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都是戏班的,自然听班主的话,班主一声令下,全部散了出去,各忙个的没一会就将戏台子拆了干净。
范晖也没耽误时间,立即洗干净手,然后拿出银针用随身带的消毒剂擦拭,然后迅速在小姑娘的太冲,曲泉等足厥阴肝经几处大穴直刺,提插了一会儿再将银针拔出,收拾完好。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却看得赵班主这个门外汉一脸茫然,他看着范晖的动作,问道:“这这是中医的针灸吗,针灸也能治我女儿的病?”
赵有才乐了:“怎么你到现在还不信吗,你去市一打听打听,要请我们方医生可是有名的神医,那可是有钱都请不动的,必须靠着你心诚才能见到一面。”
虽然赵有才说得夸张了点,不过现实确实如此,因为范晖急着寻找药材的下落,自己又有一家药铺需要打理,所以很少出现在医院,需要见他真是千金难买。
赵班主听了咋舌不已,看到范晖这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再想想家里那个调皮捣蛋的混小子,真是人比人得扔。
等了一会,‘杜丽娘’被扎的那几个穴位才缓缓冒出了黑血来,范晖细细将血迹擦去,总算大功告成,他站起身来,对班主说道:“好了,我已经给她通了血气,你女儿平时经常挑食,所以才导致营养不良贫血晕倒,以后劝她多吃饭,我刚刚看她主脉细弱,看来她还从娘胎里带了些毛病,我等会写一帖药方给你,抓了药熬给她喝,每天喝俩次,坚持半个月,她的毛病才会彻底根除。”
赵班主看他刚刚把了个脉就将女儿的各种毛病说得一清二楚,更加相信他就是古神医的徒弟,激动的连忙握住范晖的手:“小兄弟,哦不,小神医你快给我看看,我这腰间盘突出的毛病老多年了,看了许多医院都没有治好,你要是有办法治好我的老毛病,我就将女儿嫁给你!”
赵有才正乐呵呵的在一旁,端起水正喝着呢,被赵班主这话一呛,差点把水喷出来:“咳咳咳……”
范晖默默收回手,他还有个婚约在那里吊着呢,这里又来了个想嫁女儿给他的老丈人,最近这桃花是不是来得有些频繁,他笑着刚想拒绝,耳边却有个清脆的声音比他更急切的拒绝了:“老爹,我不同意!”
范晖回头,美人如花隔云端,如墨发髻微微散乱,一双欲语还休的眼眸水灵清亮,咬着粉唇羞红了面颊。
学戏剧的人才有这样一双仿佛能说话的眼睛,刚刚她躺着的时候范晖仁心仁术只想着治病救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长相,但还是大致清楚是个美人,但现在她睁开眼睛坐在床上云鬓微乱的样子,真的让范晖惊艳了。
如果说小师妹的美是清灵的,那么她的美就是魅惑的,她们二人如果站在一起,绝对不分上下,不过以范晖自家人的审美,还是小师妹比较漂亮。
所以只有一个恍惚,范晖很快就矜持的收回了目光。
找班主看自家宝贝女儿醒了,连忙走过去:“灵儿啊,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你可吓死爹了,下回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老爹。”赵灵儿挑了挑眉毛,“你刚刚说要把我嫁出去,你是不是又嫌弃我了,嫌弃我体弱多病不能赚钱养家,早知道这样我就随着我那可怜的娘一同去了……”
“呸呸呸,乌鸦嘴你娘在天有灵,听你这么念叨她,一定赏你个大嘴巴子,快呸了!”赵班主迷信,非要让她吐了那几句话不可。
赵灵儿吐了吐舌头,听话的“呸呸”几声。
他们父女二人聊了这么几句,赵灵儿这才扭过头看向范晖和赵有才,她问她爹:“爹啊,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介绍他们俩呢。”
赵班主一拍脑袋,自个这不是也没介绍自己嘛,好歹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可是怠慢了,他急忙起身,用江湖上的礼数,拍了拍袍子朝范晖抱拳弯腰:“小神医受我一拜,我赵德福代我女儿谢谢您的大恩,别的不说,我赵某人走南闯北就是消息灵通,您以后要是有什么想打听的,就知会我一声,随传随到!”
范晖不敢受年长者的这一拜连忙扶起赵班主,听他说自己消息灵通,不禁心念一动,说道:“赵班主客气了,我不过懂些医术皮毛,救人也是医者本分,不过我确实有事询问赵班主,这事待会再聊,我看你还是先去抓药吧。”
赵班主连连答应,从范晖手里取过药方,一看这药材都是好些自己没见过的,药店里也少有的,这可怎么抓药。
赵有才凑过去乐了,这不是本家人嘛,他自然有多照顾,他拍拍赵班主的肩膀:“我知道哪里有这些药材,正好我开了车过来,我们一起去买吧。”
“多谢赵医生,真是麻烦你了。”
二人勾肩搭背就往外头走,留下范晖和赵灵儿面面相视,尴尬得好像有乌鸦从头顶飞过。
赵灵儿眨了眨眼睛,问他:“诶,小神医,你叫什么啊?”
范晖被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心头发慌,于是调低了眼眸,看向床底:“我叫范晖,不算神医。”
赵灵儿觉得坐在床上跟客人说话不是太礼貌,于是掀开被子爬起来,可她环顾四周都没有找到鞋子:“哦我叫赵灵儿,你有看到我的鞋吗,我的鞋不见了。”
范晖的视线正好瞧到床底下藏着的那双-乳白色的棉拖鞋,他抿唇笑道:“在床底下窝着,你够不着,我来帮你吧。”
他的手刚好长,一伸进去就够着了,刚要慢慢将鞋勾出来,脑袋上就搁了只作乱的小手,耳边听到赵灵儿清脆的声音:“哎呀,小神医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范晖抿唇不语,默默将鞋子勾了出来,这才把头顶那只小手给拽下来,他抬眸瞥了眼赵灵儿:“我比你足足大了十岁,生些白头发也是应该的。”
赵灵儿撅嘴,抽回手又按到他头上:“那得拔了,少白头可不是好事。”
范晖头一回被强按着头,知道不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可心里的感觉还是很古怪,说不清道不明的。
被强制按着头拔除了白头发,范晖才被允许起来,赵灵儿穿着棉拖鞋,“啪嗒啪嗒”的从床边走到柜子旁,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取了茶叶,又拿出茶壶和茶杯,装了热水摆到桌子上,招呼范晖:“你来尝尝我从闽北带回来的铁观音,可香了。”
范晖给面子的坐了下来,拿过茶杯品了一口,虽然他没喝过好茶,但是平时也有自己做些药茶泡着喝,这铁观音的色泽清润,入口微苦回甘,香味扑鼻而来,可以说是珍品了。
赵灵儿看他眼睛都眯起来了,得意地咧嘴笑起来,眼波流转显得越发妩媚动人:“怎么样,好喝吧,这一小包铁观音就花了我一个月的零花,平时都舍不得给人喝的,不过看你今天救了我的份上,你就敞开肚皮喝吧!”
范晖被她这天真无邪的话逗乐了,他笑着放下了杯子,拱手说道:“那就多谢灵儿了,我今天一定喝饱了再回去。”
赵灵儿抱紧茶壶,她就这么一说,正常人不是应该客气的说不用不用,就喝一点吗,这人怎么这样,想把她的茶全喝光,她苦着脸:“那算了,喝太饱你也受不了的,茶叶虽好,可不能贪杯。”
这小气样如果在别人做来就是真小气,可是在美貌的赵灵儿做起来,就是十足的娇俏可人,范晖也没跟她计较这些:“想我不喝光你的茶,也不是不行,就是……”
“就是什么?”
范晖一卖关子,赵灵儿就上钩。
“就是你得重新唱一段牡丹亭。”
赵灵儿皱了眉头,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范晖察觉到,问她:“怎么,你今天不是刚唱了一出,这么快就忘词了?”
赵灵儿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端着茶杯,苦恼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范晖有些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她蹙着好看的远山眉,慢慢说道:“牡丹亭的故事我不喜欢,梦中情,人鬼情,人间情三部曲我都觉得太扯了。”
范晖之前只听曲音,未尝曲义,现在倒是觉得小姑娘说的没错,那故事确实很扯,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赵灵儿眼神亮了亮:“是吧,我就说故事扯吧,我爹骂我不懂欣赏,这样吧,我给你唱女驸马,女驸马的故事就不错。”
范晖看着赵灵儿闪闪发光的眼睛,嘴角含笑道:“那好,我就洗耳恭听了。”
女驸马的故事范晖也听说过,是说冯素贞与李兆廷自幼相爱,由母亲作主订亲。后来李家衰落,素贞母也去世。素贞继母嫌贫爱富,竟逼李兆廷退婚。素贞被逼女扮男装进京寻兄冯少英,又冒李兆廷的名字应试。
而赵灵儿要唱的这一段则是其中的经典名句:“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作高官,为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