一切。”“我代你去看她。
她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帮助。
我们没能力帮助,和她说说话,也是好的。”毕荣这样说了。
图克文的嘴唇抿了起来,脸向上仰起。
他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毕荣去到女生宿舍。
他这才知道,苏丽娅已经离开这个厂子了,而且是去向不明。
他和那间宿舍的女生们一样,就有了些担心。
毕荣去了图克文的房间,告诉了这个结果。
图克文竟然没有大的反应,只是叹了一口气,说:“我害了她。”毕荣用了责备的目光,在图克文的脸上刮了一下,问:“你知道她家吗?”“她家什么?”图克文有些不明白的抬起头。
“地址。”图克文摇头。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毕荣又解释道:“我是想,去她家看看。
总得安慰她几句。
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相好了一场。”图克文说:“我想办法打听一下。”毕荣说:“算了。
既然不知道。
不要打听了。
苏丽娅留下话的,不要去她家。
她可能是不想让她的家人知道。”听了毕荣这话后,图克文怔住,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脸。
仿佛是,对方逼走了苏丽娅。
难道,今天的太阳是由西边出来。
“我和苏丽娅没有恋爱。
凭什么就把人家给开除了?”图克文忍不住了,说出的话也就有点冲。
劳资科长笑笑地,用手往下打压的样子,说:“你先别激动。
你听我说。”图克文把自己的激动情绪压了下来。
他想,好,你先说。
我看你怎么给你解释。
劳资科长开始表扬图克文。
他罗列了图克文的一些优良表现后,又问了家中的一些相关情况。
图克文始终在一种被漂移的状态中,像身在云里雾中,一时落不了地。
他猜不明白劳资科长叫他来是做什么的。
劳资科长并没有就刚才他的问题做出解释,而是绕过了那个话题。
劳资科长又说了一些类似要图克文安心工作,团结同志之类的话。
谈话算是结束了。
图克文还在迷糊中,像是被吃了迷魂药。
图克文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劳资科。
他的脑子像是被灌了浆糊,稀里糊涂的。
走在厂区的中央大道上,图克文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就用手拍了自己的脑袋,有疼的感觉,又用右手掐了左手,也有疼的感觉。
这分明不是做梦。
图克文想不明白这中间的蹊跷,就去找毕荣。
毕荣听了图克文的描述,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第二天,图克文正在生产线上试车。
他是镗床工。
车间领导过来,拍了他的肩膀,让他停下手中的活去洗手。
领导说洗了手后,先去政工科报到,得了空就回到这里把一些手续办了,诸如工具什么的交到工具库之类。
图克文又有点犯糊涂。
他像是被领导赶着,才洗净了手,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车间。
他甚至怀疑车间领导是不是弄错了。
他的脑子类似浑沌的状态,迷迷糊糊的进了政工科。
图克文稀里糊涂的填了一张以工代干的政审表,就又离开了办公大楼。
他又去见毕荣,把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说了。
毕荣舒展了眉头,听完了图克文的描述后,眉头皱起。
他也觉得这事太过于蹊跷。
忽然,他开了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图克文说:“我猜,会不会是因为开除了苏丽娅,怕我想不开,就把我调到大楼上去工作。”“你真是傻大个,傻的可爱。
怎么可能?开除苏丽娅后,怕你想不通,就把你调到大楼上去工作?”毕荣摇头。
“那。
这事?”毕荣说:“我不排除天下掉下一粒金豆子,正好就掉进你的嘴里。
这种机率是有的。
只是,这是上千万分之一的机率。”“你是说……”毕荣笑了,说:“我也不明白了。”后来,图克文总算搞清楚了。
他的事,是霍美云帮着弄的。
霍美云说服了父亲,通过关系,让图克文去办公大楼坐办公室。
严东周接到电话后,这才知道了霍美云的背景。
他叫来了劳资科长,说图克文的整体表现不错,应该把这样的年轻人用起来。
劳资科长问怎么用。
严东周让劳资科长打报告就说缺人手,再向政工科报告。
就这样,图克文到了劳资科,事情就这么简单。
毕荣听说了这事后,先是惊讶,后是摇头,看不懂了。
他对霍美云可真的是看不懂了。
天气不错。
太阳,微风,给人暖融融的感觉。
人也就得劲儿了。
图克文有点莫名其妙的在办公大楼拥有了一张属于他的办公桌。
他开始以劳资干事的身份去车间处理问题。
他步履轻盈地往车间去,手上拿着几本新审批过的劳保用品卡。
在厂区大道上,图克文被霍美云拦住。
霍美云得意地一笑。
“你好。”图克文有些生疏地问候对方。
霍美云的鼻子耸了一下,笑眯眯地盯着图克文的脸。
“谢谢你。”图克文的嘴角咧了一下,也笑了。
霍美云问:“谢什么呀?”“我的工作。”“怎么谢呀?”图克文默然。
霍美云开心的扭了一下身子,说:“图克文。
我们结婚吧。”图克文的嘴角又咧了一下,没说话。
“就这么说定啦。”霍美云又扭了一下身子,得意的表情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
她说:“不耽误你工作,你去忙吧。”望着霍美云走去的背影,回味刚才她说的话,图克文别无选择,又似乎不要选择。
图克文答应和霍美云结婚。
他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毕荣。
毕荣用眼睛白了对方后,问:“你就这样放弃了?”图克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放弃什么?”“苏丽娅可是真心爱你的。”图克文叹气,无奈地摇头,说:“可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毕荣能够理解图克文时下的心态。
图克文和他谈心时,说到过家中对他的希望。
要是早几年,他或许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时可能就会说一些大道理,说一些年轻气盛的话。
现在,他不会说。
一个人对一些事的看法,对一些东西的改变,并不是想当然的,有着背景深处的东西在左右。
对于图克文现在身处的这件事,毕荣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是想通了。
毕荣想到自己曾经发誓要先立业后成家的,可在父亲的压力之下,他妥协了。
每一个年轻人,都承载着父辈和家中的压力,各种各样的。
有时,面对这些压力,可以不理睬,可以说大话,可有的时候,真的就妥协了。
毕荣妥协了,就和尹希怡谈起了恋爱,也就把自己置身于旋涡中间了。
图克文应该也是这样的。
大家都身不由己。
霍美云去图克文房间的次数多了。
每次去的时候,她都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有本钱可以理直气壮。
图克文也就认了。
只是,他的心里头有些莫名其妙的怪想法。
他甚至怀疑自己对霍美云有没有爱。
没有爱,却是这样交往了,而且就这样定下了两个人的关系。
“你猜猜看,我为什么喜欢给你买裤带?”这还真的成了一个问题。
图克文想了一会,没法回答。
他要以回答说是穿裤子总是要用的。
但这肯定不是霍美云要的答案。
在和霍美云的交往中,图克文发现对方在一些事理上,与别人的不一样。
“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我是要用裤带把你给拴住了。
拴住了你的腰,你就不会离开我。”图克文愣住。
这分明有损他的自尊心。
“你还不如说,拴住我的脖子。”图克文貌似玩笑的回了一句。
霍美云说:“那不成。
那样,就成了一条狗。
我不希望你像狗。
我最讨厌人没自尊,哈巴狗样。”图克文无话可说。
他没答话,心里头却有想法。
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要努力奋斗。
一定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现在,图克文的身高虽然远远超过霍美云,但在心理高度上,他不及对方。
当努力奋斗活出自己的精彩后,他要在心理上超过霍美云。
到时,想必霍美云不会再用这个口气这种神态和他说话。
忍吧!图克文给自己定了一个调。
图克文自从到了劳资科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从前大不一样。
他变得越发的谦虚和谨慎。
他对领导交付的每一个工作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每天,图克文是第一个到办公室。
拖地,用抹布整理办公室里的每一张办公桌,将几个水瓶里烧满开水,给科长和同事们的茶杯里全都泡上茶。
等到大家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一个干净整齐的办公环境,手上再捧上已经泡好的热茶,对图克文的所有表现,也就是高分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