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徐公凌的睡眠变得很差,将醒的时候总是会做恶梦。他起床洗漱之后,照例拎着二口大缸,前去河边装水。徐公凌打水的方法很粗鲁,用手拎着大缸放进水里,拎出满满一缸水来。
这一缸水大概有三百斤,除了洗菜做饭饮用之外,主要是个他们两人洗澡。水中月每天都要洗澡,徐公凌天热的时候,一天要洗两次澡,两大缸水也就刚好够两人使用。没了徐风剑,徐公凌的心平静了许多。
练剑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彻底放下剑,徐公凌没想到他还没有练成第三招徐风剑法,徐风剑法就没了。一把三藏重的徐风剑,决不是凡人能使用的,凡人使用这把剑,只会成为负累。
徐公凌宁愿水中月早上要吃炒饭,也不希望她要吃烧麦。可惜水中月恰恰就要吃烧麦,徐公凌也只好现做烧麦皮。水中月非常喜欢喝一碗小米粥,吃六个烧麦。水中月总是很容易饿,但是每餐都吃不了多少。
徐公凌一天虽然只吃两顿饭,但饭量很大,一早上吃炒饭,水中月只吃一小碗,徐公凌却能吃整整一锅。徐公凌的饭量时常让水中月抱怨,觉得谁要是养他这样的孩子,实在太费劲了。
水中月发现徐公凌在烧麦里面加了玉米,特别好吃,于是赞道:“徐哑巴有进步啊!烧麦里放玉米粒真是好吃啊!厨艺有进步啊!”
徐公凌喜道:“你满意就好!我去劈柴了。还有一些干柴还没劈呢!”
徐公凌劈柴不用斧头,只是用手刀挥动,掌风就能劈开木柴,速度很快。劈完这些柴,他上午也就没什么事了,只要等正午做饭了。水中月的口味越来越刁,徐公凌也只好硬着头皮去炒各种菜,时间一长,他觉得自己俨然就是一个厨子。
徐公凌还在劈柴,却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来的是两个男子,并非有意踮起脚尖,而是功力深厚,达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徐公凌没想到自己躲到了这里,还有人能找上门来,心里有些不悦。
徐公凌望着自己洁白的手,暗想:“我不希望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我已经躲到深山老林里了,还换不来一丝安宁吗?”
两个男子很快就走到了茅屋外,前面的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身长九尺,浓眉虎眼,看上去非常严肃,一双手掌非常厚实,呼吸非常自然。后面的男子,只有六尺高,剑眉猴眼,看上去有些狡猾阴险。
徐公凌并不喜欢这两个人,于是一边劈柴,一边说道:“两位请回吧!我和我主人在此隐居,不问世事,外人就不要来打扰了。”
那中年男子瞪起眼来,大怒道:“你是谁?你问问你家主人,我是不是外人?若非不想恃强凌弱,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
徐公凌哈哈大笑:“现在就可以打死我。说笑了,我闭着眼一根手指都能打死你,但你这辈子都打不死我。”
中年男子一掸袍袖,怒道:“女儿,爹来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跟这样一个穷小子在一起,不要忘了你可是我们水家的大小姐。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允许你跟这个没出息的穷小子混在一起。”
徐公凌听到中年男子的话,气得捏碎了手中的柴火,随即站了起来:“你竟然是她爹,我不能打你,否则我非要打掉你的牙。让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了,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你这种竹竿子,还不够我一指的。”
中年男子以脚跺地,气得揪住了徐公凌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徐公凌仍是面无惧意:“看你岁数大了,不想打你,否则一指就点穿你。”
“狂妄!”中年男子一掌拍向了徐公凌的天灵盖。
徐公凌也懒得挡,他身上有天罡罩,受到攻击就会自动反弹。中年男子只觉像是一掌拍到了钢铁上,徐公凌毫发无损,他的手掌却拍出了血。中年男子没想到徐公凌的护体真气这么厉害,换手又拍了一掌。
水中月急忙拦道:“爹爹不要啊!”
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了上去,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握住自己的左手,疼痛难禁,手掌已经被他自己拍烂了。
徐公凌咧着嘴:“你爹非要打我,我可没动手啊!我要是出手,他可以死一万次了。”
中年男子骂道:“凌虚逆徒,果然偷学了天罡神罩,真是个乱臣贼子。女儿,把爹的刀拔出来了,给我砍了他。我不能让这小子玷污了你的清白,你和水达联手杀了他。”
徐公凌苦笑道:“如果你不是她爹,我现在就想打残你。可惜了!没想到水中月的爹,是这么一个东西。”
水中月厉声道:“不许你骂我爹!这是我爹,水穆。”
徐公凌掸了掸头发上的灰尘:“你爹可打了我两掌,我可是没还手啊!这世上还有多少明明可以打死对方,却还不还手的人啊!也罢也罢,我被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再去咬狗啊!”
一边的矮个子水达听不下去了,当即拔出了腰间剑,刺向徐公凌:“混账,纳命来!”
这个水达是水穆的贴身保镖,功夫比水穆还要高。水穆现在是名义上的水家第一高手,其实实战能力远远比不上水达这些从小训练的死士。水达自小练习的就是杀人的功夫,讲究一击必杀,不招不架。
徐公凌看到剑刺向了他的后背,那是正是他看不见的地方。不过徐公凌并没有慌乱,只是开了一层地煞罩,就挡住了腰间剑。徐公凌自然不会给他再出手的机会,徐公凌的出手快如疾风卷草。
一阵清风吹过,水达已经跪在了地上。水达捂着自己的肚子,透过他的指缝,他看到自己的肠子淌了出来,腰眼又一股冷气灌了进来。他方才根本没有看清徐公凌的动作,就中了徐公凌的剑指,只这一招,就从前到后,造成了贯通伤。
徐公凌擦了擦手指,皱起眉头:“喂,你的血沾到我的手指上了。刚刚你的肠子好像被我捅了一个洞,不过我不想伤你性命,否则我完全可以打穿你的心肺。”
水达当即拔出自己的压衣刀,想要自刎:“老爷,小姐,水达不敌这点子,先走一步了。”
徐公凌一指点了过去:“留着你的命吧!我看得出来,你杀过很多人。你一出手就是杀招,我不想杀你,但你却很想杀我。我留你一命,希望你自己想清楚,你活着就是为了杀人吗?九州之大,高手辈出,就没有高手能杀你吗?”
水穆骂道:“胡闹,徐公凌怎么说也是凌虚宫的剑仙,岂是我们凡人能抵挡的。徐公凌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带走我的女儿,任你本事再高,你也不能强占我女儿。”
徐公凌摇摇头:“我和你女儿是清白的。我在这里给她做饭,只是为了疗伤。现在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风毒还是会经常发作。如果水姑娘愿意,就让她跟你回去吧!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外人。”
徐公凌洗完了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水中月拿出玄女庙的灵药,贴在了水达的伤处,水达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伤口不能结痂。徐公凌刚刚所使的是他自创的破天剑指,手指头凝结剑气,来使徐风剑法。徐公凌甚至希望有一天能用破天剑指来试试菩提寺的菩提一指。
水穆盯住水中月:“女儿,你这就跟爹回家吧!子玉被这小子偷袭打伤的事,我听说了。徐公凌这小子阴险得很,专门暗箭伤人。子玉是凌虚宫的上仙,若虚掌门的亲侄儿,这小子有什么呢?他一文钱不挣,还得靠你养活。子玉退婚的事,亲家母已经和我们说过了,给足了面子,三次下聘礼,我才答应这门亲事。跟爹回去吧!徐公凌这种穷鬼,跟着他一辈子都受罪。”
徐公凌实在忍不住了,夺门而出:“水穆,你听着。我确实是一个穷鬼,但我也有我的尊严。你出身大富之家,从小就锦衣玉食。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靠自己苦练,虽然我可能用尽一生,也不能大富大贵,但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让你没命享受。”
水中月知道徐公凌生气了,当即劝道:“徐郎,我爹说话不中听,你不要和他计较。他是我爹,你不能伤他。”
徐公凌叹了口气:“不要叫我徐郎,中月,你救了我的命,还给家驹接上了手臂,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家中已有未婚妻了,我就是娶你,你也只能做妾。你们家是大户人家,我徐公凌从出来没看上。我的眼就这样吧!我也不治了,我走了,你多保重!”
水中月哭泣起来:“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还是天天想要离开我。我对你不好吗?难道你心里就从来没有我吗?”
徐公凌有些于心不忍:“中月,我一无所有,高攀不起你们水家。我这就走了,你和你爹回去吧!我不会纠缠你的。”
正当徐公凌转身的一瞬间,水穆却偷偷出手了,一记重掌打在徐公凌的后背上。徐公凌没有防备,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徐公凌那一瞬间心散了,水穆看出他没有一点防备,朝背心拍了一掌,想要结果徐公凌。
水穆经过多位大师指点,虽然没有修仙悟道,但是也是九州一流的高手。徐公凌若不是体内有神骨舍利护体,中了这一掌,肯定命丧黄泉。
水中月没有想到水穆会这么卑鄙:“爹,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什么名门正派,什么高手,你就是个伪君子。我告诉你,徐公凌根本没有暗箭伤人,他一剑就砍翻了李子玉,他是我心中的英雄!我不要再见到你。”
水穆收回手掌:“女儿,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你跟爹回家吧!你从小锦衣玉食,何必要在这里受罪呢!”
水中月答道:“爹,以后我都不想在看到你。徐公凌是个命苦的人,他真的是个好人,不似你们卑鄙无耻。”
水中月抱起了徐公凌,消失不见……
水穆跺了一脚,忿道:“玄女神行,我们追不上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荆州城,南极冰宫外。
张翔龙正和张无音谈论陈胜吴广起义的事:
陈胜字涉,阳城人。吴广,字叔,阳夏人也。胜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然甚久,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胜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秦二世元年秋七月,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胜、广皆为屯长。行至蕲大泽乡,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斩,胜、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胜曰:“天下苦秦久矣。吾闻二世,少子,不当立,当立者乃公子扶苏。扶苏以数谏故不得立,上使外将兵。今或闻无罪,二世杀之。百姓多闻其贤,未知其死。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或以为在。今诚以吾众为天下倡,宜多应者。”广以为然。乃行卜。
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胜、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享食,得书,已怪之矣。又间令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构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指目胜、广。
胜、广素爱人,士卒多为用。将尉醉,广故数言欲亡,忿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尉果笞广。尉剑挺,广起夺而杀尉。胜佐之,并杀两尉。召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当斩。藉弟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侯王将相,宁有种乎!”
徒属皆曰:“敬受令。”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从民望也。袒右,称大楚。为坛而盟,祭以尉首。胜自立为将军,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拔之。收兵而攻蕲,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陈,兵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
攻陈,陈守令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不胜,守丞死。乃入据陈。数日,号召三老豪桀会计事。皆曰:“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之社稷,功宜为王。”胜乃立为王,号张楚。于是诸郡县苦秦吏暴,皆杀其长吏,将以应胜。乃以广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令陈人武臣、张耳、陈馀徇赵,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葛婴至东城,立襄强为楚王。后闻胜已立,因杀襄强,还报。至陈,胜杀婴,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广围荥阳,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广不能下。胜征国之豪桀与计,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周文,陈贤人也,尝为项燕军视日,事春申君,自言习兵。胜与之将军印,西击秦。行收兵至关,车千乘,卒十万,至戏,军焉。秦令少府章邯免骊山徒,人奴产子,悉发以击楚军,大败之。周文走出关,止屯曹阳。二月余,章邯追败之,复走黾池。十余日,章邯击,大破之。周文自刭,军遂不战。
武臣至邯郸,自立为赵王,陈馀为大将军,张耳、召骚为左右丞相。胜怒,捕系武臣等家室,欲诛之。柱国曰:“秦未亡而诛赵王将相家属,此生一秦,不如因立之。”胜乃遣使者贺赵,而徙系武臣等家属宫中。而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趣赵兵亟入关。
赵王将相相与谋曰:“王王赵,非楚意也。楚已诛秦,必加兵于赵。计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不敢制赵,若不胜秦,必重赵。赵承秦、楚之敝,可以得志于天下。”
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遣故上谷卒史韩广将兵北徇燕。燕地贵人豪桀谓韩广曰:“楚、赵皆已立王。燕虽小,亦万乘之国也,愿将军立为王。”韩广曰:“广母在赵,不可。”燕人曰:“赵方西忧秦,南忧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强,不敢害赵王将相之家,今赵独安敢害将军家乎?”韩广以为然,乃自立为燕王。居数月,赵奉燕王母家属归之。
是时,诸将徇地者不可胜数。周市北至狄,狄人田儋杀狄令,自立为齐王。反击周市。市军散,还至魏地,立魏后故宁陵君咎为魏王。咎在胜所,不得之魏。魏地已定。欲立周市为王,市不肯。使者五反,胜乃立宁陵君为魏王,遣之国。周市为相。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秦兵且至,我守荥阳城不能下,秦军至,必大败。不如少遣兵,足以守荥阳,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可与计,非诛之,事恐败。
”因相与矫陈王令以诛吴广,献其首于胜。胜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城,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章邯进击李归等荥阳下,破之,李归死。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章邯别将击破之,邓说走陈。铚人五逢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五逢亦走陈。胜诛邓说。
胜初立时,夌人秦嘉、铚人董緤、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将兵围东海守于郯。胜闻,乃使武平君畔为将军,监郯下军。秦嘉自立为大司马,恶属人,告军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听。”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章邯已破五逢,击陈,柱国房君死。章邯又进击陈西张贺军。胜出临战,军破,张贺死。
腊月,胜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胜以降秦。葬砀,谥曰隐王。胜故涓人将军吕臣为苍头军,起新阳,攻陈,下之,杀庄贾,复以陈为楚。
初,胜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留已徇南阳,闻胜死,南阳复为秦。宋留不能入武关,乃东至新蔡,遇秦军,宋留以军降秦。秦传留至咸阳,车裂留以徇。
秦嘉等闻胜军败,乃立景驹为楚王,引兵之方舆,欲击秦军济阴下。使公孙庆使齐王,欲与并力俱进。齐王曰:“陈王战败,未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请而立王?”
公孙庆曰:“齐不请楚而立王,楚何故请齐而立王!且楚首事,当令于天下。”田儋杀公孙庆。秦左右校复攻陈,下之。吕将军走,徼兵复聚,与番盗英布相遇,攻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复以陈为楚。会项梁立怀王孙心为楚王。
陈胜王凡六月。初为王,其故人尝与佣耕者闻之,乃之陈,叩宫门曰:“吾欲见涉。”宫门令欲缚之。自辩数,乃置,不肯为通。胜出,遮道而呼涉。乃召见,载与归。入宫,见殿屋帷帐,客曰:“夥,涉之为王沈沈者!”楚人谓多为夥,故天下传之“夥涉为王”,由陈涉始。
客出入愈益发舒,言胜故情。或言“客愚无知,专妄言,轻威”。胜斩之。诸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胜者。以朱防为中正,故武为司过,主司群臣。诸将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系而罪之。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不下吏,辄自治。胜信用之,诸将以故不亲附。此其所以败也。
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高祖时为胜置守冢于砀,至今血食。王莽败,乃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