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说清楚啊。”

“青青在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然后现在在别墅医院抢救……情况很危急……”

电话里陈馨予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些的，没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张玲玲居然自己摔倒了，这对她和腹中的胎儿是很危险的，当初刘文辉就是因为情绪激动，突然摔倒，然后导致流产的。

刘文辉没有心思吃下去了，刘文辉跟陈太说了一声，说是公司有急事，让她陪刘文辉母亲和二姨吃完这餐，刘文辉没有告诉母亲她们事情的真相，刘文辉怕她们跟着着急上火。然后刘文辉嘱咐老张，等二老吃完饭，直接送她们回刘文辉住处。

刘文辉喊了一辆的士，直奔别墅医院，还好，刘文辉今天是来素当家吃饭，这里离别墅医院也就10分钟车程。如果刘文辉今天在市中心用餐，怕半个小时都赶不到别墅医院啊。

刘文辉心里在默默地为张玲玲祈祷，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的第一个单子的代孕母体那么简单了，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我们早就情同姐妹了。刘文辉现在就是把她看成是我的妹妹一般了，当姐姐的哪里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妹妹身上呢，这真是无妄之灾。

刘文辉本打算等张玲玲顺利生产，养好身体后送她去读书的，她在怀孕的时候，不止一次跟刘文辉提出想进入这个行业，做代孕经纪人。可刘文辉没答应，她这种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子，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打滚，她现在应该回到校园，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一方天地去，这个行业真不适合她。

只是没想到，发生在刘文辉身上的事情，居然也降临到她身上了。希望她能挺过去，不要步我的后尘，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没了，张玲玲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刘文辉怕她一下子就垮了，和当初的刘文辉一样。

刘文辉一边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往别墅医院开，一边给医疗跟踪部门跟踪服务张玲玲的专门人员打电话，了解情况，一番沟通下来，情况比刘文辉想的还要糟糕。

张玲玲的情况非常危急，因为大脑着地，推到手术室之前还是昏迷不醒，而且手术室传出的消息，是术中大出血，这是仅次于羊水栓塞的孕妇杀手。

刘文辉很清楚，这种凶险的情况，孕妇和胎儿两全的概率微乎其微，刘文辉听完电话，手都是抖得，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张玲玲的情况比刘文辉那时候还凶险，大人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未知数呢。

张玲玲，你一定要加油啊，这道坎，你得迈过去啊，你还有更好的人生还没开始呢，你千万要挺住啊！

刘文辉现在唯一能做，就是在心里默默地为张玲玲祈祷，希望她能平安度过这个危险期，希望她们能母子平安，希望她能迎来更好的人明天。

刘文辉快马加鞭来到别墅医院，每个人人都是神情高度紧张，如临大敌似的，看到刘文辉，都是低下头去的，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见到老师一般。

没错，这是别墅医院投入正式使用以来，或者说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不仅仅婴儿可能保不住，面临巨额的赔偿和声誉受损，连代孕母体都面临了生命危险。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真的让这种事情发生，刘文辉能想到我的后果，刘文辉一手苦心经营起来的事业，将瞬间崩塌。所以，刘文辉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刘文辉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因为不仅仅是为了我的事业，也是为了我的小姐们，为了一个年轻女孩的未来，刘文辉都不能放弃。

刘文辉看到陈馨予，她几乎是瘫坐在走廊的，前面就是手术室，看样子，她已经哭过一场了。她看到刘文辉，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一个劲地对刘文辉道歉，刘文辉现在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无用的道歉，刘文辉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这些话，去跟青青讲吧，你太粗心了，你知道嘛，你的疏忽大意，会害了青青的。”

刘文辉说这些时候，陈馨予垂着头，低声抽泣变为大声痛哭，情绪随时面临着崩溃。其实刘文辉知道她现在心里不好过，刘文辉不应该太苛责她，应该安慰她。其实那些话也是说给刘文辉听的，出了事，刘文辉就是第一责任人，于情于理，刘文辉都过不去，我的过比陈馨予的更大。

旁边的同事看到陈馨予哭得不成样子，赶紧上前安慰，然后劝到一边去了。刘文辉快步步入观察室，透过玻璃，观察张玲玲的手术过程。张玲玲还没有转醒，医生的抢救显得很艰难，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刘文辉问医疗负责人，张玲玲的病情到了什么地步。她给刘文辉汇报了一些刘文辉根本听不懂的数据，然后给出一个方案，问刘文辉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这怎么那么像肥皂剧里男主母亲临产前，问男主父亲，是保大人还是小孩，怎么这么狗血啊。刘文辉有些乱了方寸了，刘文辉问医疗负责人：“能不能大人和小孩全部保住？”

她的表情很为难，显然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她没有犹豫，马上说：“这种情况，很难做到两全，她的情况，属于情况相当凶险的，能保住一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文辉有些站不稳脚了，身子一软，难道张玲玲真的要走我的老路，现在这种情况，真是由不得刘文辉了。刘文辉必须赶紧选择，刘文辉肯定选择保住张玲玲啊，但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刘文辉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这样的结局，刘文辉有些不能接受。

但是刘文辉现在不得不接受，张玲玲的安危和我的事业比起来，刘文辉作为一个过来人，应该有更深刻的体会。现在根本由不得刘文辉多想，刘文辉下定决心了，必须保住张玲玲，以后的事情，等发生了再说吧。

刘文辉刚想开口，医疗组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是一个弱小的女生，刘文辉看样子，应该是毕业没多久的新手吧。

她说出了一个让在场人都震惊不已的想法：“凌总，其实还有一种治疗手段，主任没跟您报备，就是美国的最新一种用于孕妇术中大出血的新凝血药物，但是还没有通过国内的新药批文，但是现在我们就有这种新药物，它是针对大出血的新型药物，能快速抑制术中大出血这种病症。”

医疗负责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个方案来，她赶紧补充道：“凌总，这是一种新药，还没在国内做临床，虽然在美国的临床试验里有效果，但不能完全排除这种药没有其他的副作用，您真的考虑用这种药吗？”

刘文辉思维飞速地运转，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但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用得好，孩子和大人都保得住，用得不好，说不定两个人都有危险。

青青，你愿意搏一搏吗？

“这种药用了，两个人都能保得住吗？”

那个女医生马上回答道：“美国的临床有效率达到95%以上，治愈率超过86%，如果真的有效，这个应该不难。”

刘文辉有些好奇这个女医生的身份，问了医疗负责人一句：“这个女生是？”

“哦，她是美国大学医学院的应届硕士毕业生，在美国顶级的玛利亚母婴中心实习，主修就是妇产科。”

刘文辉再看了一眼正在抢救的张玲玲，她脸上全是汗，眼睛紧闭着，她现在已经有了意识，因为全麻，所以她跟睡着了一样。

刘文辉忽然想起张玲玲对刘文辉说过的一句话：“红姐，等孩子生下来了，刘文辉一定要亲手给他洗一次澡，然后再给他穿上新衣服，这样，刘文辉也就无憾了。嘿嘿，红姐，你说刘文辉到底是生的男孩，还是女孩呢？”

刘文辉脑海里闪现的是张玲玲那种对于孩子无限的渴望和对这一胎无比的珍视，或许，青青已经做了选择。

刘文辉上前，拉着那个年轻医生的手，郑重地对她说：“你有把握吗？”

那个年轻的女医生倒也不害怕，只是回了一句：“刘文辉在美国做过三例，最后的结果都是母子平安，其中一例的危重程度比这位病人的还要严重。”

不知怎么的，刘文辉心里更多地愿意相信这位年轻的医生，刘文辉觉得这就是天意，张玲玲或许就有这样一劫，而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就是帮她过这一关的福将。好吧，既然是这样，青青，刘文辉就帮你选择一次吧，其实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刘文辉拍了板，决定给张玲玲用美国的那种新药，由那个女医生主刀。那个医生走入手术室，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刘文辉别过去头去，刘文辉不敢看这一切，刘文辉不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结果，刘文辉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我的手在发抖，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我的额头早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了。

刘文辉只能在做最后一遍祷告，青青，你一定要挺过去啊；青青，希望我的选择是对的；青青，等你生下孩子的时候，刘文辉一定要陪着你给孩子洗澡，然后，亲手给他穿上新衣；青青，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你听见了吗，别睡，听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多响亮啊！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刘文辉感觉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长，刘文辉不敢看手术室的情况，但是刘文辉又非常担心手术的进展，刘文辉只能通过观察医疗负责人的表情来判断手术是否成功。

她是一个经验很丰富的妇产科权威，不然公司不会花大价钱请她来主持代孕母体生产这个至关重要的岗位的。

所以她的一系列表情足以能说明这个手术是否顺利，刘文辉看她也是十分紧张，因为这毕竟是一场极为凶险的手术，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不过刘文辉有些宽慰的是，她的神气越来越放松了，而且一直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显然对手术的过程是满意的。

刘文辉终于能轻轻地舒一口气了，从她的表情来看，事情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说不定，这次幸运女神再次眷顾刘文辉了，让张玲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化险为夷。

她也注意到刘文辉一直在观察她，她知道刘文辉不敢看手术的实况，于是她走上前来，向刘文辉汇报手术的过程：“凌总，药物起作用了，孕妇的出血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抑制，目前正在进行剖腹生产，已经能看到婴儿的头了。”

刘文辉紧握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主任的这一番话像是给刘文辉打了一剂强心针，让刘文辉对这件事情重新燃起了希望，选择这个年轻的女医生冒险为张玲玲使用新药，然后接生，这真是很艰难的一个选择，不过目前看来，刘文辉赌对了。

“凌总，婴儿已经成功分离母体了，现在就在剪脐带。”

刘文辉再也忍不住了，回过头去，看到那个新生命从张玲玲的肚子里出来，医生手起刀落，剪断了脐带。一声清脆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了整个手术室，手术室和观察室的人都沸腾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医学的奇迹，更是一个伟大母亲的奇迹。

那位年轻的医生在助产士的搀扶下，回到了观察室，刘文辉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对她说：“谢谢你，你不仅仅拯救了这个母亲，这个孩子，你还拯救了整个公司。”

女孩也很兴奋，热泪盈眶，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但是身为整个过程的见证人，她内心的激动是无法言喻的。她也紧紧拥抱着刘文辉，对刘文辉说了一句：“凌总，谢谢您，能够信任刘文辉，刘文辉很荣幸能挽回这对母子，这种感觉正是太奇妙了。”

张玲玲和那个新生的小男孩，被送入了加护病房，用主任的话说，他们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母子双全的概率大于80%以上。她说，连她这种临床经验30年的老医生，也是第一次看见在这么凶险的情况还，还能保住母亲和宝宝，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很快这个好消息传遍了整个别墅医院，大家都很高兴，都在为这对幸运的母子祈祷，希望他们能度过危险期，母子平安。

刘文辉嘱咐主任，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张玲玲和陈馨予，一切责任由刘文辉承担。主任表示明白，她赶紧组织各科的专家，开始商讨张玲玲和护理和下一步诊疗方案了。

那名年轻的女医生因为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直接在观察室门外的墙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刘文辉陪她坐在地上，然后递给她一杯温水，她大口大口地一气喝完，看来她是真渴了。

刘文辉有些佩服这个姑娘，刘文辉不仅仅佩服她的精湛技艺，刘文辉更佩服她的勇气和那种一切为病患考虑的仁心，这个姑娘，真的棒极了。

“刘文辉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刘文辉叫李晓菲，你可以叫刘文辉Sherley，这是刘文辉在美国的名字。”

刘文辉虽然看到这个姑娘满脸的疲惫，但是这个姑娘眼神清澈，从她刚刚的行事风格来看，应该是一位干练的女孩子，和刘文辉认识的女孩子有很大的不同。

刘文辉有些好奇以她的学历背景和资质，完全可以进入正规大型的三甲医院，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我们这里除了薪水待遇极高之外，几乎对个人的职业生涯没有任何帮助，所以多是各大医院的退休或者半退休的知名医生、教授来出诊的，因为她们已经不需要名利地位了，她们早就有了。

像她这么年轻，又拥有这么好背景的人，我们这里真的是没有，刘文辉没有记错的话，应该仅此一例吧。所以，刘文辉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放弃那些可以混资历、评职称的三甲医院不去，而选择我们这个机构呢。

“能说说，为什么选择我们这里吗？”

李晓菲看着刘文辉，眼神里忽然透出一丝狡黠，叫人难以捉摸。她毫不避讳，侃侃而谈，她似乎早就料到刘文辉会问她这个问题了，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凌总，那刘文辉能问您为什么选择这家公司呢？”

刘文辉？

刘文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刘文辉选择这家公司，几乎是被迫的。一路走来，由不得刘文辉说半个不字，这就是刘文辉选择这家公司的理由，但是个中渊源，刘文辉又不方便跟眼前这个和刘文辉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说。

“是一个机缘巧合吧，有些东西，刘文辉不相瞒你，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呢？”

刘文辉没有打算隐瞒，所以刘文辉选择了坦白，这样聪慧的女孩子，很容易从你的言行举止和语言中捕捉些什么，所以和她们打交道，最好还是坦白一些，而且我们不存在利益冲突，所以不需要刻意去遮遮掩掩的。

“刘文辉懂，您能这么说，刘文辉已经感到很意外了。至于刘文辉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和刘文辉一段经历有关，因为刘文辉也干过代孕。”

刘文辉惊呆了，刘文辉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子也会有这样的经历。刘文辉更吃惊的是，她对于这段经历的毫不掩饰和淡然的态度，这需要多大的内心才能这样啊。刘文辉开始重新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其实没什么，这在美国，虽然也不算阳光，但在一些州里，并不违法。和取所需嘛，刘文辉家庭并不是很好，即使拿到全奖，刘文辉也需要开销，而且读医在美国来说是非常昂贵的。刘文辉一个女孩子孤身在美，能想到的办法不多，刘文辉接触到这个行业，成了一位代孕妈妈，向学校休学一个学期，刘文辉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足以应付刘文辉在美国的开销。”

说到这里，女孩子停了停，情绪还是有些起伏的，没有那个女孩子能完全从容不迫地面对这段经历，作为一个中国女孩子来说，根深蒂固的一些观念会影响她的情绪，这是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

“后来刘文辉在母婴中心实习，又接触到了很多这样的女孩子，然后刘文辉开始在代孕公司做一些兼职，然后在社区医院做这方面的义工，接触了更多的代孕妈妈。刘文辉也亲眼见到过失败的案例，甚至是母体死亡的惨剧，这让我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刘文辉本来是能留在美国的，我的导师和实习医院的主任都给刘文辉写推荐信，然后积极帮刘文辉申请美国国籍，刘文辉能够很顺利地留在美国，拥有一份相当不错的收入。刘文辉经过反复思考后，还是决定回来，家里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刘文辉想逃离那个地方吧，说真的，作为医生，应该对生死看得更透，但刘文辉还是做不到释然，可能跟我的代孕经历也有些关系吧。”

“然后刘文辉就回来了，刘文辉已经收到了市一院的录用通知了，它几乎是刘文辉一落地就出现在我的邮箱里了，可刘文辉没有答应。刘文辉知道这个行业在中国已经慢慢兴起了，刘文辉在国外得到过这方面的资讯，也接触过中国来的代孕妈妈，所以……”

“所以，你想加入这样的机构，为那些代孕的可怜女孩子们服务，因为从她们身上你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样的话，你心里的负罪感会少一些，刘文辉说的对不对？”

李晓菲笑笑，没有否认，然后她看着刘文辉，她的微笑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她说：“没想到，凌总也是过来人，这才叫刘文辉吃惊呢。”

刘文辉没有感到意外，既然刘文辉能猜到她的心事，她猜到我的心事也不难。怎么说呢，这可能跟我们俩都从事过代孕有关，有些东西是很微妙的，像是一种感觉一样，刘文辉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她也能猜中刘文辉曾经和她一样，这或许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刘文辉没有急着否认这件事情，既然她说出来了，刘文辉就大方地承认，这是刘文辉一段过往，更是一段惨痛的经历和教训。这段记忆教会了刘文辉很多道理，也让刘文辉学到了很多，更让刘文辉看清楚了许多以前看不清的事情。

不过，让刘文辉再选一次，刘文辉不一定会选择这样的结果了，因为刘文辉已经体会到这种选择带来的巨大痛苦了，这险些让刘文辉崩溃，这不是刘文辉这个稚嫩肩膀能扛得起来的。刘文辉能一路走来，刘文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玲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奇迹，那么刘文辉也应该算是另外一个奇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