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印化作一阵蓝光,直直地打在了叶青的身上,叶青虽有贪天护身,但气宗道印岂是寻常,一触之下,叶青很快抵御不住,面如金纸,身子轻飘飘,被弹出数丈之远,最后重重击落下地,叶青一捂胸口,口中腥甜,呕出几口淤血,叶青定睛一看,黑漆漆一滩,看来受伤不轻。方不平眼见胜局已定,飞到叶青身边,搭出一只手,叶青倒也不勉强,借着方不平的手,勉力站立起来。两人相视一笑,适才的争斗已经结束,他们还是三宗同门,方不平出手相助,也是尽显高风亮节,虽然胜了,丝毫没有骄慢之情。
“叶师兄,承让了!”
“哪里,叶青技不如人,方师兄高我一筹,心服口服。”
“叶师兄言重了,侥幸胜之。”
方不平和叶青双双伸出一手,相握成拳,举过头顶,以示三宗永好。三宗门人高呼“三宗千秋万代”,一时声响震天,将会武推入高潮。
是人皆有梦寐以求之事,买卖人自当期盼生意兴荣,日进斗金;庄家人只盼风调雨顺,作物丰收;行医者祈求少降天灾人祸,一方平安。说得这修真人嘛,想法似乎要比寻常人多了许多。他们既要维持一定水准的修为实力,又要参悟新的修行,还有淬炼炼器,这不算完。上进者,还有拼命混出个名头来,始终乐此不疲,难免出现一些败类强盗,浊了修真这一至高纯净的行当来。凡入得此门者,无不是抱以既入了修仙一途,即使不能成仙,也要在这人境有一番作为。浑浑噩噩,不如自插双眼,去做个瞎眼老道,卜卦算命为生,何苦来修真一途呢?
是以,修真人士虽有上天入地、点石成金之能,都有微微强迫趋向,讲在明处,就是自我修炼,奋发图强,讲在暗处,就是自虐发痴,但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修真者还是乐于此道,恨不能成仙问道,得出道果。凡人都把这类人看做是仙人膜拜,在他们眼中,修真就是半仙了,几乎无所不能,各家各户哪个不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各大修真门派修炼呢。成仙那是痴人说梦,但学的一技之长,也是好事,即便日后不济,被赶下山门,但本事是学到了。回家讨一门媳妇,以一技之长糊口,还能在乡里乡亲间获得一定威望,岂不美事。
人境的修真成风,就是这样涨起来的,大家也都看开了。无论自己的孩子是不是那块苗子,先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成功应选呢,到时候,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前途一片光明。做父母都在憧憬往日的美妙生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孩子塞入修真界再说,至于是否成材,这是后话。一时间,修真门派如雨后春笋一般,“突突”地冒出来,个中有真有假,辨别起来,倒也破费精神。
三宗会武无疑把这股风推向了极致,三宗会武的名气不仅止于修真界而已,人境也是如雷贯耳。人们都知道,在一座仙山上,有着一些半仙人,每六旬,都会集会举办一次会武切磋,那是属于三个最大门派的节日。人们虽不能绘声绘色地描绘那一卷瑰丽的斗武场景,却口口相传着这样的故事,很多青年在儿时就立下志愿,投身于修真界,势必混出个好歹来。而刘文辉也是作为此间一员,打小就对这修仙炼神、妖魔志怪之类的传闻深信不疑,心许道门,看来他拜入段老道门下,习练道法,也是冥冥之中的事情了。
三宗会武的第一场比试结果出来了,气宗方不平胜剑脉叶青,这个结局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气宗胜出是绝大多数人揣测出来的,但是结果这么快出来,着实出乎大家意料了。众人臆测,好歹也得斗个百来回合吧,虽不能日月失色,山河动摇,怎么也得你争我夺,争个死活,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某些抱着看好戏的人,大失所望,只得打趣自聊。
“嘿,方不平就这么胜啦,是不是太快了!”
“这局不算,再比试过,让爷爷看个爽快!”
“哇……我的银子,我的荷包……”
此役,三分人笑,三分人哭,三分人麻木,还有一分人远遁。这三分人笑,指的当然是气宗的人,开局便胜,讨得一个好彩头,为师门立下首功。看气宗门人的山呼胜、雀跃声,就知道他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了。这三分人哭,自然就是剑脉之人了,首场失利不说,叶青也负伤,真元受损,致命伤称不上,但也要费心费力去疗伤,输了比试,还伤了自己,叶青何等郁闷。这三分人麻木么,指少数散修,本就不管他们的事情,他们作壁上观而已,观礼就是观礼,胜了他们击掌以示鼓舞;败了他们也不喝之倒彩,有礼有节,处之泰然,这是他们养成的素质。最后这一分人,自然是赢得赌局之人,携资远遁了,修真一途是混不下的,做个人境快活神仙,也算不错。
明日就是气质上官桀对阵梵若寺空溟,上官桀乃气宗地门弟子,师承莫旭子听天老道,地门在气宗中弟子甚多,天门精、地门广、玄门深、黄门靓,说的就是气宗四门的特点。天门以弟子资质和修为精深出名;地门以弟子数量居上而著称于人境;玄门的弟子修为广阔,所学庞杂;黄门皆是女真,不消解释,万绿丛中一点红,自然惹眼。莫旭子以和蔼亲切示人,能坐上地门首座,修为自不必说,已臻散气后期境,已是大成道果,神仙似也的人物。上官桀乃莫旭子的看门弟子,尽得真传,在气宗年轻一辈中独领风骚。莫旭子更是将护身炼器——玄虚三箴符赠之,有此法器助之,更是如虎添翼。
可梵若寺空溟又岂会是泛泛之辈,空溟乃梵若寺百年不出世之佛修天才,已看破金身,直飞入小乘境。一身佛法庄严,据传此子天赋极高,不仅佛修修为提升迅猛,佛法造诣业有小成。佛门大法了然于心,外练弥勒之法,实力当真不可小觑。梵若寺将空溟看做是此次天地人榜“天枢”位的最有力的角逐者,也被视为梵若寺日后的执掌人选,如此看来,他似乎没有输的理由。
看来,这场明日的比试,才是引人入胜,精彩绝伦啊。盘口已将输赢倍率放大至百倍,看来此战,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不少顽固修真,砸下巨资,期望一赌成神,然后早早退出这个修真界,他们对修真一途已然是失望透顶了,早些剥身离开,顺带一些金银,岂不是更好?
气宗阖派上下,皆是欢喜异常,正一子也难得绽露欢颜,首战即告完胜,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
莫旭子在气宗巅霞宫前巧遇玄门首座缙渊子,缙渊子弟子获胜,看得出满面春风,一派悠然之色,心情大好。
“师兄,还望上官桀能为师门再添喜讯,一往无前呀!”
莫旭子哈哈大笑,似乎比缙渊子还要心情舒爽,道:“师弟,承你吉言,桀儿能胜自然大好。但不能胜也无妨,叶青胜出已是大喜了,维护本派庄严即可,后还有掌门弟子,为兄倒也不急。”
缙渊子颔首思忖,心道:你会不急,玄门弟子胜出,你地门会不急,诓骗旁人,或许信之,你来瞒你师弟,这招棋落错了。缙渊子向莫旭子执稽首礼,驾云而去了,余下的比试实在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了。方不平虽胜,但也负伤不轻,自己还有赶回玄门,为其医治,再作褒奖,以备再战。方不平才是初战告捷,还有角逐之战呢,所以调息养伤,乃是当务之急。
相比气宗的如火如荼之事,百里外的一诡异山洞显得寂寥多了。
还是两个黑影,模模糊糊,像两层黑色雾气一样,不像是人族本类,到有几分妖孽之气。黑影一高一矮,似乎一主一仆。
“鬼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禀尊上,事情已经尽数办妥。”
高大黑影干咳数声,似乎身子很弱,仅仅是数声低咳,听上去放佛雷震轰隆,加之山洞低矮,扩音重重,真像是天上打雷一般,极是骇人。
“尊上,保重贵体啊!”
那黑影摆摆手,示意无妨:“百尘阁和九幽联络的怎么样了,两宗可是答应出兵相协,助我成就大业,光耀鬼境,成就不世之功!”
称作鬼仆似乎畏畏缩缩,不知如何回答,显然他没有把主子交托之事办好。不然肯定是对答如流,被尊为“尊上”的黑影开口相问:“怎么,鬼仆,有何难言之隐!”
“这……”
“但说无妨。”
鬼仆似乎横下心去,道:“尊上,你也知道,九幽那厮,对重振鬼境,创立千秋伟业丝毫不感兴趣。只顾经营他的九幽一脉,对三派联袂之事,丝毫不感兴趣。下属去九幽面禀联袂事宜,反而被他驳斥一番,言辞不善。是以,属下没有请得九幽之助。”
黑影一阵沉默,丝毫不为所动,用嘶哑的声音继续问道:“且不管九幽,百尘阁如何了?”
“赛天香仙子倒是答应出战,已派出得力弟子,赶赴此处,门下众弟子随时待命。”
“甚好。”
“九天罗网境咒破阵之事如何了?”
“阵眼,九处已除去五处,四鬼师携一十二位高手齐力而发,阵破已是指日可待。”
“妙极,九天罗网境咒乃是横在我们鬼境的一道鸿沟,除去此阵,鬼境与人境再无隔阂,畅通无阻。我鬼境众生再也不用忌惮此阵,我族复兴之日,可待矣!”
鬼仆俯身跪地,三拜九叩,大声呼喊道:“尊上万岁,一统鬼境,雄霸三界!”
“哈哈哈……”
黑影的声音愈来愈大,响彻山洞,整座山也被这几声怪啸震得颤颤抖抖,虽是几声,威力却如此惊天动地,可怖如斯!
刘文辉自打第一场会武结束后,回到客舍内,当夜就病倒了。段老道细细诊治过了,没发现什么病理,去查验了刘文辉这几日食过的东西,也不觉异常。气宗的食物,还好有什么不放心的么,天下第一修真门派的膳食,那是放一百个心的。刘文辉前日还交口称赞呢,说如何如何制作精良、味道鲜美、食材珍贵。刘文辉大快朵颐,吃了满饱,回到屋子里来,连连打嗝。刘文辉还未脱离辟谷,对这寻常食物还是有深深的依赖,只要他开始进入修炼状态,很快便能越过辟谷期的。
段老道这般能耐的人,一时也没了办法,他坐在刘文辉床沿,握着刘文辉的手,他感受到刘文辉手的冰凉,没有以往那么暖和了,关切道:“凡儿,告诉师傅,你究竟怎么了?”
刘文辉勉强张开眼皮,嘴唇干涩泛白,额头上还有汗渍,显然是刚刚发过,吃力道:“师傅,凡儿没事,就是觉得胸口憋闷,躺一伙,便好了,师傅莫要焦虑。”
段老道哪里会知道,刘文辉是害了心病呢。来气宗之前,段老道就隐隐告诉刘文辉,自己就要离他而去了,这一别,再见无期。刘文辉与他师徒情深,俨然就是一对爷孙,刘文辉和段老道的感情之深,不亚于和二娘的关系。猛然听到师傅即将离开,甚至还不知道何时离开自己,刘文辉佯作欣然接受,但心中始终隐隐作痛。他又不善表达,只得埋在心坎,久之,自然淤积成疾,这就是根源。加之,近来看到许多人境修真,都是师徒携手,瞧人家师徒交谈甚欢,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最亲、最敬重之人,怎么能不难受呢?如此而一发不可收拾,刘文辉焉有不病倒之理?
段老道只道他是初上若祗霞山,水土不服,气息不顺,才导致阴阳失调,肝火虚旺,这才病倒,没有往其他去想。是以,他还是按照医理,给刘文辉下了点祛火养气的药,煎熬后,给刘文辉服下。刘文辉这下子病倒,似乎出乎他的意料,这就不能去看会武了。老道轻叹数声:不要影响自己的计划便好,自己筹划了一辈子,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