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拿起徐公凌写给张亿丰的信,拆开便看,信曰:
张兄台鉴:别来良久,甚为挂怀。深情厚意,感莫能言。海天在望,不尽依依。吾等三人,至此月余。玄女仁心,着手回春。身心康泰,安适如常。吾三兄弟,自竹林结义,誓同生死。今得痊愈,幸甚至哉。青仙大会将至,贱体不便久留。感君救护之情,他日涌泉相报。
徐公凌手书
水中月暗想:“徐公凌字写得行云流水,还真不错。不知道他给我写了什么?”
水中月随即拆开徐公凌留给她的信,只有十六个字:救命之恩,永世难忘。他日有难,我必相帮。
水中月看着这十六个字,气得直跺脚:“凭什么就写给我十六个字啊!多写几个字会死啊!临走之前,还要咒我啊!就是我有难,我也找不到你啊!混蛋!”
水中月突然想起青仙大会这四个字,心如被一把冰刀割成两半,瘫软在地。
徐公凌、马家驹、张无音自八月初九离家出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徐公凌他们出玄女庙的时候是十月初十,如今已是十月十四。徐公凌此时还剩下一两白银,五十两金子以及十根金条。马家驹自然还是身无分文的。张无音剩下不到十两,也是捉襟见肘。
徐公凌正骑马缓行,突然打了三个喷嚏:“唉!谁这么想我啊!”
张无音笑道:“该不会是东窗事发了吧!”
徐公凌抓了抓痒:“我们不过是顺了两大袋子点心,也不算什么大事啊!”
张无音似乎有些悔意:“我们这算不算是忘恩负义呢!”
马家驹想起这几日路上除了偶尔打些野味烤着吃,就是吃玄女庙的点心,惊问道:“啊!公凌,这点心是你们偷来的啊?”
徐公凌转着脖子:“不能这么说吧!反正她们也吃不完。要是我们当面请辞,说不定晓真师太还得送我们几百两银子呢!我们就拿了两袋点心,也就是解解馋的。我们这叫顺水推舟!”
张无音摸到脖颈处长了一个疙瘩,里面有脓,便挤了出来:“这天够热的,明明已经到十月了。公凌,你看看我脖子上的疙瘩,挤没挤出来。”
徐公凌看到疙瘩上还有白脓:“还有一点,再挤挤吧!我前几天也挤了三个疙瘩,不过没你的大啊!”
马家驹见张无音手里拿着地图,问道:“无音,现在离冀州还有多远啊?可别耽误了时日啊!”
张无音指着图上的标注:“你看,也就三炷香的工夫就能到冀州了。我们不用急!”
徐公凌听说快到冀州,眉飞色舞起来:“终于要到冀州了!凌虚宫近在眼前啊!皇天不负苦心人啊!”
马家驹指着草泥马的尾巴:“公凌你看,我这匹草泥马的尾巴就剩那么一点了。”
徐公凌也回头看着所骑草泥马的尾巴:“我这边剩得也不多了。幸亏在正经客栈得了草泥马!不然我们现在都到不了冀州。无音你还记得吗?那家黑店竟然叫正经客栈。”
张无音拍着大腿:“对对对!是叫正经客栈。过了这么久,我都要忘了。不过你应该最喜欢知著山庄吧!”
徐公凌想起知著山庄的蝎子精,自觉回味无穷:“我这十八年来,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就是那只蝎子精了。我看她嫣然一笑,感觉整个身体都酥掉了。可惜没能调戏调戏她。用翔龙的话说,我说真心话,她的玉团儿可是又大又圆啊!”
张无音取笑道:“公凌,为什么你对女人永远都是念念不忘呢?”
徐公凌指着马家驹:“别光说我!那一夜家驹还和蜘蛛精玩比翼双飞呢!”
马家驹急忙解释:“公凌,我那明明是将计就计啊!”
徐公凌不免感慨:“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就是因为知著山庄,我此生立志远离女人。”
张无音大笑起来:“公凌,你说这话谁相信啊!据说你在玄女庙是到处采花啊!”
徐公凌长叹一声:“无音,我哪有机会采花啊!玄女庙毕竟不是青楼,人家是讲规矩的。等我们进了凌虚宫,练上三年出来,就可以不用再守童子之身了。”
“唉!那时节真不知道多少良家少女要惨遭你的毒手。”张无音感慨不已。
“嘿嘿!等我发达了,说不定也找个十个八个养在家里,我也日日做新郎。”徐公凌憧憬起发达之后的生活。
马家驹补了一句:“公凌,等你发达了。你可别忘了初心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你天天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张无音突然想起石家三虎,怒道:“公凌,有口气我还咽不下去。”
徐公凌当即会意:“你是说结石掌的事吧?以我目前的功力可以打赢石二虎和石三虎,但是石大虎功夫最高,一人顶他们好几个人,我暂时还赶不上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不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应该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马家驹想起石二虎,气得牙都痒痒:“我必把他大卸八块,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张无音很赞同马家驹的观点:“他们三都该杀!最好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的石化真气反噬自身,让他们自食其果。”
徐公凌加快了草泥马的速度,喊道:“草泥马,再送我们最后一程吧!驾!”
马家驹也加快了草泥马的速度:“公凌,等等我!”
张无音暗想:“那么急干吗?冀州城又不会跑。”
三个人只跑了七八里地,胯下的草泥马就渐渐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徐公凌见草泥马没了,觉得也未必是件坏事,步行有步行的乐趣。马家驹捂着头,想着以后没马的日子,该怎么办?张无音倒觉得有马就骑,没马就走,反正能到凌虚宫就行。
徐公凌迈开大步:“家驹!无音!现在草泥马没了,我们正好可以步行游玩了。”
张无音摇着头:“别介!还是别玩了。玩什么都是要银子的。”
徐公凌也觉得只进不出不是办法:“实在不行,我们进城之后。做活赚些银两吧!”
马家驹从来没什么主见:“那我们做什么活呢?”
徐公凌答道:“能挣银子就行了!坐吃山空不是个事啊!就怕到了凌虚宫还有更多要花钱的地方。但愿凌虚宫不是菩提寺。”
张无音捂着头,愁眉不展:“估计也不会差太多。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没想到现在我天天会为钱发愁。”
马家驹想起菩提寺的佛事:“菩提寺确实挺能吃人的。”
张无音叹了口气:“大户人家可能不在乎这点钱。但是我们目前还做不到挥金如土啊!”
徐公凌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我们这千金散尽,可回不来。”
马家驹指着远处的城门:“快看,那就是冀州城,先进城再说吧!”
大禹王分天下为九州,冀州位列九州之首。传说远在上古时代,炎黄子孙的共同祖先姬姓轩辕氏黄帝在征服蚩尤、炎帝两个部落之后,定居晋南,依山川大势,“割地布九州”。在唐尧时,洪水为害,淹没九州。大禹王又随山浚川,“疆理天下,奠九州而正五服”。《汉书》云:冀州,尧所都,故禹治水从冀州始。由此可见冀州是唐尧都城的所在地,并因其特殊位置,从而位列九州之首。
三人从凌州小城出来,见到最繁华的就是冀州城了。车水马龙的深街长巷,身旁紧紧偎依的一幢幢青瓦木楼和一户挨一户的小商铺,仿佛在述说着千年来冀州古城的富庶繁华。各种各样的吃穿用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徐公凌望穿这一条街,书店、铁匠铺、布庄、客栈、当铺、青楼、杂货铺、戏院、药店、酒楼、茶舍、赌坊,尽收眼底。三人纷纷捶头跺脚感叹起来,到了冀州城,人才会彻底明白没钱花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午时左右,三人找到一家朴素无华的小客栈,只开了一间房,给马家驹弄了一个地铺。放好了行李,徐公凌就到门外找店小二。
徐公凌冲着店小二打个手势:“小二哥,过来一下!”
那店小二眼皮十分活套,微微点头,走向徐公凌那屋。轻轻推推开,又轻轻合上门。
“客官找小人,所为何事啊?”店小二也是开门见山。
徐公凌掏出跟张无音要的一钱银子,递了过去:“跟你打听点事。”
店小二接过银子,喜道:“多谢客官,有事只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徐公凌问道:“在这附近,什么正经营生来钱快点?”
店小二答道:“这客官问我可是问对人了,咱冀州城是都城,给人指路都能赚钱。要说来钱快些,小人倒是知道些营生。看客官的打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附近的天香赌坊每天都有高手比武,一场下来,至少三五百两银子。另外赵记当铺买卖公道,客官若是有富余的物件,可以去出手或典当。出手的物件能给市价七成,典当也能给市价五成,约定时日,按利赎当。”
徐公凌得到店小二的消息,十分满意:“多谢小二哥了!这就给我们准备饭菜吧!要你们家最好的饭菜。”
店小二道:“实在抱歉。小店只能打个尖或住店。若是吃饭,还请到附近饭庄。请三位客官多担待。”
张无音肚子饿得不行:“公凌,这样也好。我见附近有不少家饭庄,该开开荤了。这顿我请了!”
大平饭庄是一个名叫曹大平的厨子开的,据说他原来是一家大酒楼的厨子,现在自己开了大平饭庄。徐公凌啃着酱肘子和炸排骨,对大平饭庄的菜赞不绝口。马家驹拿起香米馍馍就着红烧鲜鱼,吃得也很尽兴。张无音对爆炒大公鸡也很满意,一人就吃了半只。
张无音大口喝水:“过瘾啊!今天总算是开荤了。”
徐公凌笑道:“无音,你不是有豆腐就行的吗?”
张无音想起玄女庙的豆腐,头都大了:“公凌,如果有鸡,你还会吃豆腐吗?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马家驹已经吃了五个馍馍:“公凌!无音!尝尝这鱼,太好吃了。爽滑美味,鱼刺都被剔出去了。”
徐公凌夹起一块鱼肉:“家驹,你知道的。我是几乎不吃鱼的,我嫌腥气。”
徐公凌尝完这鱼:“不错啊!这鱼真好吃。”
忽然一阵骚动,只见周围的食客纷纷起身结账,口中嚷道:“快点走!万宝大会就要开始了,肯定会有新宝物,就是买不起,我们也能去开开眼。”
徐公凌听到万宝大会四个字,也来了兴趣,便问曹大平:“店家,这万宝大会是什么?”
曹大平笑道:“三位客官是外乡人,待我说知。我们这条街每半年会开一次万宝大会,评选各地的奇珍异宝,并当场唱卖(拍卖),价高者得。不过大部分人也就是看个热闹,想买那些宝物,把家里的祖宗三代的地卖了都不够。”
马家驹最喜欢凑热闹,耸了耸肩:“那我们也去开开眼吧!难得赶上一次万宝大会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那就走吧!我今天也随波逐流了!”张无音起身便去结账。
徐公凌指着没吃完的菜:“店家,帮我把没吃完的排骨给包上。”
“好勒!”曹大平给徐公凌包上排骨,“客官常来啊!”
徐公凌答道:“一定!我们就住附近,在这吃也方便。”
张无音结账的时候,发现也就七钱银子,暗想:“这个价还算公道!”
三人跟着乌秧乌殃的人群往前走,男女老少有近万人。走在这人群中除了能看见人,基本什么都看不见。这阵仗就好像两军阵前交锋,几万人齐刷刷往前冲,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因为后面也全都是人,根本无路可退,也别想闪转腾挪,能向前迈半步就不错了。向后退是死路一条,只有向前冲锋,或可生。
马家驹不停朝前挤着,总算看见一个排起长龙的摊位,于是问道:“请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在记录着什么,忙得不可开交:“贵客若是有奇珍异宝,请到我这边做个笔录,然后交由鉴宝师品鉴。”
一个大汉撞开马家驹:“滚开!穷小子,别挡我光。”
马家驹这段时间苦练腿法,下盘很是扎实,没有被撞动,怒道:“无缘无故,你干嘛撞我?”
那大汉又撞了他一下:“老子想撞你便撞你,小子还挺横的。”
马家驹又被撞了一下:“有胆你再撞我一下!”
那大汉不吃这一套。又撞了过去:“我就撞你……撞死你……”
“嘭”的一声,那大汉就不见了。只见马家驹作出了一个侧踹的姿势,定住了右腿。
“啊……”只听空中有人大叫起来。
徐公凌见到马家驹出了一招遏云腿,赶忙一个金猫步疾奔过去,接住了那汉子。那汉子惊魂未定,再不敢看马家驹一眼。
“家驹,怎么回事?”徐公凌严肃地问道。
“他撞了我三下,我踢了他一脚!”马家驹收回了右腿。
徐公凌目视着那汉子,笑道:“人没事就好,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马家驹刚才也是一时气不过:“公凌!我知道了。”
徐公凌又笑道:“不过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宁可让别人有事,也不能让自己有事。难道我们学艺是为了绣花的吗?”
马家驹欣然一笑:“我知道了!”
徐公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做笔录的男子:“小哥,这是玄女庙独家配置的化石丹,能解结石掌的石化真气。”
做笔录的青年男子惊道:“真的吗?这可是稀罕物件啊!贵客快请笔录。”
徐公凌上前接过笔,写上徐大,凌州人氏,玄女庙化石灵丹一枚。
青年男子指着后面的摊位:“请贵客去后面交给验丹士过目。”
徐公凌和马家驹又顺着青年男子所指的方向,走到验丹士的摊位。那位验丹士拿着厚厚的镜片,对准化石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了又看,然后写了一个条子贴在上面。徐公凌看着小字,原来写的是珍品丹药,世间罕有。
水中月第一次炼出的化石丹只能算是中品,只能解十分之三的石化真气。后来数十次苦心孤诣,不断改良配方,调整药材的最佳比例,终于炼出了一颗就能化去所有石化真气的化石丹。
马家驹不由想起水中月:“公凌,这一颗化石丹,水姑娘可足足要炼制七天七夜啊!你真要卖啊?”
“我现在兜比脸还干净,就剩一两银子了。我有别的办法吗?无音的银子也不多了。”徐公凌心里其实也舍不得,只是听见马家驹被人说成是穷小子,有意为他争个脸,才拿出了化石丹。
马家驹轻声说道:“等我有钱,马上就还你。”
验丹士贴完条子:“请到西边第二间帐篷,交给三郎中验验药性。”
二人又走到西边第二间帐篷,见到一个矮个子郎中。那郎中接过化石丹,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赞道:“这丹药确实是玄女庙的药炉炼出来的,能解结石掌的石化毒。我活了半辈子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传说中的化石灵丹。”
三郎中盖上盒盖,提笔问道:“这位公子,你是急于出手,还是要漫天要价啊?”
徐公凌也不清楚其中干系:“急于出手如何?漫天要价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