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谨用粗麻布绑好手脚,雨水导致山路湿滑,这个方法虽然不奏效,但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他本来想孤身前往,没想到范晖这个臭小子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蓑衣:“老头,我要跟你一块去!”
少年的眼睛流露出坚毅的神情,古谨被他一抓,差点勒住脖子,他笑着拍了拍他还不怎么强壮的胳膊,把他推回了屋里:“你师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同她一块玩耍去,我去去就回。”
范晖皱着眉头看他:“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自己一个人往山上跑,外面雨幕那么大,你老眼昏花怎么看得清陡峭的山路,还是我同你一块去,小师妹她一个人也可以的,对吧彤彤?”
黄鹂鸟一般清脆的声音从茅草屋里头传来:“对,师兄说的很对呀!”
古谨乐了,这家伙还找了个同盟,一块来说服他,他往屋里头瞥了眼,佯装生气:“你们俩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啊。”
古彤吐了吐舌头,推开窗户探出艳丽的小脸蛋看着她爹,也是师父的古谨神医,嬉皮笑脸道:“老爹,你就让师兄跟你去吧,我在家好好的能有什么事,这大雨天山路不好走,怎么可能会有人来看病嘛,你现在一个人去山上多危险啊,平时就算了,现在你一定要听我们的。”
刚开始还撒娇,后来语气里竟然带了威胁感,古谨笑了笑,这丫头和她师兄一样,虽然心地善良,就是嘴上不饶人。
他走上去拍开彤彤的手,把窗户关严实,看着里头委屈的小丫头说道:“行吧,那个你把门关好了,煮好饭菜等我们回来。”
话音未落,就响起小丫头欢呼雀跃的笑声:“太棒啦,师兄你和爹快去快回,我待会做一桌子好吃的犒劳你们。”
范晖也勾唇笑了笑,走过去拍拍她的脑袋,威胁道:“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闹,待会回来要是我发现你把罐子里的奶糖全部吃完了,小心我把你的牙齿全部拔光。”
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哀嚎:“坏人,你们全都是坏人!”
古谨轻哼一声,把锄头扔给也是头戴着斗笠一身蓑衣的范晖,空着手脚就往前走,有个伺候的小子跟着旁边替他干活,何乐不为。
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养着这两个孩子,从不走溺爱路线,全都是严格要求,彤彤虽然是女孩子,但他也让她跟着阿晖习武,虽然小姑娘不喜欢学医他没有勉强,毕竟学医这事情全靠天赋,阿晖已经是很好的医术传承者,所以他也没有强求她,但是习武这件事,即使她喊苦含泪求他,古谨也硬下心肠让她学。
小姑娘硬是跟着小伙子一般,天天绕着黄莽山跑,每天累得汗流浃背脚皮都给磨破了,寒来暑往这么多年,把自己细弱的胳膊练出肌肉,虽然比不上范晖的武功天赋,但是对付一般的小偷歹徒,还是绰绰有余。
古谨也不是不心疼她,但她娘是高龄产妇,为了生下她早早就去了,她还是早产儿,刚刚生下了孱弱得像只小猫一样,啼哭声更是若有似无的,他花了许多力气寻了珍贵的药材,才把她的小命给保住,但即使是每日用珍贵药材吊着她的性命,缺少了温暖的母体,她是天天感冒发烧,这样的身体只有通过武术的淬炼,山林没有污染的环境,才能健康长大。
所以为了保住彤彤的性命,他搬到了黄莽山,抱着怀里的婴儿,在山脚下捡到了已经快没气的四五岁的范晖。
本来他是没发现被草草掩埋在草堆里的小孩的,只不过怀里的小婴儿不停的啼哭,他才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那草垛上,结果发现不对,他扒开草垛一看,居然是个快死的小孩。
他那一屁股把本噎住没气的范晖喉咙里堵着的那口痰液给吐了出来,缓过气里,却也半死不活了。
但古谨是神医,神医如果救不了这种半死不活的人,那就不是神医了。
他和这孩子有缘分,在无意间就救了他一次,这孩子也是命不该绝,既然他有这个本事,更不能见死不救了。
那时候的古谨还配得上神医的称呼,他隐退山林之时,正是他医术的巅峰时期,他先给这个小孩吃了一颗保住心肺的回魂丹,也巧那天刚好把药丸带在身边,就好像本来为他准备的一样。
命不该绝的范晖就这样被古谨误打误撞的救了,才五六岁的小孩本来应该是能记得些事情,爸妈的名字都该明白,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醒过来问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小傻子一样。
大概那场病让范晖一脚踏过鬼门关,连孟婆汤都喝了,所以前尘往事都给忘光了。
古谨也只在埋他的草垛上发现了一小块用粗大的树枝刻的几个小字,因为被他坐了那么一屁股,除了上面的方字还看得清楚,其余两字都模糊不清了,他那时站在微凉的晨风中,看着天边已经隐约看不到的阿晖星,这才给他取了阿晖的名字,还是让他姓方,也方便以后寻找故人。
黎明前的东方的天空中,阿晖星像打破黑暗的灯塔,指引着路人的方向,而小小的范晖死而复生,他现在无父无母就像迷失航线的小船,希望有一天他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找到自己的方向,寻找到自己的家人。
雨下得越来越大,在山林中大雨敲打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轰鸣声,古谨和范晖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山路上斑驳的石头,因为这条路通往水坝,所以专门修了一条石头堆砌的台阶,因为年头有些久,这台阶布满了青苔和爬山虎等各种绿色植物,本来就陡峭的台阶显得更难爬了。
有一段台阶因为连日大雨的冲刷已经有些松动,古谨一个没注意,踏上去的脚一滑,差点从台阶滚落,还好走在他后头的范晖用劲撑住了他,这才没有真的滚到台阶旁湍流的溪河里。
范晖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老头:“我就说嘛师父你得带上我,要是没我在你现在指不定到河里游泳去了。”
古谨尴尬的咳嗽一声,扯了扯长长的胡须:“我这不是走急了嘛,不小心而已,下次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范晖皱眉,“下次你想来也可以,但是必须带上我。”
“好了,快走吧,再不把那水坝的水给我泄了,明天发大水把房子冲没了,我就把你给卖了,换房子住。”古谨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催促他赶紧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慌,想赶紧把事情弄完回去。
范晖看着他蹒跚的步伐,还是站在他后头走,这老头每次不高兴都说这话,他听了二十年,也没见他真的把自己卖了,只是说说罢了,他笑道:“行啊记得把卖我的钱分我一半,其余的全归你,我可是很贵的。”
“哼。”回应他的是古谨嘲讽的一声冷哼。
大雨渐渐转小淅淅沥沥的飘洒着,他们这插科打诨的爬了许久,才爬到水坝,二人合力把水闸给开开,集了一水坝的水“哗啦”一声巨响,从水闸倾泻而出,比瀑布来得还要壮观。
古谨擦了把脸,上头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对范晖说:“我们赶紧回去吧,你师妹一个人在家,我老是觉得心头不安。”
范晖拧了拧裤腿上的水,他现在整个人都湿透了,他身体强壮没什么,师父他老人家一定难受得很,于是也点点头:“那就快走吧老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回我走前面,你在后面跟着我别摔了。”
古谨瞥了他一眼:“为师老当益壮,你别瞎操心。”
心里头的不安越来越重,古谨带着范晖,即使雨后山路难行,却仍然脚步匆忙地往家里赶去。
没走多久,影影绰绰能够看见茅草屋的时候,古谨就发现不对了,没有电视机的播放声,茅草屋也没有透出暖黄的灯光,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寂静,小师妹爱笑爱闹平时他们出门回来还没靠近,她在屋内就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立即出门迎接,可是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
范晖五感极强,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差不多在这个距离,还能听的到小师妹看电视的声音,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
“不好。”范晖扔下锄头立即往小院子里跑,古谨则落在后头,但两人往茅草屋跑的速度都不慢。
范晖最先抵达屋前,他去开门,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着,他强行稳住心神,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啪嗒”一声,门开了。
古谨跟在后头,门一开就看见他的彤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范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喉咙嘶哑,哽咽着:“小师妹……”
古谨缓缓走上前,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走过去扶起他的女儿,探了探她的呼吸,这才吁出口气,彤彤还有气。
可是猛的,他想到什么,立即把住了她的脉搏,脉搏几乎探查不到,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扒开她的口齿,仔细闻了闻,只有一股奶糖味儿,并没有其余的东西,古谨立即拿出九支银针,分别扎入她的九个大穴,慢慢提插碾转,这些穴道扎入后,都能让重伤昏迷的患者醒过来,可是彤彤并没有醒过来,她没有任何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