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寓很干净清爽，一室一厅一卫，很典型的户型，刘文辉搬进来之前，公司派专门的保洁已经清扫过了，所以显得很整洁，看得很舒服。家里的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生活设备也全部添置妥当了，甚至连榨汁机这种孕期补充营养的小东西都想到了，考虑不可谓不周到。

如果刘文辉真的怀上了，那么平时刘文辉除了散步、逛街，都不用出去，一日三餐包括点心、营养补充，都有专人做好了送上门。到了刘文辉行动不便的时候，还会有专门的陪孕人员，住家照顾刘文辉的起居饮食，这一整套标准化流程，现实出了这家公司的专业和底气。

那天，陈馨予一大早就来接刘文辉了，刘文辉知道，他这是要陪刘文辉去做最终的检查了，查一查刘文辉是否怀上了，这对刘文辉是否能继续履行合同，至关重要。

刘文辉在他们眼里是一钱不值的，价值连城的是可能会在刘文辉肚子里孕育的小生命，那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而刘文辉不过是一个载体，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却不会陪他慢慢了解这个世界，这也是最残酷的地方，刘文辉那时还不能明白这里面的切肤之痛。

接下来，就是极其痛苦的等待，那种煎熬，也是前所未有的，刘文辉的内心也是矛盾的，希望怀上，这样刘文辉就有钱了，又不希望怀上，因为刘文辉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一个新的生命。

从女孩到女人，再到孕妇，刘文辉走的太快了，刘文辉都还没有准备好，它们就“纷至沓来”了，而刘文辉面对它们的时候，其实是茫然无知的。

陈馨予拿着化验单，向刘文辉走来，脸上兴奋的表情难以自抑，从他的神情，刘文辉已经猜出了结果。难怪他这么高兴，刘文辉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他的奖金和提佣，他知道刘文辉金主是一只大肥羊，还指望着多捞一点呢。

若是以前，刘文辉会对这种市侩、贪婪的人嗤之以鼻，但是刘文辉现在不会了，因为刘文辉和他差不多已经算是一路上的人了，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呀，小曼，恭喜你了，你这可是一击即中啊，刘文辉经手的例子里面，可是不多啊。”

这刘文辉也是后来才知道得，那些不能生育的男男女=女，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这个，那个方面的毛病的。不然，他们不会重金来求代孕公司替他们完成生儿育女的心愿的。

所以，他们的基础和底子就很薄，代孕母体再好，经不住你种子不优良啊。所以，一次就怀中的真的不是非常多，刘文辉猜大约也就1成5的样子。

刘文辉能一次就怀上，当然省去了很多麻烦，而且刘文辉的进度也就加快了，马上就进入安胎模式了，公司这时候对刘文辉的投入就加大了。

陈馨予马上打电话告知了公司领导这个消息，陈馨予都笑开了花了，撂下电话。跟刘文辉说，公司领导将安排专人提前进入刘文辉现在居住的公寓，照顾刘文辉的生活起居，饮食卫生，陈馨予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说这是金主的意思，他不在乎花钱，他只在乎肚子里的孩子，还有那个孩子是男是女。

嚯，那刘文辉还真是谢谢他了，当然，刘文辉没说出口，这是在心里默默念叨了这么一句。没别的，刘文辉想了刚来这家医院的时候，金主在车上非礼刘文辉，动手动脚，还历历在目呢。刘文辉又一想，他这么做，不会想让刘文辉闭口吧，定定心心安胎得了。

这些大老板，平时里最注重就是声誉，声誉坏了，谁还敢跟你做生意？可是世人哪里知道，平时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们发泄的出口可就多了，花样也追求新奇刺激了。

刘文辉没有做任何回应，默然接受，陈馨予本打算送刘文辉回去，被刘文辉婉拒了，刘文辉想一个人走走，真正属于刘文辉自己的时间，这十个月里，不多了。

刘文辉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从父亲去世，到母亲再嫁，被人偷窥，糊涂下嫁，再到刘文辉来到这座城市，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一幕幕像是过电影一般，在刘文辉脑海里闪现，刘文辉仔细回味，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刘文辉的心事纠结的，刘文辉的脚步也是乱的，不知不觉来到了刘文辉以前和赵莹莹经常来的一家咖啡厅。服务员早就认识刘文辉了，引刘文辉落座，给刘文辉端上刘文辉最喜欢的ESPRESSO，刘文辉轻轻嘬了一口，甘香浓苦，还是熟悉的味道。

服务员见刘文辉一个人来的，张口问那个男孩子呢，问刘文辉男朋友为什么没来。刘文辉没有回答，望向远处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在心里回了一句：他已经死了。

刘文辉知道自己怀上后，觉得很奇妙，那种复杂而微妙的心情是从来没有过得。刘文辉有时候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居然已经开始孕育一个新生命了，这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种怅惘失神，刘文辉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不是刘文辉的，随着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刘文辉分明能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在刘文辉肚子里的活动。

有时候，他的一个小动作、都会让刘文辉高兴好久，刘文辉摸着肚子，会跟孩子说一些悄悄话，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呢。

刘文辉那时虽也还是个小孩子呢，但是那种初为人母的感觉，确实很兴奋，那段时间，刘文辉常常失眠，根本睡不着。

因为，刘文辉一想到，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要被抱走，刘文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就难受得很，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居然要跟着别人走，怎么能不难过呢？

后来刘文辉才知道，这是刘文辉们这行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这不过就是一件商品，你是不能和他产生感情的。因为他不是属于你的，只是借你的肚子生产而已。

与客户的小孩产生感情，是这个行业的大忌，刘文辉后期见过不少到头来反悔的女孩子，宁要孩子，不要钱的，最后他们的结果也是很不好的，人财两空是肯定的，公司由不得你胡来。

虽是这么说，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何况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再无情的女人，也不会心无波澜的。刘文辉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既然你是出于金钱的目的，那么心态就要放平一点，这里面只有交易的关系，没有亲情的关系，这点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由于这种复杂而扭曲的心里，所以很多女孩子完事后，都会有一定的产后抑郁情况出现，因为他们要承担比平常孕妇更多的心理负担和良心谴责，这钱，真没那么好赚的。

虽然刘文辉还不足一个月，但是肚子已经显出来了，很多事情已经觉得很不方便了。这时候，公司安排的陪孕阿姨也搬来住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听说是从月嫂公司高价挖来的。

阿姨姓张，据他说，他已经伺候了不下20个孕妇生产了，还有后续的月子服务，服务的人群也是一些高级白领和富商，所以，这方面他显得特别专业。

嗯，刘文辉能感受到他细致入微的照顾和专业熟练的手法，确实像是经过专业培训，然后日积月累出来的老行家。张姨，还有一手绝活，就是他烧的菜，刘文辉一直认为刘文辉下厨的本事算是可以了，但是跟他老人家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色香味俱佳。

刘文辉忍不住多吃几口，张姨就会提醒刘文辉，孕妇应该注意控制饮食的摄入，营养过甚，也会导致今后生产困难的。

刘文辉一个人孤独寂寞，终于来了个人说话了，所以刘文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除了一些个人私隐，刘文辉几乎什么都和张姨聊。幸好，张姨也是个健谈的人，刘文辉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经过跟张姨聊天，刘文辉才知道，他也是个苦命人。家里有个儿子，年轻的时候在干活的时候，操作失误，导致双脚烧伤严重，最后只能截肢保命。夫妻两个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当时就感觉像是天塌地陷一般，他儿子还没成婚呢。

现在夫妻两个都退休了，老伴儿专门在家伺候行动不便的儿子，自己则出来做月嫂贴补家用。至于，当初为什么愿意做这个，就是图工资高一些，他儿子假肢的费用和后续康复的费用还没着落呢。

张姨原本是一家中学的老师，没想到居然会愿意干这伺候人的累活，老师是很少人愿意做这个行当的。老师的退休工资不低，若不是有个沉重的负担，张姨本该是享受美好退休生活的时候。

刘文辉喟叹张姨遭遇的时候，也想起了自己的点点滴滴，若跟他儿子比起来，刘文辉算是极其幸运的，至少刘文辉四肢健全，能跑能跳。而他儿子已经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除非安装假肢，想到这里，刘文辉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文辉常安慰张姨，叫他想开一些，他总是摸干眼泪，嘴上说没事没事，没事会流眼泪吗？张姨连骗人都不会，真是个很好的老人家。

刘文辉也把自己的境遇告诉了他，当然一些极其私隐的东西，刘文辉没说出来，刘文辉是真说不出口。张姨听完后，也是大吃一惊，双眼怜爱地望着刘文辉，握着刘文辉的手，轻声安慰刘文辉，劝刘文辉也想开些，没想到刘文辉也是个苦命的娃。

刘文辉把心中一些埋藏许久的积怨跟张姨讲后，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那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一些。有一个愿意听你讲，安慰你，照顾你，真心待你，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从张姨身上，刘文辉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巧的很，他们还都是老师，妈妈是小学教员，而张姨是中学的老师，这也是为什么张姨给刘文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的原因，为人师者，总有一股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让人舒心。

刘文辉和张姨无话不谈，刘文辉甚至和他谈到了刘文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刘文辉的，而是刘文辉代孕的孩子，刘文辉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张姨并没有很惊讶，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他这是奇怪，为什么刘文辉会主动把这些都说出来。

别的女孩子恨不得把这些秘密都烂在肚子里呢，这不算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很多女孩子也是未婚呢，他们将来还要嫁人呢。

如果知道的人多了，谁嘴巴不严实，传了出去，那么那个女孩子就完蛋了，还想嫁人？这种情况，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嫁人肯定是不现实了。

所以，做代孕的女孩子嘴巴必须牢，要么把这件事情做的很隐秘，别人都不知道；要么就嘴巴很牢，打死也不承认这件事情，也不向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情。

为了避免这些尴尬局面的发生，很多女孩子都选择异地代孕，这样就避免了很多麻烦了，同城的女孩子很少接代孕的活儿，不好隐瞒，诸多不便呢。

张姨想了一伙儿，才开口。

“这事儿，刘文辉知道的，你放心，刘文辉会守口如瓶的，刘文辉伺候过的这类女孩子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刘文辉点点头，刘文辉当然信张姨了，这种事情嚷嚷出去，对他也没用好处，这种损人也不利己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其实，刘文辉知道，这些不该和一个阿姨去讲，这样风险太大。但有些东西压抑了久了，就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都说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人若是真的丧失理智，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就好比刘文辉啊，刘文辉因为极度缺钱，而又面临母亲巨额医疗费的前提下，才会答应做这一票的。不然，打死刘文辉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刘文辉有刘文辉自己的底线的。

底线？说起底线，刘文辉又觉得好笑了，刘文辉自己的底线已经一再被打破了，眼下的刘文辉，几乎没有底线可言，刘文辉在想，这或许就是刘文辉最后的底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