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龙翻完了《留侯世家》,又接着读起了《萧相国世家》:
萧相国何者,沛丰人也。以文无害为沛主吏掾。
高祖为布衣时,何数以吏事护高祖。高祖为亭长,常左右之。高祖以吏繇咸阳,吏皆送奉钱三,何独以五。
秦御史监郡者与从事,常辨之。何乃给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徵何,何固请,得毋行。
及高祖起为沛公,何常为丞督事。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为汉王,以何为丞相。项王与诸侯屠烧咸阳而去。汉王所以具知天下阸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图书也。何进言韩信,汉王以信为大将军。语在淮阴侯事中。
汉王引兵东定三秦,何以丞相留收巴蜀,填抚谕告,使给军食。汉二年,汉王与诸侯击楚,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阳。为法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辄奏上,可,许以从事;即不及奏上,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关中事计户口转漕给军,汉王数失军遁去,何常兴关中卒,辄补缺。上以此专属任何关中事。
汉三年,汉王与项羽相距京索之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丞相曰:“王暴衣露盖,数使使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也。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上必益信君。”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说。
汉五年,既杀项羽,定天下,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余功不决。高祖以萧何功最盛,封为酂侯,所食邑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高帝曰:“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随我,多者两三人。今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皆莫敢言。
上已桡功臣,多封萧何,至位次未有以复难之,然心欲何第一。
陛下虽数亡山东,萧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虽亡曹参等百数,何缺于汉?汉得之不必待以全。柰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万世之功哉!萧何第一,曹参次之。”高祖曰:“善。”于是乃令萧何第一,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得鄂君乃益明。”于是因鄂君故所食关内侯邑封为安平侯。是日,悉封何父子兄弟十余人,皆有食邑。乃益封何二千户,以帝尝繇咸阳时何送我独赢奉钱二也。
汉十一年,陈豨反,高祖自将,至邯郸。未罢,淮阴侯谋反关中,吕后用萧何计,诛淮阴侯,语在淮阴事中。上已闻淮阴侯诛,使使拜丞相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诸君皆贺,召平独吊。召平者,故秦东陵侯。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中,非被矢石之事而益君封置卫者,以今者淮阴侯新反于中,疑君心矣。夫置卫卫君,非以宠君也。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私财佐军,则上心说。”相国从其计,高帝乃大喜。
汉十二年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相国为上在军,乃拊循勉力百姓,悉以所有佐军,如陈豨时。客有说相国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可复加哉?然君初入关中,得百姓心,十馀年矣,皆附君,常复孳孳得民和。上所为数问君者,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上心乃安。”于是相国从其计,上乃大说。
上罢布军归,民道遮行上书,言相国贱强买民田宅数千万。上至,相国谒。上笑曰:“夫相国乃利民!”民所上书皆以与相国,曰:“君自谢民。”相国因为民请曰:“长安地狭,上林中多空地,弃,愿令民得入田,毋收稿为禽兽食。”
上大怒曰:“相国多受贾人财物,乃为请吾苑!”乃下相国廷尉,械系之。数日,王卫尉侍,前问曰:“相国何大罪,陛下系之暴也?”上曰:“吾闻李斯相秦皇帝,有善归主,有恶自与。今相国多受贾竖金而为民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高帝不怿。是日,使使持节赦出相国。相国年老,素恭谨,入,徒跣谢。高帝曰:“相国休矣!相国为民请苑,吾不许,我不过为桀纣主,而相国为贤相。吾故系相国欲令百姓闻吾过也。”
何素不与曹参相能,及何病,孝惠自临视相国病,因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者?”对曰:“知臣莫如主。”孝惠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矣!”
何置田宅必居穷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孝惠二年,相国何卒,谥为文终侯。
后嗣以罪失侯者四世,绝,天子辄复求何后,封续酂侯,功臣莫得比焉。
太史公曰:萧相国何于秦时为刀笔吏,录录未有奇节。及汉兴,依日月之末光,何谨守管龠,因民之疾秦法,顺流与之更始。淮阴、黥布等皆以诛灭,而何之勋烂焉。位冠群臣,声施后世,与闳夭、散宜生等争烈矣。
萧何为吏,文而无害。及佐兴王,举宗从沛。关中既守,转输是赖。汉军屡疲,秦兵必会。约法可久,收图可大。指兽发踪,其功实最。政称画一,居乃非泰。继绝宠勤,式旌砺带。
萧何与张良、韩信作为汉初三杰,萧何和张良均得到了善终,韩信却惨死在未央宫。萧何非常善于明哲保身,楚汉战争期间,刘项在荥阳一线相持二十八个月。这段时间,刘邦将整个关中都交给萧何管理(上以此专属任何关中事),这一举措赋予萧何极大的权力,当然,萧何也干得极有成效。汉三年,刘项在荥阳依旧僵持不下,刘邦多次派使者慰问萧何。明眼人或许都能看这中间的玄机,萧何却并未有所觉察。
后来,萧何手下一位鲍姓门客名叫鲍生提醒他说,大王在前线御敌,风餐露宿,辛苦得很,却屡次派使者慰劳在后方的你,说明汉王已经对你起了疑心。考虑到你现在的个人处境,不如把子孙、堂兄弟中能够打仗的全送到前线去,汉王一定会更加信任你。萧何一点就通,立马照办。等他的子孙、堂兄弟赶到前线大营,果然“汉王大悦”。
萧何能够侮辱自己的名声。当刘邦从前线凯旋时,百姓拦路上书,控告萧相国强夺、贱买民间田宅,价值数千万。刘邦回到长安后,萧何去见他时,刘邦笑着把百姓的上书交给萧何,意味深长地说:“你身为相国,竟然也和百姓争利!你就是这样‘利民’啊?你自己向百姓谢罪去吧!”刘邦表面上让萧何向百姓认错,补偿田价,可内心里却暗自高兴,对萧何的怀疑也逐渐消失。
张翔龙暗想:“我没有路子,最多只能做到牙门将。但是留在狂刀门里迟早会被李独一给整死,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虽然大将军有意栽培我,但是我还不能留,我只不过是狂刀门里的一颗棋子。等我没有用的时候,狂刀门就会过河拆桥。”
第二天一早,莫云端亲自领军护送,一直将车队送到了城门口。仪仗队出了城郊一连送了十八里,然后原路返回。此刻除了张翔龙和二十六人组成的护卫队,就只剩莫雁翎、李四惠、四个车夫、一个陪嫁丫鬟和三个火头军。
事实上这只和亲队伍已经很精简了,带着大队人马行军,每一天粮食和草料的消耗就非常巨大。原本莫云端想用四匹马的马车,在张翔龙的坚持之下改成了两匹马的马车。一共有四辆马车,每辆马车由两匹马来拉,和一个车夫驾车。
狂刀门的车夫不是一般的车夫,其实都是习武数年的高手,这四个高手主要是保护马车里的金银财宝和莫雁翎的安全,效忠于李四惠。张翔龙和杜天任都是明眼人,自然知道他们的功底。常年习武的人,眼神和一般车夫是不一样的。
这四个车夫的坐姿和一般车夫完全不同,他们都是跪在车上,稳如泰山。换做寻常的车夫,膝盖骨早就颠散了。押粮队带上了三个月的粮草,一直送他们到东海,就会卸下一个月的粮草,然后返回狂刀门。
一连行军二个时辰,押粮队的马力已乏,离前军越来越远。马拉着粮车一天行不过百里就会累得气喘吁吁,粮车上还有战马要吃的草料和豆料,每日消耗非常大。狂刀门的士兵,每个人一般会携带三天的干粮以防万一。
张翔龙暗想:“这一路要经过青东小道、琴音山、松枫林,青东小道可能会有强人出没,琴音山有一群金钱豹,松枫林里有一些孤魂野鬼。四个车夫听命于李四惠,肯定是李四惠的心腹弟子。押粮队有十个押粮兵,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愿这七天不要发生什么问题!”
莫孤烟探路回来,禀道:“启禀伯长,前方三十里就是青东小道了,道路错综复杂,很容易迷路。”
张翔龙挥挥手:“全军原地歇息,火头军点火做饭。”
李四惠算了起来:“张伯长,你和你的部下一共二十七人,小姐、丫鬟和车夫六人,押粮队有十个人,加上本中郎将一人,一共四十四个人,每人每天三斤粮食也得一百三十二斤了。”
张翔龙笑道:“非也非也!我每天至少九斤粮食,什长韦克夫一天至少二十斤,杜天任一天要吃六斤。一个和亲队一天至少要一百六十斤粮食,我当初想让大将军去掉二十名长斧兵,但是他担心人马不够,七天下来光是粮食就要消耗四百二十斤。我们狂刀门的拉车马,一匹不过能拉一千五百斤,两匹才能拉三千斤。”
李四惠作为中郎将比张翔龙高了二级,一路上他都没有怎么跟张翔龙说过话。李四惠遇到官大的,就会给一张笑脸,遇到比他官职低的,就恨不得放屁。张翔龙看着貌不惊人,他心里也瞧不上张翔龙,觉得莫云端派了一个脓包过来。
只听李四惠哼了一声:“张伯长,你随我们狂刀门大军远征过吗?”
张翔龙摇摇头:“这几年没有大战,未曾远征!”
李四惠冷笑道:“老夫当年二十二岁,已经做到了牙门将,领三千弟子出征,杀得地狱门闻风丧胆,大败而归。那时候你恐怕还在尿床呢!”
张翔龙一听此话,内中不悦:“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好汉可不提当年勇啊!”
李四惠看着张翔龙的一双小手:“张伯长,你这双小手,长得小巧玲珑,还不如去当个男产婆,何必要在狂刀门学艺呢!哈哈!切勿见怪啊!”
王纯良望着李四惠,不满道:“李中郎将听说您老人家功夫不错,不如和我们几个小伯长过几招吧!也好指点指点我们!素闻您老人家的蛤蟆功可练得出神入化啊!”
李四惠指着王纯良骂道:“小小什长,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我说话。前锋营的小崽子真是骄横跋扈,大将军亲自任命我为和亲大将军,你们伯长不过是和亲校尉,你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张翔龙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李四惠年过四旬,三十六岁升为中郎将,是莫云端的得力干将,名义上张翔龙是和亲队的校尉,其实还得听李四惠的命令。然而张翔龙带的兵,只听张翔龙的号令,这让李四惠非常恼火,觉得自己被架空了。
李四惠下马说道:“张伯长,你的职责是保护和亲队的安全,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张翔龙于是答道:“李中郎将,我们护卫队要保护押粮队和车队,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让火头军抓紧做法吧!青东小道很可能会有强人出没,这里还算安全。”
李四惠冷哼一声:“张伯长,你是被吓破胆了吧!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敢来劫我们狂刀门的和亲队,是不是找死啊!一群强人,也敢来惹我们狂刀门吗?可笑啊!可笑!你的部下那么能吃,可别是一帮酒囊饭袋啊!”
韦克夫大怒不已,高声喝道:“直娘贼!你算什么东西,当个中郎将便耀武扬威的,有种和俺过几招,三招之内俺不把你打趴,俺就跟你姓!”
李四惠被韦克夫的大喝,吓退数步,瞪起了眼:“张伯长,你就这么纵容你的部下吗!真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啊!小小什长竟然都敢跟我喊了,你们这帮小兵,一个个是想造反了吧!”
四个车夫下了马车,一齐站到了李四惠的面前,其中一人指着张翔龙,叫道:“姓张的,你有种就和我过几招吧!按照我们狂刀门的规矩,门下弟子比武,生死不论。别以为你师父是钟云长,我就怕了你。什么狂刀武圣,他不就是一个小伯长吗?”
张翔龙听完此话,脸色一变,抄起了一根金刚锏:“比就比吧!如果我武艺不济,你们还可以快马返回,让大将军再派一个校尉过来。”
这时候韦克夫架起两把板斧:“伯长,让俺来!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这四个车夫看到壮如铁塔的韦克夫,不由有些胆怯。韦克夫力大如神,两把板斧可以杀死上百人,四个车夫看到韦克夫如此剽悍,纷纷不敢上前。
张翔龙心中有气,但却得为大局考虑,于是说道:“我们一个和亲队,有四辆马车,你们正好一人一辆,人说拳脚无眼,刀剑无情,我看你们就过过拳脚吧!点到为止!切勿自相残杀。”
这时候车夫中站出来一个瘦猴子,长得精瘦精瘦,看上去弱不禁风,身量不到韦克夫的大腿高。这瘦猴子抱着双拳:“那个汉子,看你长得十分高大,不如和我比试比试吧!”
韦克夫当即抱拳:“好嘞!等到饭好了,我正好多吃点!”
张翔龙对韦克夫的功夫非常放心,但看着这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心里不由嘀咕起来:“大力韦的力气是没用话说的,但是这个车夫长得那么小巧,速度一定很快,如果抓不住他,大力韦反而会挨打。”
杜天任此刻男扮女装,扮成了莫雁翎的贴身丫鬟,看上去非常妖艳,脸上都是胭脂和腮红。钱岱君看到杜天任这个打扮,笑得前仰后合。张翔龙也没有想到杜天任扮成女子竟然会这么妖媚。
杜天任望着韦克夫:“大力韦,你就用你的看家本领来试试吧!等会一定要听我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