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晁松开双手紧握的刀柄,两具尸体齐齐向前扑倒,鲜血流了一地。
眼角瞥了瞥死透的二人,嘴角微翘,一脸不屑地转身,轻功提纵术施展开来,双足虚点大地,十余息便来到官道拐角,牵出那匹已经卸了马车的骏马,翻身上了马背,长鞭一扬,四蹄翻飞,朝着彭城的方向驰去。
一路风尘仆仆,行了一日一夜,在第二日天将黑尽的时候,袁晁牵着那匹从两名千牛卫手中抢夺过来的骏马终于远远望见了雄伟的彭城。
在后世,彭城还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徐州,作为华夏九州之一,自古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兵家必争之地和商贾云集中心,一直是淮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唐后的宋代大文豪苏轼便有词写过《江城子·别徐州》:“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馀几许?春纵在,与谁同!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而元代也有一名词人萨都剌写过一首词作《木兰花慢·彭城怀古》:“古徐州形胜,消磨尽,几英雄。想铁甲重瞳,乌骓汗血,玉帐连空,楚歌八千兵散,料梦魂应不到江东。空有黄河如带,乱山起伏如龙。汉家陵阙起秋风,禾黍满关中。更戏马台荒,画眉人远,燕子楼空。人生百年如寄,且开怀,一饮尽千锺。回首荒城斜日,倚栏目送飞鸿。”
由此观之,彭城在华夏尤其是江淮地区的重要位置。
袁晁在距离彭城东北十余里外的官道上停下,座下那匹脚力甚为不错的骏马嘴角不停吐着白沫,一日一夜的长途奔驰,中途歇息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即便是千里良驹,也定然难以继续。
何况这匹骏马虽然脚力也还不错,但却还不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如此一日一夜的奔行,已足足行了约莫六百余里,这匹马能够坚持到现在,全凭袁晁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到。
到了此时此地,此马已明显体力不支,果不其然,当袁晁勒住马缰,还不待他翻身而下,只见这马四肢一软,便向旁倒去。
袁晁心内微叹,若不是为了追赶那人踪迹,他怎也不忍心将这么一匹好马累毙。
在骏马倒下的瞬间,他双足在马镫上微微借力,身体便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官道中央。
此时天已黑尽,官道上并无半个人影。袁晁看了看倒在路旁进气少出气多的骏马,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竖掌成刀,半蹲下身,看着口吐白沫的骏马,道:“辛苦了,安然去吧!”
言罢,掌刀在马脖子上拍了拍,那骏马四蹄一伸,便再无任何动静。
袁晁探出双手,用力将这马匹尸体推到官道旁边缓缓流淌的大运河里。
这马既然是千牛卫所有,指不定身上会有什么标记,万一被彭城的人看到,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未免后顾之忧,他也只有如此,等明日别人从河中打捞起来,早已不知漂流到了何处。
看着骏马尸体漂浮在漆黑的河面顺流而下,袁晁拍了拍手,起身便朝彭城方向行去。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他已行出了七八里地,来到官道两旁简陋的一条长街。
大唐素来有宵禁的制度,无论大小城市,一旦天将擦黑,便会禁止城内外的人进出城门。许多远道而来赶不到时辰进入城里的,便只能留宿在城外。
如此,许多开在城外主要干道上的酒楼店铺便应运而生。虽然规模远不如城里,但也解决了远道而来的行人基本所需。
彭城是一座大城,也是各处交通的枢纽,从各地往来的商旅行客络绎不绝,在不经意间也繁荣了城外几条主要干道上的店铺生意。
现在天下虽然大乱,但战火尚未波及到此,因而这里依旧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袁晁行到一座看着还算顺眼的酒楼前,抬头看着风灯高挂、装潢还算不错的两层酒楼,略略犹豫,抬步便进了去。
奔行了一日一夜,他早已是风尘仆仆,本就简单的衣着因为染了灰尘,显得更加朴素。而头发上脸上都是尘土,看着与行乞之人也无二致。
不过,即便如此,因为他一身功力在身,生得有仪表堂堂,行走之间自有不凡气度。
“客观,住店?”
他一进店,便有一名眼力劲儿极好的店小二上前招呼,他只在袁晁身上打量了一眼,并未流露出不屑之情。
其实他长期在这家迎来送往的酒楼讨生活,知道这些往来的旅人因为长途跋涉,表面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说不定其中便有他不敢惹的人物。
毕竟,在这些商旅之中,谁也说不清楚便有朝廷外放大员,因为不喜驿站简陋的条件,而暗地里选择到这酒楼里打尖。
袁晁见店小二态度和善,微微点头,掏出两文铜钱给他作小费,环目扫了一眼厅堂内坐满了的旅人,另道:“既要住店,也要打尖。如果没有房间,随便弄个可以睡的地方就成,不用讲究。”
“多谢客观。”那店小二接过两文铜钱,小费虽然较少,但有胜于无,于是连忙道:“客房还有,只是较为狭窄,仅有一张床铺,若客官不嫌弃,小的这就给您留着?”
袁晁也没想过要住什么豪华酒楼,不介意地点头道:“能睡就成,麻烦你给我留着吧。另外给我炒一盘下酒菜,弄碟花生米,再来半斤黄酒。”
那小二见袁晁这么好说话,不由连连点头应诺,忙下去安排去了。
袁晁瞥了厅中八张四方桌俱都坐了客人,只有角落靠窗一角的那张四方桌还没人坐。
他也懒得和其余人共挤一张桌子,便到那张桌子坐下。虽然临着窗,但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并不能见到什么。
但他是化境宗师的高手,与李钰一样,也能夜能视物,却能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条官道上来来往往有些零星的行人外,并无其他异样,也无什么看头。
饶是如此,他还是凝目看着窗外,思考着这一路行来的种种经历。
“将军,虢王让田秀荣和许远接掌睢阳,而派许叔冀到济阴整顿,末将觉得恐怕会酿成大祸啊?”
正在袁晁出神的当儿,一道细微的声音闯入他的双耳,将他从飘飞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