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同见洪天德一时无言,也不再说话,略作停留后,转身眨眼不见,只有淡淡一句“日月同辉杀人时”传入洪天德的耳中。
洪天德看着陈元同消失的地方,再环顾四下里沉沉睡着的百余名兵卒,狠狠一咬牙,已然有了决定。
时间约莫再过了半个时辰,百余名兵卒悠悠醒转,而周围几间营房也响起几声蝈蝈叫声。
洪天德知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因为有陈元同迷魂香一说,他此刻也不怕出门会被营房暗哨发现,对轻身来到旁边的一名亲信嘱咐了几句。
那兵卒闻言后快步出了营房,挨个与其余几间营房里的同伴传递信息。
果然,那名兵卒动静虽然不大,但自始至终并没有被任何暗中的探哨发现,就连往来巡逻的队伍,也久久不再这一块出现。
不多时,所有营房里的兵卒都出了屋子,此刻天际已然有了一丝鱼肚白,西方的残月也快要向地平线坠去,东方隐隐已有曙辉出现。
只要再过盏茶功夫,日月同辉的奇景必然出现。
洪天德对着聚集在屋门前的五百兵卒大手一挥,低声道:“行动!”
五百黑甲兵卒犹如幽灵鬼魅,悄无声息地四散开来,眨眼间便隐入各处营房里。
安静的营房密密麻麻,荡漾着一股即将席卷而来死亡气息。
洪天德仰头望着西方的残月一点点向地平线靠近,也回目看着东方的晨辉一点点明亮,只等天空中同时出现残月和朝阳的时刻出现,一场惨绝人寰的战火将由自己亲手点燃。
“洪县令,请将这盔甲穿上吧。”
在洪天德仰天出神的时候,两名亲兵捧着一副铠甲来到洪天德身前。这两名亲兵原本的黑色铠甲此刻依然换成了灰甲,正是济阴城中守军的盔甲。
洪天德点点头,在两名亲兵的帮助下,换上灰色盔甲。
“将军,时辰到了!”
不等洪天德欣赏一下套在身上的铠甲是否合适,一名亲兵抬手指着东方惊喜道。
洪天德抬目看去,果然见到一轮朝阳离开地平线,曙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而在西边,那轮残月已然快要入土。
“火把拿来!”
洪天德也不犹豫,一边解开腰间布袋,一边向一名亲兵命令道。
那亲兵早已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递上,洪天德接在手里,另一只手将布袋重重掷在木板镶嵌的墙壁上。
布袋砰地一声被砸破,溅出里面黑色的液体,另外两名亲兵也同时掷出布袋,情形与洪天德无二。
“不好啦,高太守被人刺杀啦!”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大街上响起一声破锣,接着是无数人急吼吼乱糟糟的声音。
洪天德嘴角狞笑,将手上的火把掷到布袋破碎的地方。瞬间,熊熊大火便燃烧起来。他顺目看去,营房各处都有火苗和青烟蹿起,显然其余兵卒也以顺利得手。
“不好啦,营房失火啦!”
待火势燃大,已没有扑灭的可能时,已有陆陆续续的兵卒向洪天德不断靠拢。
洪天德见此,向左右的兵卒使了个眼色,然后一片惊慌的呼喝便即响起。接着便见一群狼狈奔逃的灰甲兵破开营房,四散奔逃。
此时的大街上,已然一片混乱,洪天德与数十名兵卒扯出长刀,大吼道:“抓叛徒啊,城内有叛徒!”
便吼便向东门奔去,在他们目光所及处,东边不远处也有浓浓的烟尘和火光弥漫。
“不好啦,粮仓走水啦,快去救火啊!”
在他们奔行途中,也有一些惊慌失措的零星兵卒向他们这边本来,一见有数十名同伴往东奔去,也不及细看,惶急地向他们嘶吼道。
不过,当几名兵卒顺着洪天德这几十名兵卒向西看去,顿时愣住了,疑惑道:“营房,营房也失火啦?”
“不好啦,营房也失火啦,快去救火啊!”
很明显这几个零星的兵卒发现了粮仓失火后,便想着去营房搬救兵,无奈当他们看到营房也被凶猛的火光包围后,顿时一脸惨白,只在原地打转,拼命嘶吼,却是手足无措了。
“快快快,先救粮仓!”
洪天德长刀一挥,领着几十名兵卒急急向粮仓奔去。
至于他们前去救火为何带的是长刀而不是水桶面盆一类装水的物什,那几名搬救兵的兵卒此刻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傻愣愣地左看右看,一时彷徨无措。
此刻,奔向粮仓的兵卒从四面八方涌出,越来越多,已有近千人的样子。而无论是粮仓还是营房,都是一片汪洋火海。清晨本有微风,现在风助火势,火增风力,不曾想,初时只在两处燃烧的熊熊烈火借助风势,竟蔓延到与之一街之隔的民房。
只过了片刻,整个繁华的济阴城已有三分之一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洪天德等人奔到粮仓前的那条大道时,环目望去,也被这等骇人的烈火场景深深震撼。
他们之前是仔细留意了粮仓和周遭的情况的,估计高承义到时设立这两处地方时,有意与民居避开,因而两地四周都被街道隔开,独立成为一个单元。
基于此,洪天德以及陈元同才会建议用火烧这等折寿的歹毒方法。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营房因为有了火油的助威,粮仓因为全是晒干的粮草等易燃之物,火势凶猛,火星飞溅,随着清晨的风势点着了隔了一条大道外的民房等建筑。
洪天德虽然心硬如铁、杀人如麻,但这等祸及无辜百姓的无妄之灾,他也深深的自责。唯一能够让他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因为有先前大火的示警,民房中的百姓基本已经离开了居所。
本是在隔岸观火看稀奇的平头百姓哪里料到,下一刻遭殃的会是他们。
顷刻间,济阴城三分之一的地盘便犹如烈焰熊熊的地狱,如果不加阻止,这大火还将无情蔓延,甚至将整个济阴城焚为灰烬都有可能。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不管是百姓还是守城军队,都加入了这场灭火大行动。
此刻的济阴城,四门洞开,城楼无兵。而救灾队伍中,太守高承义不见踪影,高承义两大依仗陈元同和邹牧原也没有露头。整个城内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洪天德看看远处空空荡荡的东门,又看看愈来愈旺的熊熊烈火,再看看散落各处正盯着自己的近千名改头换面的己方兵卒,面上第一次显出为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