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听着噼里啪啦不断碎裂的声音，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却又无力阻止。

如果单凭二指和尚身体的重量，应该是不能将这些珠宝踩碎的，但明显他脚下加了力道，所过之处，无不是化为一堆堆齑粉。

二指和尚仿若未闻，沿着墙壁一路敲去，好像真的在仔细寻找可以通向另一边的石门似的。

李钰见到他如此举动，突然心思变得有一丝澄明。这老和尚既然身为什么大自在境的高手，那也不会得失心疯了，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深意。

如此一想，李钰将那阵阵肉痛压下，也强自抬步跟随二指和尚脚步之后沿着墙壁一路行去。

霎时，藏宝室中，两道清脆悦耳的“咔擦”之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组成了一道美妙的乐章。

李钰初时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被踩碎的珠宝之上，待时间过了小会儿，也就变得麻木了，随着二指和尚在室内慢悠悠迈着小步转了一圈，慢慢开始将那细碎的声音收进耳中。

渐渐地，李钰感觉心思在那道道悦耳声中变得愈来愈轻灵，更隐隐感觉到二指和尚所踩踏的声音之中似包含了某种独特的旋律，有节奏地一遍遍重复，让他忍不住将自己的脚步也慢慢与他相合。

当两道声音合在一处，李钰顿时感觉头脑里清朗一片，全身说不出的舒泰自然，许多的杂念一一排除。此刻，他既无家国，也无天下，既无龙影义军，也无妹子明月。

他再睁目看去，这满室之中更无半点黄白之物，空空荡荡犹如星海一般，黑暗中透着点点光明，照耀得他心灵通透无比。而那两道声音，便犹如自天外飘来的天籁之音，让他浑然忘我，不得自拔。

此刻，天地间便只有他，一颗渺若尘埃的米粒儿。那颗米粒儿也变得通透无比，在夜空中飘啊飘，毫无拘束毫无窒碍。

许久，乐音消失，星空渐离，那颗晶莹剔透的米粒儿又一点点变大、盈实、落地。

他又是他。

他的脑海里，依然有国有家，有龙影义军和水明月，有那些濒死挣扎的黎民苍生。一切好像从未改变，但一切又好像全都改变了。

“恭喜施主，短短盏茶的功夫，竟能够破得了心窍。”

当李钰恍恍惚惚不知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时，二指和尚苍老的声音传来，将他从迷离之中拉了回来。

他睁眼，先看到那老和尚一双略带浑浊却十分柔和的眼睛，继而环目一扫，发现这间金银珠宝塞得满满当当的藏宝室，竟然大变了样，根本没有散落一地的珠宝，也无晃得睁不开眼的黄白之物。

空空荡荡的藏宝室内，只有正中间的一根脸盆粗细的石柱上，摆放着一颗发着淡淡白光的珠子。那珠子，与二指和尚先前所拿的那颗宝珠一样大小，只是光芒较之黯淡了一些。

李钰在看看脚下，根本没有什么被踩碎化为齑粉的珠宝碎末，不过是干净平整的潮湿石板地面。

“神僧，这是？”

即便他有了一丝明悟，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世人皆道‘财迷心窍’，这一颗迷心珠在此，既是一道可以将人彻底困住的陷阱，也是考验真龙之主的一道关卡。”

二指和尚宝相庄严的面上浮现一抹温暖的笑意，低声道：“如果施主被这满室虚拟的财宝迷住了心窍，贫僧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你在这空荡荡的藏宝室里耗尽生机。欲成大业者，七窍玲珑，可比日月。施主能破心窍，果然是具有大机缘者。”

李钰见二指和尚如此说，先是暗道侥幸，自己当时本来差一点便不能自拔了，要不是那霹雳啪啦、咔擦咔擦的声音实在悦耳，他是如何也不可能踩下那第一脚的。

但随后，他又不免惋惜，这空空荡荡的一间藏宝室，竟然只是那颗珠子发出的光芒给人的幻觉，根本没有数之不尽的财宝。没有这些财宝，龙影义军必然将会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

不过仔细想一下，也能够明白了。当年武皇帝在此建造真龙穴，虽然目的也是为了以后不时之需，但要想将都城的财宝囤积在此，必然会引起朝廷的怀疑。况且路途那么遥远，运送这些东西也颇多不便。

带着一点点惋惜，李钰向二指和尚合十行礼道：“多谢神僧指点，若无神僧在此，恐怕我最终会成为一具枯骨了。”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因为李钰并不贪财，这藏宝室中宝物虽多，却还不至于让他沉迷在此。正因为他未曾沉迷其中，才会被二指和尚用踩踏之声引导，破了他的财迷心窍。

所以，他的感激是真，如果为假。

“施主自有缘法，贫僧不过做个掌灯人而已。”

二指和尚闻言，微微摆手，然后转身道：“施主还请随我来吧。”

他脚步轻点，双足与地面若即若离，几下便来到了石室另一边的墙壁。二指在墙壁上一拧，一道石门于不可能处又即开启。

李钰这一次早有预料，因而双目死死盯着二指和尚，欲要看看他到底怎么开启了那道石门。

可是，任凭他看得多么仔细，也根本没看出半点门道，好像那石壁上本来没有门，只是二指和尚伸手碰了一下，才突然生出了一道石门似的。

二指和尚回身看着一脸茫然的李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向里走了进去。

李钰收起满心好奇，依旧老老实实跟随在他身后。两人过了石门，那道石门果然又如先前，轰隆隆合上，不见丝毫光线透出。

二指和尚掌着那颗发光的珠子，在前领着李钰又行了一段路程，便到了一处空地之中。

那处空地不如先前那般的密室，而真的只是一处空地，空地三面都被石栏围着，石栏之外有些什么，因为光线不足，李钰并不能看得清楚。

二指和尚掌着那颗珠子来到空地中央，待李钰也迈下石阶，才转头对李钰道：“贫僧只能送施主到这里了，剩余的路程，便需要施主自己前去探寻了。”

说罢，二指和尚将那颗发光的珠子递给李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