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广阔无垠的湖泊再也见不到一叶扁舟,梁飞才将凝目远望的视线收回。
微笑着侧转头看向李钰,李钰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梁飞。
这时才有屡屡清风夹杂着湖水的腥味缕缕飘来。
二人饶有意味地对视了一会儿,梁飞似是下了一个很大很艰难的决定,沉声道:“李将军有此战力,又拿着棣王佩玉,按理说值此危急存亡的时刻,梁某应该义无反顾地投向将军麾下。但不瞒李将军,前几日我们暗地里接到了上头的密令,指示各地官员若遇到你们,务必将你们留下,若有反抗,可便宜行事。以如今形势,若我明目张胆投向你们龙影义军,恐怕只会让李唐对将军更生忌惮,行动也会更加迫切。”
李钰先前听梁飞说漏嘴,便知会有这等隐情。他们一路逃亡到现在,确切地说,还没有遇到唐军正式的对敌,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以李钰可能动摇李唐国脉气运的身份,以及他和李隆基的贵妃那已在暗地里流传开来的风流韵事,李唐朝廷至今隐忍不发已属难能可贵。
李钰也不惊奇梁飞这样的决定,反倒对他的坦诚相对表示感激。微微点头,笑道:“梁将军能够对我李钰如此,李钰已十分感激。”
说着,向雷豹打了个眼色,抱拳向梁飞行礼道:“不过既然梁将军心有顾虑,我们又怎能多做奢求?不如就此别过,若他日还有命在,我们再叙此情。”
话落,便欲提缰拨转马头。
“且慢!”
见李钰和雷豹要走,梁飞赶紧出声阻止道。
李钰嘴角闪过一抹无人能够察觉的微笑,但马上被一丝冰冷代替,停下手中动作,奇道:“梁将军还有什么话说么?”
梁飞见李钰表情微有不善,还当他误会自己会有什么不轨意图,尴尬笑道:“我的话尚未说完。其实梁某觉得,以眼下形势,我领郓城军马明目张胆投向龙影义军颇为不妥,但在暗处,我们却可以通力合作,只要你能在郓州立足脚跟,到时再将棣王接到这里,只需一两场对叛军的大胜,想必各路被打散的唐军定会望风归附。如此,总好过你们现在四处流窜,腹背受敌。”
李钰闻言,面上显出愉悦神色,喜道:“梁将军此语,意思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共抗贼军了?”
梁飞点头,将座下骏马驱驰到李钰近前,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确切地说,是我梁飞愿意暗中辅助李将军成就大业。”
李钰心内欢喜无限,看着梁飞的眼色还是强自忍住,表情淡淡地点头道:“如此,我李钰和梁将军,便各领手下兵马,在这郓州与贼军戮力周旋。”
说罢,右手握拳,伸至梁飞胸前,梁飞也握拳与李钰碰撞一起,便算是碰拳为盟了。
当了,李钰将拳头收回,梁飞又道:“我观李将军手下水清月,对水战阵法颇有钻研,恰好我手里还有一支五百人的水师,虽然战力不精,但因为郓城临近大野泽,郓州一半的战船都装备了这五百人的水师。若能得水清月的训练,其战力必能提升几个档次,也能让你们龙影水师声势更壮,待贼军来犯,必会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不若,今日李将军便将这五百人的水师带走,请水清月好好为我训练训练。”
李钰闻言,心中更是欣喜,哪里不明白这已算是梁飞换着法儿将手中的水师赠送给他们龙影义军,这也他们此行的目的,到此,才总算达到。
面上终于显出了浓浓的喜色,向梁飞坚定地道:“梁将军放心,为了抗贼大计,我和水都督敢不苦心训练?”
梁飞也道:“有李将军这句话,我梁飞又怎能不信。”
这时,梁飞又好像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续道:“不知李将军的陆军,也驻扎在大野泽里么?”
李钰点头道:“陆军兵马不多,统共不到四百之数,因大部分是巨野帮众,因而目前仍驻扎在大野泽里。且因如今形势,除了大野泽里,还有何处可以容我等立足?”
梁飞闻言,做了个恍然的表情,“哦”了一声后道:“若李将军不嫌弃,郓城东北二十里,靠近大野泽最北端,有一座大山,名为梁山,地势易守难攻,你们大可带领兵马驻扎在那里。山水相依,可攻可守,与郓城又互为依仗,能够彼此支援。如果叛军真的攻破郓城,我们说不得还可向你们那里逃去。”
这真是天外之喜。
李钰怎能想到,梁飞竟似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们的一应盘算尽数提前规划好了。
激动之余,李钰也迅速冷静下来,梁飞一人能有如此见识和谋略,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但要是这其中另藏什么阴谋诡计,那必然也是与卢飞雪这等恶徒一般的难缠对手。
不过以他们目前掌握的各种情况来看,梁飞理当不是那等卑鄙小人,一没有动机,二没有条件。
将心中那丝本能的警惕打消,李钰向梁飞诚挚地隔空传音道:“梁将军如此助我龙影义军,我李钰感激不尽。他日若有一番成就,必不会忘记将军今日大恩。”
但表面上却朗声道:“既然梁将军有这样的好去处,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待我回去收拾一二,便领龙影义军向梁上进发。只是不知这梁山之上,现今可有什么势力驻扎?”
梁飞淡笑摇头道:“本来还有几股规模很大的贼匪,但我梁飞怎能容忍在郓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有这等恶事存在,在安禄山发动叛乱以前,便奏请徐远道,带五千精兵将之清缴干净。现在不过荒山一处,或许还会有几间遗留下来的破宅可供修补利用。”
李钰听到如此,更觉十分满意,连道几声“如此就好”。
二人就这样一番明里暗里的沟通,便将龙影义军生根发芽的地盘定好,也为即将到来的那场席卷天地的暴风雨揭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