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师兄,由于‘天衍日’临近,师弟实在脱不开身。已派出弟子追查此事,相信不日便有结果,师兄和清净子且放宽心,作为庶务长老(庶务长老是气宗仅次于执教尊崇封位,一般代摄教务,负责气宗所有大小事务。由于气宗无代执教之职,故登此位者视同代执教)责无旁贷,烦请师兄再宽限些时日,定当有个交代。”
正一子也知道他近来颇为繁忙,为了这“天衍日”大会,忙前忙后,人也清瘦不少。只是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只是叫正一子悸动的是,居然有人敢动气宗的人,而且还能将陆小攸击伤,而全身而退,定不是简单之人。那么此人的目的何在,又意欲何为呢,这恐怕才是事件的根本。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清净子心中不悦,他不说倒还好,恁的一说,反倒来气。敢情不是他的徒子徒孙啊,他一句事忙就搪塞过去了,要他这个庶务长老何用?自己查看了一下陆小攸的伤势,不重,但手法诡异,看不出路数师承,显然是有意为之。加之陆小攸乃新晋气宗翘楚,寻常人若是伤她,绝非可能。加之“天衍日”逼近,陆小攸受伤,对谁最受益,饶是傻子,也能想个七七八八。毕竟是同门道义,清净子也是那么一想,没往深处推敲。
只不过,他刚才所言,确实把自己气的不行,这乃是一派尊长说出来的话。且看师兄怎么处置了,清净子眼望正一子,以期公正。
正一子扫了一眼,心下雪亮,这事发生在当口,却也棘手。稍有处置不慎,误了三宗会武事小,害的同门失和,各自留下心病,这才是正一子最不愿看到之事。
“我说师妹,你也别往心里去,小攸乃是我们这些师伯望着长大的,谁也不希她出事。再者,辜师兄分身乏术,你也看在眼里,孩子没事,这才是紧要大事,你不必介怀。”
说话的乃是莫旭子听天,掌地门,身材微胖,着天蓝夔龙纹道袍,两撇仙须飘飘然,虚胖的脸上还微微泛起俩浅浅的酒窝。习性如他的身材一般,不喜争辩,随和谦恭,乃是有名的和气佬。在气宗人缘极佳,在三宗里,也是道友遍地,与之呼兄唤弟者,不在少数,他皆客气纳之,不分出身。凭借极佳人缘和处事公廉,本为代庶务长老,后不喜庶务缠身,凭空多出烦恼,辞去庶务长老之职。他虽说游戏人间,和蔼亲切,但修为之深、造诣之高,公认仅次于正一子道人,于三宗之长是同属级别,可见其功力。
正一子接过话茬,言道:“莫旭子师弟所言甚是,这样罢,陆小攸本就有实力代本门出战,还是由她去。至于伤势,想来师妹也会相机行事,大家不必忧虑。少刻,我再赠一丸‘太虚救生丹’,料想也无大碍。辜师弟,你继续执掌‘天衍日’大会事宜,定当确保无误,至于那小贼,你也要抓紧查办,给清净子一个交代,拖可不似你的作风!”
“诸位觉得这般处置,可否?”
不平子稽首,表示无异议。
“师妹愿领法旨。”清净子也无异议。
其余三人皆是稽首面立,均无异议。正一子此番处理,合情合理,不偏不倚,众人均是叹服。
“那便散了罢,‘天衍日’就在眼前了,大家还是提起精神来,此番事关我气宗门面之事,还是要大伙上心才是。”
“遵法旨!”
正一子背手起身,踱至后堂,各家首席待正一子进得后堂,看不见影子后,才各自驾云,回各家道场去了。
此时的刘文辉和老道正往若祗霞山上赶呢,“师傅,你且慢些,我心可要跳出来了。”老道携刘文辉一口气狂奔百里,刘文辉终于知晓什么叫做飞了,这哪里是跑啊,分明是师傅带着自己飞了百里。
以老道的脚力和轻功,这点路程,用不着这么多时间,无奈多了个刘文辉,脚力放了下来了。他本可以驾云,扶摇直上,直冲气宗山门,后来,老道略略一思忖,发现不妥。吓着刘文辉,那可不好,再说,气宗门人,也会顿起疑窦,没必要旁生枝节,自己是有要务在身的。
奔至一小湖边,老道才放下脚力,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湖边停住了。那湖唤名“小镜湖”,是气渊海支流,乃气宗水源之所在。刘文辉眺眼望去,那湖明澈如镜、微波粼粼。湖面上闪烁着刺眼的光斑,在艳阳的照射下,几丝若有似无的白烟正缕缕升起。那平静的湖面,偶尔会有几抹小圆晕。在湖畔黄花绿草的伴衬下,那些小圆晕忽而兀自起舞,一个,两个,三个……一幅绝美景色尽收眼底,要不惬意!
要说这若祗霞山上的景色,何止一处,且不说名冠天下的紫金顶“云吐海“奇观,单是一十八处景致便有的好瞧的。刘文辉看见这小湖,便起赏景之情,岂不知这乃是最次之景了。
老道看到怔怔出神的刘文辉,以为他又想起他二娘来了,便言道:“凡儿,你且看我给你耍个把戏。”
“什么把戏,师傅?”
刘文辉这些日子跟着道人,也把他的性子摸了个一清二楚,师傅他表面虽是一派正义辞色,然掩不住骨头里欢喜嬉戏的性子。十足一个小老头,平时里和刘文辉玩笑嬉闹,全然不顾年岁的差异,尽显顽童本色。这也符了刘文辉的胃口,本来离家的感伤也消下去不少,在这笑笑哭哭之中,刘文辉懂得不少。也深刻领会到二娘的意思,若是自己呆在刘家,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跟着师傅,说不定能获得别样人生,绚烂多姿,以至于平淡如是。刘文辉此刻追求的是轰轰烈烈,但是他岂会知晓,待到他真的历经千劫,名动天下,领风云际会之时,他反倒渴望这清汤寡水的活法了。
老道笑而不语,踱至湖边,躬下身去,盘腿而坐,双手临于湖面。只见老道手掌微微耀出紫晕,湖中的湖水开始泛起涟漪,少刻,湖水仿佛沸了一般,“汩汩”个不停。老道浑身紫光灼灼,直如仙人,临空一指,“噗”,从水中跃出一张水纱,轻轻薄薄,亮闪闪的,于人脸相等。那层水纱腾于老道手上,老道往脸色一抹,那水纱铺在老道脸上,直直地嵌入肉中去了。
刘文辉长大了嘴巴,显然吃了不小一惊,师傅还有这等手段。再到望去,那一层薄薄的水纱已然不见,刘文辉臆测,肯定完全与肤质融合了。刘文辉哑然,师傅不会疼么,今后,要怎地取下来呢?刘文辉不由得在心中撒下一串疑问,看来,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再看那道人,容貌已是翻天覆地,高挺鼻梁,丹凤眼,鼻子旁边还有一颗黑痣,分外显眼。原来一撮白须,现在换成了黑色短须,额头也较原来高不少,此时的道人俨然换成了另外一人,只是不知道他打扮成何人模样,究竟所为何事呢?
易容换形,乃古之秘术,各派略有不同,但一直各派秘辛,轻易不对外传授。这易容之术,也分好多种,功底浅的能改变容貌,移花接木;功力高深者能移形换影,搬山移海,摧枯拉朽,威力无匹。
是以,易容之术被正道视为旁门之技,不屑习之。老道使出这招,可非同小可,寻常练家子,是用已经錾刻好的人皮模具,贴上脸颊,覆盖而上,以期以假乱真之效。老道能以水为模具,聚水成型,手段果真高明非常。覆之脸上,无色无形,几可逼真,若非有大神通者,难成此法。
老道在须臾间,改头换面,这着实叫刘文辉吓了一跳,咦,天下还有这等戏法,当真好玩得紧。刘文辉还是不信,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扑向老道那张“新脸”,一顿猛掐胡扯,刘文辉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哎呦,凡儿,你可轻点,一把老脸,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呐!”老道大喊吃痛,这脸刚刚敷上,由于新生婴孩那么娇嫩,哪里经得起刘文辉这么掐弄。刘文辉确定无疑后,这才松手。一手抱住老道,开始撒娇起来:“师傅,凡儿要学,凡儿要学嘛。”
老道心下好不痛快,被这小子一阵搔弄,本来以老道的念力修为,痛痒本无法令其有任何感觉了。但这这小家伙,确实无防备之下,放下功法,戒备之心全无。自己惯然一人,恁地多个人嘘寒问暖,蓦地一阵温暖。于是,放开心扉,大声朗笑:“凡儿……哈哈……凡儿住手,为师自当教你,你且不要急于求成嘛!”
刘文辉乘胜追击,丝毫不给老道余地,急道:“那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呢?”
“这……”
这一问,倒把老道问着了,刘文辉似乎也跟了自己一段时间了。好像也没有传授什么功法和练气口诀于他,小孩活泼好动,也有不耐烦的时候。但自己心里早有盘算,不知是歹是好?或许这是一条苍茫之道,也可能是自己任意为之,老道望着怀中还是一只雏鹰似的的刘文辉,正欲振翅而飞,这是多么美好善良的孩子啊。只是,自己这样为难一个孩子,于心何忍呢?
老道心下纠结,忍不住老泪流淌,以他之定力,本不该如此的。不该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童和自己的命格绑在一起,以他稚嫩之肩膀委实重了些了。好吧,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凡儿,今后自由人教你入门功法,但这人却不是我。”
刘文辉大惑,师傅此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自己资质愚钝,不要自己了。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的师傅竟然出此言。刘文辉先前开心欢悦的心情一扫而光,悻悻地低声道:“师傅,不要凡儿了。”
老道托起刘文辉的头,满目诚挚地望着刘文辉,道:“怎么会呢,凡儿是这般的听话,我可是舍不得呢。”
“师傅这般安排,自有为师的道理,你也莫要寻根问底,对你只有益处,你须知,师傅不会来害你,师傅世上只你一个贴心之人,凡儿是知晓的。”
“这样吧,为师和你说说这修仙之道吧。”
老道此举,也是旨在安慰刘文辉,以镇其心。
刘文辉这颗悬于半空的心才稳稳地落下来,师傅这样讲,他心里就踏实了。
老道弹了弹面颊,发现适才所变无碍,才放心开讲:
修仙之徒源于三界大战……
“什么事三界大战啊?”
老道弹了刘文辉一个脑瓜崩,厉声道:“不许插嘴,听下去。”
刘文辉挠挠老道弹的地方,一脸无辜,连声道:“哦哦哦,知晓啦。”老道看他那模样,大笑,好不可爱,这小子,就知道逗自己喜欢。
老道继续道:
上古大神,伏羲女娲化双生像,登临无量界。三界再无大神,于是仙、人、鬼三界为夺三界大权,发动一场仙人魔混战。那役,人境三位绝顶人物联袂仙界,共可鬼界,将之封印。仙界授许,那三巨头便在人境开宗立派起来,衍成了道、佛、剑三派,此刻,我们所立之地,若祗霞山,便是道门巨擘气宗心脏所在。师傅袭成传统道门功法,路数于这气宗同属一路,道家驭法贵在驭气,所谓外练筋骨,内修一气。道门讲究内修,引先天清气入法,先修气、后驭气。初阶分为:启智、固心,守胎;后期分聚气、散气,望气境,再上,则入仙籍,分散仙、金仙、大罗仙。
道门修炼,不像旁门讲究苦修百炼,追求机缘巧合,施以巧劲。聪慧之人于笨拙之人修炼,差之千里,若福泽深厚,遇之奇迹,那么大破修为境界,亦非痴人说梦耶。福缘和慧根,加之道法精髓,乃本门修炼至宝,通则百通,乃至触类旁通,融会贯通,成就大道。
刘文辉听完,里面艰涩难懂之处,且不去想他,便马上又一问浮上心头,立马道:“师傅,你究竟到哪层了?”
“哈哈,你看为师到哪阶了?”
“我猜——师傅到了大罗仙了,嘿嘿!”
“哈哈,说的好……正和为师心意。”
就在老道在为刘文辉讲道之时,有一人正急急忙忙往若祗霞山顶峰赶哩,此人并不面生。正是前面大挫“崂山双影”的神秘少年,脚步匆匆,似有急事一般。见他脚力甚好,一步数里,不沾草木,果然有些道行。
凡人走路,皆是脚着地,一般修士走路,微微凌空踏步,但草木比沾,内家高手才能草木不沾呢,此子年纪轻轻,便有这等的修为,实属不易。
少年似乎一点都不想慢下来,大步流星,往前面路口拐去。若祗霞山山形曲折,岔路甬道甚多,涵洞深坑也是不甚枚举。所以道路有些难走,若非熟稔此地者,常常容易迷路,适才,这也成了气宗另外一道屏障。若非本门弟子指引,只怕绕进深山,而不得出,被野兽巨蟒分而食之。
少年眼中青光一闪,岔路口有三个人影,阻了他的去路。少年嘴角一扬,又是一帮鼠辈,自寻死路,休怪小爷了!
三人横排站开,显然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那三人中有两人极为熟悉,这不是被少年剜去招子的那个大汉,不是“崂山双影”,却又会是谁呢!
“师叔,就是这个小子,生生剜去了我一只眼珠,你可得为我做主呐!”
声音带有明显的怨念,恨不得直直扑上先去,一顿厮杀,将他的眼珠也生生挑出来,以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