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没错，那时候场子刚刚起来，花晓悠一手抓得很紧，对于各家场子主事人私下勾连，确实抓得比较严。现在不同了，花晓悠家大业大，也无法全然顾及这些了，所以他派三妹你来整合，也正是此意。”

原来是这样，经过陈何俩姐妹的一番开解，刘文辉才明白花晓悠真正的用心，原来他是怕有人独大，从而影响到他对场子的实际控制。所以，才派刘文辉前来主事，但是又有一个疑问从刘文辉心中蹿起，难道花晓悠不怕刘文辉一家独大吗？

“后来，三妹出了事，刘文辉和赖有为就渐行渐远了，再到后来，他就投了方啸天，刘文辉们就断了来往。”

何岚在说这段陈年往事的时候，神情哀怨，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姐们的悲惨遭遇来，看得出，他和皇后大道的老主事人关系非比寻常。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但是何岚的悲痛却没有减少半分，这点看的刘文辉很是感动。

“所以，刘文辉打算豁出这张脸去，再联系一下赖有为，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其实刘文辉知道，他在方啸天底下混的也不好。他的场子的客人都被皇后大道拉去了，这点他早就怨声载道了，碍于情面，才没有吭声。”

刘文辉不置可否，问了一下陈翠雯的意见，“大姐，您看，这事能成吗？”

陈翠雯想了一伙儿，才慢慢说道：“这事刘文辉看行，赖有为刘文辉虽接触的不多，但是他的为人刘文辉还是知道的。极重情义，方啸天这个老狐狸暗着吃他场子的客户，刘文辉早就收到风声了，刘文辉一直以为赖有为会跳出来，没想到他还真沉得住气。刘文辉想也是赖有为念着当初那份情谊，才不愿意撕破脸皮的，这样的人，确实适合打打感情牌。”

陈翠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岚妹，只是你再与他联络，你有几分把握，毕竟你与他不如三妹亲啊。”

何岚沉思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刘文辉估摸着得有一半的把握吧，赖有为眼下的处境也是危难，再这样下去，他的场子就要倒闭了，他又不傻，这个时候正是机会。”

……

后来，刘文辉们又聊了一些组织里的其他事情，然后陈翠雯和何岚又把自己场子里的一些情况向刘文辉做了说明。

原来，方啸天的手不仅仅伸到了赖有为的场子里，陈何俩姐妹的场子也受到了他的染指。先是暗地里高价挖人，陈何两姐妹场子里的一些当红小姐和有资源的销售都被挖了过去；再就是打折扣比例撬客人，你开包送水果拼盘他送蓝带全套，你充值送10%他送20%。

这种恶性竞争，陈何两姐妹当然吃亏，方啸天有其他四家场子撑着，可以耗得起，可是陈翠雯和何岚耗不起啊。起初他们也血拼了一阵子，后来实在耗不过了，流失了不少客人，皇后大道的月流水居然在上个月超过了威皇，直逼至尊伯爵，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也难怪方啸天有傲的本事，他能将一家场子打理得这么“热火朝天”，确实显得他有能耐。但是他使得都是阴招，都是在吸姐妹们的血，所以陈何俩姐妹才这么着急想要和刘文辉联手，一起绊倒这棵大树呢，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再迟一些，他们会被对方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还有一个人原因也着实让陈何俩姐妹气氛，之所以挑他们下手，而不是从其他场子开始，就是因为他们是女人。方啸天觉得女人好欺负，所以才痛下杀手，逼得俩姐妹是走投无路了。

不过刘文辉似乎应该感谢方啸天，他若不是这般作死，陈翠雯和何岚似乎还没有那么快表态，站在刘文辉这边。

刘文辉又向陈翠雯和何岚打听了南三爷的想法，俩姐妹给刘文辉的答复是：南三爷的态度很暧昧，作为组织里的老资格，面对方啸天日益嚣张的气焰，他没有站出来加以指责。

陈何俩姐妹猜想，南三爷似乎在等机会，因为方啸天毕竟没有碰他的场子，他不好明着跳出来。陈翠雯和何岚原本是因为南三爷会接主舵人这个位子的，这样他就名正言顺可以收拾方啸天了，但是没想到是刘文辉坐上了这个位子，所以他们也闹不清南三爷的态度了。

但是，有一点，他们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南三爷对于方啸天肯定没有多大好感，从那日宴会，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有了陈何两姐妹的分析和刘文辉自己的一些观察，刘文辉心里就有底了，方啸天这颗绊脚石是肯定要挪走搬开的，至于是什么时机，刘文辉还不能下定论。

目前，就按照刘文辉和陈翠雯、何岚定的计策先走吧，先分化他们，然后再逐个击破。这样，方啸天被卸去了左膀右臂，刘文辉看他还有什么能耐泛起浪来。

刘文辉心里还是不放心，抽空去见了花晓悠，把刘文辉的一些想法，告诉了他，当然有些事情刘文辉没有全部透露。刘文辉想听听花晓悠的想法，前阵子他还不是怪刘文辉没有跟他通气嘛，那话，刘文辉是听到心里去了。

花晓悠听完刘文辉的讲述，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问刘文辉，方啸天真的用这些卑劣的手段去夺其他主事人的地盘？

刘文辉点点头，这些事情都是两位主事人当着刘文辉的面讲出来的，还会有假。刘文辉讲到这里，忽然又明白一点，陈何俩姐妹为什么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刘文辉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事情由他们讲，肯定不适合，而刘文辉一定会向花晓悠汇报的，他们借刘文辉的嘴说出来，力度可能更大一些。

这两个姐妹的心机，可并不比方啸天差啊，不过幸好他们是刘文辉的同盟，不是刘文辉的对手，不然刘文辉又要头疼了。

花晓悠没有表态，而是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转过身去，背向刘文辉了。刘文辉等了一伙儿，见花晓悠没有在吱声，刘文辉就明白了，寻个事由，就告辞了。

花晓悠的态度让刘文辉有些举棋不定，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他早就是暴跳如雷了，他的性子，眼里是揉不得沙子。但是今天的表现却大大迥与往常，花晓悠这一转身，很有深意，让刘文辉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花晓悠顾念旧情，不忍对老属下下手，不对啊，杜经理也是花晓悠的老伙计了，说拿下就拿下了，虽然事后刘文辉得知，去派去越南了，但是花晓悠雷厉风行的雷霆手段，让刘文辉印象很深刻。

方啸天的位次远比杜经理要高，但是花晓悠不至于这样闷声不吭吧，这些反常的举动让刘文辉有些为难。

忽然，刘文辉想到了另外一点，难道花晓悠是怕刘文辉过早地夺权，方啸天一倒台，他麾下的势力必定倒向刘文辉这边来。这样组织里一大半的场子就被刘文辉收服，这样权力就出现了偏颇，花晓悠怕的是这个？

花晓悠这一转身，竟让刘文辉觉得比对付方啸天还要棘手，没有花晓悠的支持，刘文辉在这个组织里怕是寸步难行啊。陈何俩姐妹为什么这么挺刘文辉，愿意受刘文辉驱使，还不是瞧准了刘文辉背后的靠山。如果他们知道靠山倒了，或者刘文辉和花晓悠之间出现什么裂痕，他们对刘文辉的态度，刘文辉不用想就知道。

这个圈子待久了，见识过什么是现实，也见识过什么是残酷。兰姐的无缘无故失踪和杜经理的驱逐；张玲玲的事故带来的严加斥责；方啸天、南三爷和陈何俩姐妹的争斗……

如果稍有不慎，刘文辉很容易成为第二个杜经理，甚至是兰姐，这点刘文辉很清楚。有句话，虽然有些托大，但是刘文辉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叫做“欲带皇冠，必承其重”，刘文辉眼下的处境就是这样的，刘文辉要接受这一切风光，那么背后的辛酸刘文辉必须咽到肚子里去，对外，刘文辉还是那张光彩照人的脸，这就是刘文辉的生活的，或许这也是刘文辉的宿命。

离开花晓悠办公室后，刘文辉本打算打电话叫陈翠雯和何岚停止行动先，让刘文辉探知了花晓悠真实意图再动手不迟。但是刘文辉纠结犹豫半天，还是没有打那个电话，原因很简单，如果刘文辉打了那个电话，就无异于亲口告诉他们，刘文辉和花晓悠之间有裂痕了，这样，刘文辉以后再想拉拢二人，就难比登天了。

花晓悠的态度让刘文辉有些心慌，因为这关系到刘文辉之后的布局，得到花晓悠准确的态度这对刘文辉来说是很关键，甚至影响到刘文辉能不能在组织里站稳脚跟。

刘文辉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郭涛，刘文辉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问问他，花晓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不过，刘文辉现在少一个由头，刘文辉这样明着去问郭涛，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打死都不会说的，他的嘴巴，比什么都紧，根本不要奢望能撬开。

刘文辉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这样既能探听到花晓悠真实的想法，又能拉近与郭涛的关系，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是问题来了，刘文辉用什么样的办法呢？

刘文辉那几天，天天在琢磨这个事情，整的刘文辉茶不思，饭不想的。有了几个想法，也很快被刘文辉否定了，要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行，刘文辉都快神经衰弱了，这个位子，比刘文辉想的要棘手多了。

就在这时候，伍子主动联系刘文辉了，想约刘文辉见见，听到这个消息刘文辉高兴坏了，这无异于雪中送炭呐。而且听伍子的口气，似乎他已经默许了刘文辉的要求，他应该会来这里帮刘文辉，这样刘文辉就有一个得力的助手了。

刘文辉和他约了时间，刘文辉本打算约在晚上，就在他的清吧里谈的。可是他跟刘文辉说，没事儿，就约在白天，地点让刘文辉安排。

刘文辉忽然想起那家“缘来是你”咖啡馆了，那里白天没什么人，毕竟清静，也适合谈事情，于是，刘文辉和伍子就约在了那家咖啡馆，约得是下午2点。

刘文辉有些奇怪，伍子一般的作息规律是白天休息的，晚上出来做事的，怎么今天改了习性了，白天他不需要休息吗？

为了显得刘文辉对伍子的尊重和重视，刘文辉早早来到了缘来是你咖啡馆，专门等伍子来。刘文辉到的时候，他果然没来，刘文辉进去的时候，老板娘过来打招呼，刘文辉环视一周，果然一个顾客都没有，看来是选对地方了。

刘文辉要了一杯Espresso，尝来尝去，还是这个味道适合刘文辉，刘文辉专门选了一个靠边角的座儿，老板娘笑着问刘文辉，就一个人，刘文辉回他一句，没有，刘文辉在等人呢。老板娘一脸秒懂的表情，微笑不语，他这明显是误会了，不过刘文辉不愿意去多解释，人家怎么想，何必那么在意呢。

过了20分钟，伍子姗姗来迟，他穿了一件风衣，披了一条围巾，平时看他在场子里，都是短衫短袖的，没见过他裹这么严实的，看着有些不习惯。

伍子见刘文辉愣神，喊了刘文辉几声，刘文辉才回过神来，刘文辉一撩刘海，把菜单递给他，问他喝什么咖啡。

伍子摇摇头，说他不喝咖啡的，他只喝酒，问刘文辉这里有没有酒，刘文辉回答没有，他想了想，点了一杯柠檬水。

“真的不试试，这里的咖啡挺不错的。”

“不了，喝不惯那个苦味。”

“哦，你可以加糖啊，没人规定，喝咖啡只喝苦的，不加糖啊。”刘文辉有些不解，原来他是怕苦味，那为什么不加糖呢。

伍子马上给了刘文辉答案：“加了糖，味道就变了，刘文辉喜欢原汁原味的东西，就像啤酒，刘文辉也只喝鲜啤，经过处理的东西，就没有味道了。”

原来是这样，伍子的话里有话啊，刘文辉没有接下去，细细地在想刚才他说的那句话，砸吧滋味呢。

柠檬水上了了，一杯清水，上面浮着几片柠檬薄片，刘文辉又有问题了，加了柠檬，这味道不是也变了嘛，那伍子为什么愿意喝这样的柠檬水呢。

伍子喝了一口柠檬水，他好像看穿了刘文辉的心思一样，他说：“因为菜单上可没有白开水，所以，刘文辉只能选择最接近白开水的柠檬水。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刘文辉酒喝多了，想用柠檬水解解腻，这样也说得通。”

伍子的话有他的道理，但是刘文辉不想继续听他“胡扯”下去了，刘文辉还是尽快切入正题的比较好，这才是刘文辉此行真正的目的。

“好了，给刘文辉你的答复吧。”

伍子一伙儿功夫把半杯柠檬水都喝完了，还夸这柠檬水好喝呢，刘文辉就不知道，这柠檬水有什么好喝的，不就是白开水里加了一点点酸的味道嘛，寡淡之极，刘文辉不喜欢那种味道，可能跟刘文辉喝惯了咖啡有关系。

“刘文辉把清吧的工作给辞了。”

刘文辉放下咖啡匙，抬头看着伍子，发现他紧紧地盯着那杯柠檬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样的轻描淡写，似乎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但是刘文辉知道，这个工作他已经做了将近6年了，他从一个黄毛小子，成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又从一个满怀青春梦想的音乐少年，变成了一个看场子，斗流氓的清吧主事。

刘文辉在一次酒后闲聊中，得知了伍子最初踏进清吧的梦想，就是为了玩音乐，成了清吧的驻唱。说着说着他就不说了，刘文辉借着酒劲问他后来呢，他一口干了一杯烈性洋酒，红着眼，用嘶哑的声音回答刘文辉说，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是的，这世间少了一个追求音乐梦想的少年，多了一个混迹酒吧夜场的浪荡子，这就是属于他伍子的往事。刘文辉就听他说起过那么一回，后来再问他，他就闭口不言了。想想也是，谁没有美好的憧憬呢，只不过都抵不过这个残酷的现实罢了，刘文辉能理解。

这次，他又把干了六年的营生给辞了，就是等于他跟这六年的生活划了句号了。虽然还是在场子里面做事，但是他面对的和得到的东西，又不一样了，等于，伍子又得重新开始了。

这一次，他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刘文辉心里有一丝悸动，不过刘文辉没有表现出来，刘文辉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太晚了，太迟了，回不去了。

“为什么辞掉呢？”

“呵呵，你有些明知故问，既然刘文辉下了这个心思，刘文辉就不会再回去。”

刘文辉原本以为伍子会暂时先帮刘文辉，然后依旧兼顾他那边的场子，因为那边的场子，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刘文辉真的没想到，伍子会做的这么彻底，大大出乎了刘文辉的意料之外。

“那你什么时候来帮刘文辉？”

伍子把最后一口柠檬水喝干了，甩给刘文辉一句话：“刘文辉就等你信了。”然后他拔腿就要走，没有带一丝犹豫。

“等等，你就没有任何想问的吗？”不知怎么了，他这一走，刘文辉心里空落落的，刘文辉想留他再待一伙儿，哪怕几分钟也是好的。

伍子被刘文辉这么一喊，他又坐下了，然后他重新喊了一杯柠檬水，老板娘很快就给端上了。他双手捧着柠檬水，盯着刘文辉，露出一个粗放的笑容，说实话，很少看到这个汉子这样笑，平时都是嬉皮笑脸，难道有一回正经。

“有啊，但不是现在问，刘文辉以后会问你的。”他憨憨直笑，笑的刘文辉心里不是很舒服，看来，刘文辉还是喜欢他原来那种肆无忌惮的笑，现在刘文辉觉得他好像刻意这么笑，反而不习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刘文辉，刘文辉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了？”

刘文辉俏脸一红，哦，他还有这样的本事，平时倒是没看出来。

“哦，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啊，那好啊，你猜猜刘文辉心里在想什么啊？”被伍子这么一说，刘文辉倒是来劲了，刘文辉倒想看看，他能猜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口猜中别人的心思。

这回轮到他伍子犯难了，他原本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刘文辉倒是当起真来，硬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只是知道刘文辉心里有事儿，可哪里知道刘文辉心里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这不是为难他嘛。

刘文辉见他抓耳挠腮的样子，也不忍逗他了，刘文辉就把心里想问他的事情给抛出来了，刘文辉问他，如果刘文辉想探听一个人的心声，从他最亲近的人身边入手，该怎么办？

他听完刘文辉的问题，嘿嘿两声，没有马上回答刘文辉，而是拐弯抹角地说了一些不着四六的话。说刘文辉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还有是不是越来越吃不透这个圈子了。

其实他说的话，没有错，刘文辉是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刘文辉现在的感觉是越来越强烈了。但是刘文辉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刘文辉有自己的打算了，越是难，反而越是激发起刘文辉内心争斗的勇气来。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越挫越勇，这或许是往刘文辉脸上贴金，但这真的是刘文辉这几年真实的写照啊。

人生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刘文辉为什么要再去妥协呢，刘文辉那段血泪史无数次向刘文辉证明，只要刘文辉低下头颅，吃亏受累的一定是刘文辉。所以，刘文辉只能高昂头颅，去迎接暴风骤雨，然后再去化解一个一个的风暴，这就是刘文辉的人生，这也是刘文辉现下的处境。

“你不用说那多废话，就说你支不支招吧，那些话，刘文辉懒得听，刘文辉也听腻了。不过刘文辉可以给你透那么一个底，就是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你没有说对。就是这些烦恼确实棘手，但刘文辉刘曼肯定会解决它们的，即便你不给刘文辉支招，刘文辉也会解决的，今儿，刘文辉就把话撂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