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龙一路骑马回到狂刀门,此时他身边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其中有一些是他的旧部,大多是曹海手下的降兵。一路上都在传言莫云端回去要加封张翔龙为中郎将的事。
从伯长到中郎将连升两级,无疑是很大的荣耀。张翔龙只是守着阵亡兄弟的棺材,久久难以忘怀。和亲的时候,韦克夫、王纯良、莫孤烟、杜天任战死,狂鲛大战江东游、钱岱君、冷鸣风、邱藏云阵亡,柳剑心和林云影中途逃走。
狂鲛大战作为狂刀门与鲛人族的第一次大规模战役,被载入了狂刀门史册,韦克夫、王纯良、莫孤烟、杜天任、江东游、钱岱君、冷鸣风、邱藏云被封为狂刀忠魂,赏金赐银,以中郎将之礼厚葬。张翔龙以五岳华斩打败鲛人族大将飞蛟的事,也被记于《狂刀门英杰志》。
张翔龙听说大将军回去之后,要加封他为中郎将,只是说了一句:“我的兄弟们尽皆战死,我还没什么脸面去做中郎将,只求请辞还乡,回家耕田种菜。”
由于缺少军粮,狂刀门大军每天行军八个时辰,全力往回赶。大约四天半的时间,众人终于回到了青州城。狂刀门全军戴孝,为死去的兵士,奏起了哀乐。不少甲兵的父母听说儿子战死,纷纷哭晕过去。
张翔龙铁青着脸,他看到了人群中的东郭小红,当即下马,指着一名士兵:“把我的马牵回去!”
东郭小红抱住了张翔龙:“翔龙哥,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你没事就好,有没有受伤啊?”
张翔龙指着脸上的伤痕:“我只是受了些皮外肉,只可惜我八个兄弟全部战死沙场。小红,是我害了他们!”
东郭小红拉着张翔龙:“走,跟我回去,我给你上药。你没事就好,这次鲛人族大败而归,一定能换来我们青州城二十年太平。”
为庆祝狂刀门凯旋,青州城内所有的酒楼和青楼都对狂刀门甲兵免费开放五天,所有的士兵都去大酒楼吃饭,吃饱喝足之后再去青楼潇洒。一众狂刀门士兵平时都是在营房中打手铳,这时候能到青楼潇洒,恨不得走在街上就解开裤腰带。
张翔龙足足用了五天时间,亲手给他的每一位兄弟挖出了坟,有尸身的葬尸身,无尸身的葬衣冠。东郭小红则一直陪在他身边,每天都给他送菜送饭。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张翔龙和东郭小红对饮,心情舒畅许多。
东郭小红问道:“翔龙哥,听说狂刀门的大将军就要加封你为中郎将了,你不留在这里了吗?”
张翔龙指着一座座墓碑:“我不留了,我过几日就和大将军面辞,就是封为我骠骑将军,我也不留了。去意已决!”
东郭小红用如水的眼神,望着张翔龙:“翔龙哥,我舍不得你走!”
张翔龙迟疑一会,鼓足勇气道:“那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东郭小红羞道:“翔龙哥,其实那次在粮仓里,你放了我。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愿意给你一起回去。”
张翔龙轻叹一声:“小红,我这一回去,以后就是一个普通农夫,跟着我可过不上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
东郭小红摇摇头:“翔龙哥,只要你愿意,我这就和我爹商量,与你一同回乡!”
张翔龙大喜过外:“小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不敢和你说。我去你们家买肉,无非是想多看你一眼。”
东郭小红羞红了脸:“我有这么好看吗?”
张翔龙不住点头:“我说真心话,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我要给你讲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东郭小红嗯了一声,张翔龙便讲出了这个故事:
古时候有个祝家庄,祝家庄有个祝员外,祝员外有个小女儿,名叫祝英台。
祝英台从小在家识字读书,年复一年,长到了十六岁。
见到同龄的男子纷纷带着书僮,出门到杭州城的书院读书,祝英台心里很羡慕,于是她去央求祝员外:“爹爹,我也想去杭州城求学。”
祝员外一听这话,十分生气:“人家男子读书求功名,你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好好听着:你在家里做针线,学习三从四德的道理——出门读书这件事,以后提也不要提!”
爹爹的话不能违抗,祝英台只好走上阁楼,站在窗前观望,花园里花红柳绿,一对蝴蝶在花丛中翩跹飞舞,飞着飞着,飞到围墙外面去了。
“唉,要是像蝴蝶一样,有一双翅膀就好了。”
当天夜晚,祝英台给父亲留下一封信,穿上男装,把自己扮成书生模样,把丫环银心扮作书僮。趁花匠睡熟,祝英台打开后花园的小门,带着银心,偷偷出了祝家庄,走上大路,朝杭州城走去。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祝英台心情快活,她看花花好,看鸟鸟好,看人人好。
走啊走,走到草桥亭,天下起大雨,祝英台招呼银心说:“咱俩到这草桥亭歇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赶路。”
亭子里有位书生,他端坐在石凳子上,正在看雨景。书生身旁有个书僮,他见到银心,热情地上前拉她的手:“这位小哥,我挑担子,你也挑担子,一路辛苦了,过来我身边坐!”
银心见陌生男子拉自己,连忙后退,转头唤祝英台:“小姐——”
眼见就要露馅,祝英台急中生智:“小姐好端端在家里,你唤她做什么?”
没等银心回答,祝英台转过头对那位书生说:“这位兄台见笑了,我家中有个九妹,见我出门读书,也要到杭州城求学,无耐爹爹顽固,死活不让她出来,九妹只好留在家中。”
书生说:“世间不许女子读书,这实在不公平。其实男子女子都是父母生养,让女儿读书明理,也是天经地义。”
祝英台听了这话,心想,我本以为天下男子一个样,难得他为女子抱不平,他真是我的知己。她朝书生深深作了一揖:“贤兄的见解正与我相同。我叫祝英台,要去杭州城万松书院读书,不知贤兄尊姓大名,要去哪里?”
“在下梁山伯,正巧也要去万松书院。”
祝英台拍手笑起来:“哈哈,梁公子,我俩走在同一条路上,遇上同一场雨,来到这同一个草桥亭,又要去同一座万松书院求学,这不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
“正是,正是!我母亲常说,‘有缘修得同船渡’,我梁山伯无兄无弟,无姐无妹,今日与祝公子有缘,不如插柳为香,结拜为兄弟。”
两个人折下亭边的柳枝,插在地上当作香烛。梁山伯十七岁,祝英台叫他“梁兄”,祝英台十六岁,梁山伯唤他“祝弟”。两人相对拜了八拜,又一起拜了天,拜了地,约定从此同生同死,要像亲兄弟一样互助互爱。
雨停了,主仆四人结伴同行,有说有笑,又在路上走了几天,来到万松书院。
万松书院建在山脚下,山上有万棵松树,山下有十里荷花。梁山伯和祝英台同窗共读,万松书院夏日荷花飘香,冬天松树常青,两人在一起读书写字,谈诗论文,感情渐渐深厚。祝英台伤寒感冒,梁山伯端茶送水,亲自煲药,照顾她直到她完全康复。梁山伯衣裳破了,祝英台一针一线为他缝补。
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年光阴。
有一日,祝英台收到一封家书,信中说:“英台,你离家求学已有三年,父母在家日日思念,鸟语花香也不欢喜。如今父母亲忧思成疾,病倒在床,盼望英台速归,回家来安慰父母心怀。”
祝英台离家三年,也很想念家中父母,但她舍不得离开梁山伯。她找到师母,告诉师母说:“师母,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不是男子,而是扮作男子的女儿身。”
没想到,师母笑起来:“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爹爹写信催我归去,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这三年来,我与梁山伯同窗共读,感情深厚,希望师母成全,为我们做媒。”
说完,她解下身上的玉佩作为信物,拜托师母转交给梁山伯。
祝英台收拾好行李,梁山伯送她出门,两人依依难舍,走呀走,走过一座山又一座山,前面有座凤凰山,祝英台说:“凤凰山上凤求凰,梁兄你是凤来我的凰。”
“贤弟,夫妻才能配凤凰,我们俩是好兄弟,你这个比喻不恰当。”
走呀走,走过一片垂杨柳,前面有个清水塘,祝英台说:“水里鸳鸯成双对,梁兄你是鸳来我是鸯。”
“贤弟,夫妻才能配鸳鸯,我们俩是好兄弟,贤弟你的比喻不恰当。”
走呀走,走过一座独木桥,祝英台说:“我俩走到木桥上,好比牛郎织女渡鹊桥。”
“贤弟,牛郎织女是夫妻,我是兄来你是弟,贤弟你的比喻不恰当。”
“唉,梁兄啊,你真是一只呆头鹅!”走到分别的长亭,祝英台停下脚步,叹息说,“不知梁兄可曾婚配,有没有钟情的女子?”
“因为家境贫寒,山伯至今不曾求得好配偶。”梁山伯低头说道,“我母亲一直为这件事操心。”
“这样正好。梁兄,我来给你作个媒,我要把我家九妹许配给你。九妹是英台的同胞妹妹,人品相貌都和我一模一样,不知梁兄意下如何?”
梁山伯一听很高兴:“如果人品相貌与贤弟一样,九妹定然是聪慧秀美的女子,梁山伯求之不得——只是,梁家穷,祝家富,我怕贫富悬殊,难成婚配。”
“梁兄不要担心,我家九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梁山伯跟祝英台约好,七夕到祝家庄求亲。约了相见的日期,两个人依依惜别,祝英台回家去,梁山伯回到万松书院。
一回到书院,师母就把他叫了去,把玉佩交给他:“祝英台临走前把这块玉佩交给我,央求我为你们俩做媒。”
梁山伯满心欢喜:“多谢师母,刚才与英台贤弟离别前,他把祝家九妹许配于我,让我七夕节到祝家庄求亲。”
师母笑了:“山伯,你真是个书呆子,难道你没有看出来,英台是扮成男妆的女子呀!”
梁山伯想起刚才在长亭送别,祝英台又说凤凰,又说鸳鸯,又说牛郎织女,恍然大悟:“哦,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祝英台就是祝九妹,祝九妹就是祝英台!”
师母说:“既然你俩人订了婚姻,就应该尽早去求亲。山伯,你下山寻英台去吧!”
梁山伯谢过师母,拜别师友,回到家中,禀明母亲,便去祝家庄求亲。
再说祝英台,她回到家中,父亲从病榻坐起身:“英台,父亲催你回家,一来因为你爹娘身体有病;二来你已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为你订了一门好亲事,只等你回来就成亲。这三年,你读书明理,出嫁后再不得任性胡为。”
听了这话,祝英台顿时感觉晴天霹雳:“爹爹,你,你把女儿许配何人?”
“我为你选择的好夫君,是马太守的好儿郎马文才。”
“爹爹,你把这门亲事退了吧!”
“什么?马太守家有钱有势,难道还配不上你?”
“爹爹,这三年来,英台与同窗梁山伯情深似海,已经请师母做媒,定了终身。我不能再与别的男子结为夫妇。”
祝员外一听,“啪”一声拍烂了书桌:“我容你出外读书,你竟与外头男子私定终身,你与马家的婚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绝不能退婚。从今日起,你乖乖在闺中待嫁,再不得出门半步。”
祝员外十分愤怒,他把祝英台关在家里,让人日夜看守,再不许她出门了。
到了七夕节,梁山伯来到祝家庄,可是祝员外对他说:“英台其实是我家女儿,不是男子。男女授授不亲,你们两人不便相见!”
梁山伯急了:“我与英台同窗共读,三年来亲如兄弟,分别后我才得知英台是女儿身,师母为我俩做媒,嘱咐我早日来祝家庄,向祝伯父提亲。”
祝员外告诉他:“我已将女儿许配马家了,英台马上就要出嫁。你回家去,另寻佳偶吧!”
梁山伯走到祝家门外,又抬头去看祝家的楼台,却看见英台身穿女子的衣裙,正站在阁楼上,流着泪望着他。
两个人一个在阁楼上,一个在墙跟下,只是相对望着流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山伯回到客栈,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的心碎了,当晚感染了风寒,没过几天,病死了。
那店家可怜他,把他埋在路边的荒郊,为他造了一座土坟。
祝英台出嫁那天,她穿上红嫁衣,打扮得很漂亮,她坐在花轿上,心里想:“如果像蝴蝶一样,有一双翅膀就好了。如果能跟梁山伯一起,变成两只蝴蝶就好了。”
当花轿行到梁山伯的墓前,英台推开轿门,跳出轿子,她甩掉绣花鞋,赤脚朝墓前奔去。一时间,四下里风起云涌,大雨刷啦啦落下。等到祝英台跑到坟墓前,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坟墓裂开一道缝,祝英台从裂缝跳入墓中,坟墓马上合拢了。
过了一会儿,雨过天青,天上出现一道彩虹,坟墓里飞出来一对蝴蝶。
两只蝴蝶自由地飞,快活地飞,它们一会儿飞到花间,一会儿飞到湖上,无论飞到哪里,它们总是在一起,形影不离。
这两只蝴蝶,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
狂刀门,大将军府。
莫云端此刻坐在正席上,两边分别是车骑将军李平川、中郎将李独一、谋士卫光和狂刀武圣钟云长。莫云端挥手让歌姬退下,屏退下人,要和他们商量军机大事。狂鲛大战损耗了狂刀门大量的兵力和钱粮,这个窟窿要用二十年来填,钱粮不足让莫云端非常头疼。
莫云端望向他们四人,缓缓说道:“狂鲛大战我们狂刀门虽然杀光了鲛人族十万大军,其实自家也是损兵折将。如今我有三件事要听听诸位的想法,有话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谋士卫光故作深沉:“不知大将军要问何事?卫光一定鞠躬尽瘁,为大将军分忧解难!”
“好好好!”莫云端开口说道:“第一件事,狂鲛之战,我们狂刀门死了九万余的将士,每个将士的丧葬钱至少也有五十两银子,什长和伯长还更多。这一场仗打下来,我狂刀门的钱粮消耗巨大,加上丧葬钱约五百万两银子,实在无力支出了。”
卫光当即答道:“大将军勿虑,一者,青州城内富商众多,我们何不让他们纷纷慷慨解囊,以葬英魂。二者,此战折损了那么多的甲兵弟子,我们该招收新弟子了,每名入门弟子的束脩提高一倍。武试不过的人,只要愿意拿出钱粮,我们就留作弟子。如此一来,我们不但不会花自家一文钱,还能结余不少。”
李平川点了点头,赞道:“卫公所言甚是,弟子的束脩可以改为一百两银子一年,九万个弟子一年就是九百万两。”
莫云端嗯了一声:“卫先生和我想得一样。第二件事,我们此刻兵力不足,如何把东海沿岸的水晶宫占领。现在哪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狂刀门的。”
李平川答道:“这个容易,我们把狂刀门的大牢建在东海岸边,让一众囚徒在哪里耕作,建造兵营和城墙,防止鲛人族来袭。囚徒兵可是不要钱的劳力!”
莫云端嗯了一声:“好好好!我们狂刀门正有上万名囚徒,发配到东海哪里也好,让他们洗心革面,戴罪立功。”
说着,莫云端缓缓望向钟云长:“钟伯长,我还要问你一件事。你的弟子张翔龙斩首鲛人族大将飞蛟有功,但他居功自傲,竟然害了中郎将曹海的性命,还夺了他的人马?你说此人该如何处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