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刘文辉与小花竟有三世的缘分，难舍难分，经历万难，但刘文辉们的心还是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刘文辉中有你，你中有刘文辉。

情最伤人，刘文辉现时算是真正的懂了。

刘文辉又想到，刘文辉如何才能真正地和小花厮守，小花被封在伏魔八卦镜中，何时才能真正破镜而出，刘文辉们能无拘无束地交谈，刘文辉们能相伴到老，鬼王寿元无尽，刘文辉为凡人，不过几十载的光阴而已。但得自由、得真爱，便是明日-死了，刘文辉也心甘情愿；若是近在咫尺，都不得相见，刘文辉活千年又有何用？

刘文辉不忍问，但刘文辉必须问。

“小花，你何时能破镜而出，刘文辉们再续三世之缘？”

小花又是沉默不语，给刘文辉的回应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其实就过了几分钟，但刘文辉觉得像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小花才欠欠身子，左手撩起刘海，挂在耳畔上，刘文辉见那左手，惨白得厉害，像是在水中浸泡几天几天一样，毫无生气。回了刘文辉几个字，语气闪躲，似乎她也不实很确定。

“或许一月吧，又或许是一年半载，一生一世也说不好。情这种事情，最难说，最揪心，最愁人。”

刘文辉听后，神情顿时一萎，刚刚那股子被激起来的豪情蜜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小花这话不如不说，不点破，刘文辉还抱有三分幻想，眼下，连一分念想都没了。

“刘文辉的时间差不多了。”

“不，小花你别走。”

刘文辉抑制不住自己的不舍，不顾小花的反应，硬是冲向前去，抱住小花，哪怕这只是小花的幻影而已。小花这回没有逃避，她坐在原地，刘文辉扑上前去，抱住她的时候，抱住的那是一团空气，小花只是镜中投出的影子而已。

就是这样，刘文辉仍是不舍撒手，抱住虚无的幻影，就是抱住刘文辉自己而已。刘文辉抱不住小花的身形，但刘文辉觉得抱住了小花的心意，刘文辉想小花此刻也是这么想的。小花见刘文辉如此，她终于转过身来，手轻轻地抚过刘文辉的脸颊，刘文辉默然欢喜，享受这只属于刘文辉和小花的美妙时刻。

刘文辉终于瞧得见她银丝下的那张脸了，与那日可怖阴森不同，今天的面容就是小花生前的玉容。还是那么俏皮可爱、天真无邪、惹人怜爱，唯一不同的是白，那种白直透人心，叫人难忘记。

小花的芊芊玉指由刘文辉的脸颊滑向刘文辉的额头，然后她轻轻地弹了一下刘文辉的额头，刘文辉分明瞧见她莞尔一笑，那一笑，足以让刘文辉记一辈子。她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那是悠扬的歌声，凄凉中又带几分活泼。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这是小花生前最喜爱的歌曲，那日刘文辉在阎老五宅子里第一次见化身鬼王的小花时，她也是唱的这首歌。歌词讲的也是人鬼情未了，没想到，刘文辉与小花竟然也会应了这首歌词，情最伤人，意难忘怀。

歌声戛然而止，房间空空荡荡，好似没有发生什么一样。刘文辉呈抱住小花的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以至两腿和腰酸麻，也不改变这个姿势，刘文辉怕这梦醒了，刘文辉怕小花会再回来，刘文辉怕这是最后一面。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刘文辉才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一觉，是刘文辉自打小花成鬼，白真人眼瞎之后最好的一觉。当刘文辉醒来时，刘文辉发现自己不是那个姿势了，而枕边已是湿了一大片，刘文辉用手去试，湿漉漉的，还未完全干。

这是真是一个梦？

哎，若这真是一个梦，为什么刘文辉要醒来，刘文辉若一梦不醒，不就可以与小花梦中厮守了？但只要是梦，总会醒来，刘文辉拉开窗帘，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照得刘文辉眼睛酸痛，像是昨夜伤心过甚了，刘文辉照照镜子，却是有些红肿。

刘文辉是真的哭了，这未必是梦，刘文辉有些窃喜，小花知道刘文辉的心境，才破镜与刘文辉相会，这是真的，刘文辉的希望又被燃起，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刘文辉道刘文辉与小花是有缘无分，没想到是三世纠缠，刘文辉不得不叹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了。

刘文辉捧起那让刘文辉爱恨纠缠的伏魔八卦镜，刘文辉看镜子，似乎能看见小花的身影，刘文辉再看镜子，又似乎能看见白真人那双黯淡的眸子。刘文辉将伏魔八卦镜紧紧地护在心间，情与义，刘文辉皆不舍。

隔夜与小花如真似幻地见了一面，刘文辉这几天就魂不守舍的，总是掂量着手中的伏魔八卦镜。每当入夜，刘文辉都把伏魔八卦镜放在枕边，刘文辉希望小花能再次破镜而出，与刘文辉再续前缘。但这几日，伏魔八卦镜愣是没动静，每当清晨醒来，刘文辉总是怅惘失落，幻想总是落空。

刘文辉心事重重的样子独眼老九自然也看在眼里，独眼老九不好明说，几次旁敲侧击，都被刘文辉借故躲闪绕过。独眼老九见刘文辉不愿意言明，也不好追问，总是嚷嚷：小孩子长大了，刘文辉是真的老咯。

刘文辉知道那是独眼老九故意说给刘文辉听呢，刘文辉几次忍不住想将小花一事脱口相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起了白真人的嘱托，此事，怕是独眼老九也不能说。

独眼老九倒是有趣得紧，几次被刘文辉吊起胃口，那满脸期待的样子，十足一个老顽童嘛。但是见刘文辉始终不肯松嘴，每次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虽不表现在脸上，心里怕是已经骂了娘了。刘文辉瞧见了，偷偷地笑了，平时都是独眼老九吊人家胃口，今天刘文辉也吊吊独眼老九的胃口。

刘文辉想啊，这吊胃口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吧。

这一日是这月的十五，掐指算来，刘文辉来独眼老九家也足足半个月了，也意味着刘文辉离开白真人也是十五天了。刘文辉打小在白真人手里长大，冷不丁离开那么久的时间，刘文辉还真想他，特别是他现在眼睛全盲了，刘文辉担心他多有不便。

独眼老九也觉得自己好久没见老爷子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这天午饭当口，独眼老九还是在那小酌，刘文辉望着独眼老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精心烹调”的几碟小菜，毫无食欲。

你别说，甭看妹妹和独眼老九是父女俩，这烧菜的本事却是天上地下，妹妹继承了婶婶的一手棒厨艺，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而且正值夏令，尤其擅长清淡爽口的菜肴，叫人食欲大振。

清炒芥蓝莲藕丝、扁豆炝肉-丝、酸辣苦瓜，虽然都是家常小炒，但是胜在精工细作，手法独特。尤其是酸辣苦瓜，酸辣调味，把苦瓜的苦味压了下去，最是下饭。

而独眼老九做的菜，刘文辉说是菜，其实是给独眼老九面子了，毕竟独眼老九也大把年纪了。白菜放水里煮了煮，搁点盐，一点油腥都不见，还真是清汤寡水。

还是就是妹妹平时腌制的咸肉，本来你放点百叶一炖，就是一道开胃汤菜。可独眼老九偏偏干蒸，刘文辉尝了一口，那真能把人齁死，刘文辉不得不赶紧喝一杯白开水压一压。

刘文辉看着这两样菜，哪里会有食欲哟。独眼老九倒是不以为然，小酒喝着，小菜吃着，半口酒，一口白菜；半口酒，一口咸肉。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眼看着，半盘菜都快被他一扫而光了，还一个劲地喊刘文辉：“多吃点，多吃点。”

刘文辉就纳了闷了，刘文辉这独眼老九平时吃的挺精细的，怎么，这些吃食也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独眼老九喝完最后一口酒，见刘文辉还是不太愿意吃他烧的菜，他索性把剩下的咸肉放进白菜汤里，嘴上还念叨：“咸肉炖白菜，晚饭有着落咯。”

刘文辉听完，一脸郁闷，刘文辉这晚饭，怕是也吃不了。独眼老九见刘文辉一脸不情愿，摇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咯，有肉有蔬菜都还挑剔，刘文辉们那时候，能吃上一回咸肉，能乐上好几天呢。初一十五才能闻见肉香，还得碰上集市，不然买不到，这失望的劲儿，就甭提了。”

刘文辉听独眼老九在那里“忆苦思甜”，这调调跟白真人如出一辙，到底是亲爷俩儿，教训人的口吻都一个味儿。刘文辉也不好搅了独眼老九的好兴致，就接他的话茬说了下去：“对对对，独眼老九说的哪里会有错，白真人也经常这么说的，刘文辉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独眼老九没说话，只顾自己收拾餐桌，刘文辉也帮忙，把那些剩碗剩筷拿去厨房，洗了。在刘文辉洗碗筷的时候，独眼老九端着那盆剩下的“咸肉炖白菜”，搁冰箱里去了，然后顺手和刘文辉一起洗碗筷，边洗还边问刘文辉：“小一，刘文辉这几天看你愁眉不展的，怕是想你白真人了吧。”

刘文辉点点头，独眼老九说的没错，刘文辉是有些想白真人了，当然，刘文辉愁眉不展的，自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事关小花。刘文辉没想到，刘文辉这几天没开口，独眼老九是猜刘文辉想白真人了。刘文辉暗自庆幸，这档子事总算是瞒过去了，好险好险。

独眼老九见刘文辉点头回应，自然心领神会，继续说到：“想白真人就想白真人呗，有啥难以启齿的，刘文辉还能跟自己老子吃醋啊？小一啊，不是叔说你，开始给刘文辉装深沉啦？”

刘文辉这独眼老九还真是能联想，都想到这一层啦，刘文辉对独眼老九的佩服又上一个“台阶”。果然，年纪大的人，越是容易瞎想，明明是半分的事情，他能给你整成一分，还能给你说出一套自己的道道来，这就是上了岁数人的逻辑。

对于这，早就了解白真人各种招数的刘文辉，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这是刘文辉独眼老九呢，凡事，莫不是为了刘文辉好。老人家瞎扯得再离奇，始终绕不开的是对你深深的爱，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刘文辉享受这种“无厘头”的猜想，享受这种被关心、被呵护、被重视的感觉，离了白真人，刘文辉又多个独眼老九，亲情，始终在身旁，一直都没有离去。

“刘文辉哪里是怕独眼老九您吃醋啊，刘文辉是怕你俗务缠身，这几天你也带刘文辉见了不少人，刘文辉算算你的行程也是排的满满的，而且马上又要去陆总家里布转运大阵，这时间确实有些紧了。”

独眼老九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吃了这碗饭，就没回头路。主顾大于天，这行当就讲究个本事和口碑。

本事，独眼老九的师承真宗，修为精深，对于玄门术法已然有了心得，这必定是没问题的。口碑，独眼老九名声不显，这方面确是不如一些所谓“神算金口”，才需要独眼老九积累口碑人脉，以后方能一往无前，顺风顺水。

这星象问卜、趋吉避凶、堪舆点穴不是普通的买卖，那是与鬼神谋，轻则时来运转；重则逆天改命，逢凶化吉，非常人所能为之。

算师常有“遭天谴”一说，又说算师大多天不假年，鳏寡孤独，是常态。就是说算师泄露未来事过去事太多了，损耗本命真元，自然少福寡寿，命途多舛了。

这也是白真人为什么一直迟疑不肯收刘文辉为正式门徒的原因之一，他原意是让刘文辉另寻个出路，不再从事陈家祖祖辈辈都干的营生了。

刘文辉也是后来得知，白真人打小就在村祠堂为刘文辉供奉有一盏长生明灯，置于祠堂最高阶处，在刘文辉陈家初代祖师灵位旁，享受香火，又得祖先庇护，固本培元，活血养精，刘文辉才健健康康长这么大，无病也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