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

刘文辉脑袋里冒出的第一问题不是刘文辉的身体，也不是刘文辉的健康，更不是刘文辉那个刚刚流掉的孩子。而是刘文辉母亲的下一阶段的手术费怎么办，刘文辉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办？

那种无助和苍凉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撕心裂肺，刘文辉承受着生理和心理的双层重创，刘文辉已不知疼是何滋味了，刘文辉只晓得人生真是一潭苦水，刘文辉怎么也出不了头。

刘文辉这时候才忽然想开，这事儿怪赵莹莹吗？对，他是卑鄙无耻地拿走了刘文辉的救命钱，但更怨刘文辉，从认识他第一眼开始，从刘文辉伤了佟教授的心开始，这一切就都注定会发生的。

只不过，报应来的更早了一些，让刘文辉措手不及。

刘文辉虽然疼得无以复加，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但刘文辉这次没有流泪，刘文辉已无泪可流，刘文辉已无面目去面对刘文辉的母亲了。刘文辉几乎丧失了唯一活下去的最后一口气，赵莹莹这次疯狂的举动成了压断刘文辉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文辉抬头望着白花花的病房天花板，房间里只有点滴“滴滴答答”的声音，刘文辉甚至能听得见刘文辉虚弱的喘息声，刘文辉忽然觉得，刘文辉的人生就好像这天花板一样，惨白，暗淡无光。

就在刘文辉怔怔出神之际，张姨推门进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热水壶，见刘文辉醒来，放下水壶，就坐到刘文辉床边。

刘文辉看张姨神色憔悴，面脸倦容，样子很是疲惫，想来也是为了刘文辉，没有休息好。刘文辉瞧得仔细，看到了他红红的眼睛，同是女人，自然感同身受，刘文辉心里才觉得有一丝丝温暖。

“张姨，孩子是不是没了。”

刘文辉的声音低沉，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张姨不忍说出实情，只是别过头去，悄悄地摸眼泪，这些瞒不过刘文辉。见张姨这副神情，刘文辉自然已经明白，虽然早就料到结果了。但是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是不是早产了，到现在这步，刘文辉的幻想被彻底打碎了，刘文辉肚子里的孩子，是真没了。

刘文辉有些哽咽，但还是没有哭出来，这时候刘文辉才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未降世，就被扼杀在刘文辉的腹中了。这都是怨刘文辉，若不是刘文辉功利太重，孩子不至于早夭，胎死腹中。刘文辉对那未出世的孩子，愧疚感又加深一分，刘文辉的罪孽又重了，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千错万错，孩子没有错，错的都是刘文辉们这些大人。刘文辉只能在心里默默祷告，祈求孩子来世寻个好人家，切莫再投像刘文辉这种女人的肚子了，这样，刘文辉的心里才稍稍好过了些。

张姨见刘文辉难过的样子，强忍悲痛，替刘文辉盖好被子，像长辈一样抚摸刘文辉的额头，对刘文辉说：“医生说了，你不能着凉，要更加注意身子，不然将来要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刘文辉还有何将来？

眼下都过不去了，更谈将来呢？根据，协议刘文辉这种情况属于非意外流产，公司剩下的可以一个子儿都不给刘文辉，而且还可以要求刘文辉返还10%的定金。而且，金主由于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有对刘文辉索赔的权利，当然，这一切都是以非公开的方式进行的。

刘文辉哪里去找那10%的定金，刘文辉拿什么去赔给那个家伙？刘文辉想到这里，才发现所有的路都叫自己给堵死了，本想通过代孕这种非常的方式替母亲找到手术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还有可能欠一屁股债，这都是刘文辉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刘文辉的将来就是一条死胡同，现在的刘文辉，根本没有将来。

张姨见刘文辉这样子，知道刘文辉心灰意冷，劝了刘文辉好久，劝刘文辉想开一点，劝刘文辉不要胡思乱想，劝刘文辉替刘文辉妈想一想，他说，毕竟刘文辉是刘文辉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张姨不说还好，一说到刘文辉妈，刘文辉心更疼。刘文辉妈一辈子操劳，早年丧偶，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刘文辉拉扯大。眼下，正是享清福的时候，却罹患恶疾，人也清瘦了不少。还指望着刘文辉给他瞧病呢，他虽病了，可还是处处替刘文辉打算，忍着病痛和想念，就是不告诉刘文辉实情。

这样的母亲，确实是天底下第一等的母亲了，他为了子女，全心全意地付出，从来不索取回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为代价，母爱重于山呐。

而刘文辉呢，先是辜负了他的期望，没能考取大学，再是伤了他老师的心，连基本的课业都不能完成了，他重病需要药费的时候，刘文辉又筹不出钱来，还叫人给骗了。刘文辉这般不忠不孝不义，还有什么面目见刘文辉的老母亲哦。

想到这里，又是莫名的酸楚，个中滋味，只有刘文辉才知道，苦不堪言，痛不可当，都不足以说明刘文辉那时的心境。

就在张姨苦口婆心地劝刘文辉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进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陈馨予。他还是来了，刘文辉知道他的来意，他是来对刘文辉“宣判”的，他是来终结刘文辉那个不切实际的梦的，他此刻就像是地狱的牛头马面一样，让刘文辉觉得可怖异常。

陈馨予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刘文辉的意外流产，让他这些日子的辛苦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刘文辉一流产，他那丰厚的奖金也顿时化为泡影了，所以，他对刘文辉也没用太多好脸色。

陈馨予看了张姨一眼，张姨知道意思，看了刘文辉一眼，只能离开房间，临走的时候，还劝刘文辉不要想不开，会好起来的，他真是一个善心的阿姨，人真的很好。

陈馨予在张姨出门后，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恨。

“刘文辉，你这回可是栽大发了。刘文辉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就算你那笔钱被那个傻逼男人骗走了，你还有下面的款项啊，这下好了，你一激动，一哆嗦，孩子没了，钱也完了，刘文辉看你怎么收场。”

陈馨予说的很大声，他一路赶过来，又说了一通话，似乎有些口干舌燥，拿起张姨为刘文辉倒的茶，一口气喝光了才算。

“现在不光公司要追究你的责任，那个老板，他早晚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若是让他知道，宝贝孩子就这么没了，他会善罢甘休？公司刘文辉就不说了，那个老板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你觉得你还能在这个城市立足了？”

他说着说着，已经开始用手指着刘文辉了，看样子，他是真的气坏了，完全没有平时稳重内敛的腔调了。

“刘文辉说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出个声啊，你现在倒是装起死人来了，你早干嘛去了？”

刘文辉现在无话可说，刘文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让他说好了，没有比现在这种状况再糟糕的了，刘文辉能怎么办，刘文辉也不知道，大不了……大不了，刘文辉还有一条命。

“你说话呀！”

陈馨予真是气坏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声来，刘文辉现在就是一个闷葫芦，谁来，刘文辉都不说话，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想说。

过了一伙儿，陈馨予见刘文辉还是沉默不语，他摇摇头，只得放弃了。他揉了揉额头，他现在也急，自己跟的案子出了问题，他也难逃罪责，只不过他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而刘文辉却没有这么容易脱身的。

刘文辉们俩就这么对持着，刘文辉不开口，陈馨予也没有话对刘文辉说了，他算是放弃了。这时候，门被很大声的推开，闪进来一个人，那个人是刘文辉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除了金主，还有谁呢？

张姨杵在门口，面露难色，对刘文辉说：“刘文辉实在拦不住了，他力气太大了。”刘文辉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张姨，刘文辉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

金主火气很大，满眼怨恨，此刻恨不得将刘文辉剥了皮，抽了筋，他估计也消不了气。自己唯一得子的期望，就寄在刘文辉身上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破灭了，他甚至都还没有能看到孩子一眼。当他得知这些情况的时候，他马上赶了过来，要当面教训刘文辉一下。

陈馨予知道厉害，赶紧倒了一杯茶，给金主递过去，小心翼翼说道：“王总，您喝茶，消消气嘛。”

他一把打翻了茶杯，热水差点洒在陈馨予身上，陈馨予花容失色，被他粗鲁的举动吓坏了，后退了几步。他一步向前，用左手揪住刘文辉的衣领，口中狂叫，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老虎一般，声音都快把刘文辉的耳膜震破了。

“你这臭婊子，收了钱，却弄死了刘文辉的孩子，刘文辉到底跟你什么仇，你要这么绝刘文辉们王家的后，为什么？”

他说完，就开始摇刘文辉，刘文辉整个人都被他摇得晃来晃去，他的力气实在也是大，刘文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陈馨予上来劝架，被他一推手，推到在地，摔得不轻。好在张姨机警，喊来了保安，保安一看这家伙这么骚扰病人，三个人靠了上去，拉开了姓王的家伙，刘文辉暂时能喘口气了。

姓王的在被架走的时候，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那种怨毒的眼神，看着刘文辉心里直发毛。没错，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他花了钱，花了大量的精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没招谁没惹谁，为什么要他承担这样的后果。

刘文辉知道他的情况，这次不成，他今后再次能成功的概率已经不大了。所以他说是刘文辉绝了他的后，这话，不算很离谱。

那刘文辉能去怨谁呢？怨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医术不精嘛，还是怨赵莹莹那个王八蛋偷偷地拿走了刘文辉的钱，还是怨老天爷不开眼。

所有的矛盾都指向刘文辉，刘文辉又能怎么办呢，刘文辉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女人，在这个城市里孤苦无依，想着靠这个赚点钱，却把自己的人生都赔了进去。

可笑，刘文辉真是可笑，可笑刘文辉真是执迷不悟，可笑刘文辉错信他人，可笑刘文辉拒绝善意，可笑刘文辉报应不爽。这不是命运对刘文辉的捉弄，这就是老天爷对刘文辉的惩罚，以为那么多错事，能逃得过去，这只是时间问题。

陈馨予挣扎着爬起，这擦屁股的事情，还是得他来，难道他还指望刘文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来帮他嘛。他跟了出去，这时候，姓王的家伙还在门外叫嚣，刘文辉隔着玻璃看到，陈馨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神色一变，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想了一伙儿，还是悻悻离去了，临走，还是抛下一句话：“刘文辉去你妈的，碰到这个事情，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刘文辉有些惊讶，陈馨予到底跟那个家伙说了什么，能让这么一火爆脾气的家伙偃旗息鼓，这让刘文辉很是好奇，但刘文辉眼下没有这份心思，念头也是一闪而过。

张姨收拾了一下刘乱的病房，嘱咐了刘文辉几句，又退了出去。陈馨予应付了那家伙后，又回到了病房，一脸无奈地看着刘文辉，刘文辉估计他想掐死刘文辉的心都有，不过现在他也是没有办法，事情摊上了，总归要想办法去解决的。

“你……真是刘文辉见过最牛逼的人了，刘文辉……”

陈馨予说不下去了，他对刘文辉是彻底无语了。陈馨予这个人刘文辉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刘文辉知道他其实不是个坏人，刘文辉知道他一些事情。他大学毕业留在了这座城市，好几份工作都不如意，最后来到刘文辉们这家公司。

虽然并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但是这里面的收入确实客观，他不止一次在刘文辉面前透露出对这个城市的渴望，他想在这个城市扎根，他想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没错，他想在这里买房，他看中了一个小物业，他跟刘文辉无意中提起的，离首付差的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