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我们三人终于来到十堰市,在火车站旁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进去。
洗完澡吃完饭,我和赵五爷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老烟枪独自一人出去了。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老烟枪回来了,还带回了三个旅行背包,后面跟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老烟枪把背包扔在床上,吆喝道:“同志们,出发!”
我打开背包一看,见里面杂七杂八许多东西,水壶、饼干、手电一应俱全,竟然还有医用胶带。
赵五爷扯着呼噜,被惊醒后一脸不高兴,揉着大鼻头道:“老子还没睡够……咦,我们又不是坐台小姐,包里带这么多东西做啥子?”
“少拉稀摆带!”老烟枪嘴里冒出一句重庆话,指着中年男子道,“我已经包了车,这是司机,动作要快!”
我已经习惯了老烟枪的行事风格,二话不说背起包跟了出去。赵五爷嘴里嘟嘟囔囔,最终也上了车。
这司机为人很活泛,一路上给我们介绍了许多武当山自然风光和名胜古迹。
老烟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司机聊着天,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听说前不久山上出了一桩命案,此时上山会不会不安全?”
司机显得很惊奇,说道:“没想到你们消息还挺灵通,这桩案件警方口风紧得很。不过,人是死在梅子垭一条山沟里的,那个地方是有些邪门,游客一般也不会到那里去。”
老烟枪来了兴趣,追问道:“有什么邪门的?”
“嗨,这种事谁说得清,不过是当地人口耳相传罢了。武当山嘛,没有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神秘了,是吧?”
赵五爷插话道:“老子就是不信邪,酆都城拉二胡,全他妈鬼扯!”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赵五爷,摇头道:“这位大哥,你别这样说。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那个地方,就连长年住在山上的道士也轻易不去的。”
“不会是闹鬼吧?”老烟枪真会表演,一脸害怕的样子。
司机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反正梅子垭经常死人。我劝你们别去就是了。”
这司机说完,却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只管开车。
行至丹江口水库,司机将我们拉到老营,便让我们下了车。
临走前他还从窗里探出头叮嘱道:“你们从这儿到了回龙观,沿着游览主道一路往上,可千万别走岔了。”
我们谢过司机,买了门票就上了武当山。老烟枪拿出地图,朝上面一指道:“我们过了玉虚宫,直奔长房岭,一直往上就到梅子垭了。”
我看地图上面的标识,去往梅子垭的路径果然偏离主道,而且一路上建筑颇少,便提议道:“需不需要找个向导?”
老烟枪点点头,说:“看情况吧,能遇到山上的道士最好不过。”
“要啥子向导哦,大家伙茅厕里游泳,只管奋勇直前!”
赵五爷辨别好方向,甩开膀子大步流星走了,我和老烟枪紧跟其后。
武当山不愧为天下名山,风景秀丽,险峻挺拔。沿途见些淹没在草丛里的古道,还有几处古朴雄伟的道观,更平添了些仙家气息。
时值深秋,天宇湛蓝澄澈,满山黄叶飞舞,清泉潺潺,鸟鸣声声,让人心旷神怡。
赵五爷一路走一路赞叹:“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也想到这儿当个道士。我操,还有瀑布!”
老烟枪说道:“五爷,仙家圣地,你别满口粗言秽语。”
我见那瀑布犹如白练,从一个洞穴中流淌而出,在峻岭空谷中飞悬直下,声势颇为壮观,不免感叹道:“当真是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哪!”
“说啥子,大学生你说啥子?老子一个字也听不懂!”赵五爷回头看着我。
老烟枪哈哈一笑,说道:“老人家说过,革命同志要多读书,要不然就是李自成。”
我们为了掩人耳目,一路尽往僻静处走。当时的武当山开发还很落后,山路越来越崎岖,我们累得满头大汗。最后谁都懒得说话了,只管低着头赶路。
行至半山腰,老烟枪拿出地图,朝四周仔细看了一遍道:“这儿是长房岭了,同志们再加把劲啊!”
我抬眼看前方,只见山高林密,藤蔓丛生。而且已经接近傍晚,林间起了一层薄雾,便说道:“以我们这种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到梅子垭,不如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
赵五爷气喘兮兮,一万个赞成我的提议,嘴里嚷道:“累死累活,就为了去找一具尸体,这真是自讨苦吃,日他仙人板板!”
老烟枪见我们俩都不愿再走,也就不好得坚持,安排我们在一块岩石下夜宿。
老烟枪野外生存的经验很丰富,他找来一些石头围成一圈,用干柴在里面生起火,并安排好了守夜次序。
赵五爷将那三把西瓜刀分了,人手一把,拍着我的肩膀说:“手里有刀,心里不毛!”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山里风大,雾气又浓,我们裹紧棉衣还觉得像掉在冰窟窿里。
这样寒冷的夜里,我们都无心睡眠,围坐在火堆前说话。
正说着,我却见前面一个影子飘了过去,身形像个女人,一身素白衣服。
我以为自己眼花,也就没有出声,只是挪了挪屁股,朝老烟枪靠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两声低低的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烟枪和赵五爷都听见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打起手电往四周扫射。
“你们也听见了吗?”老烟枪搜寻无果后,关了手电重又坐下来。
“哪个龟儿子装神弄鬼?”赵五爷吼了几句,没人回答,“操,说不定是风吹叶儿!”
他话音刚落,那笑声又响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
这哪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我们三个都炸毛了,提着西瓜刀跳起来,一面屏住呼吸凝听,一面不断用手电去照。
这笑声时断时续,忽东忽西漂移不定,一时不能确定在哪一个方位,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就在我们附近。
老烟枪一脚踢倒那些石块,将火焰掩住,悄声道:“别慌,躲到岩石后面去!”
我猫起腰刚要跟上老烟枪,忽然看见一棵松树前站立着一个女人,她痴痴笑着朝我招手。
“在前面!”我喊道。
“我操,原来是这小娘们在搞鬼,让大爷去把她揪过来!”赵五爷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老烟枪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得跟了上去。
等到追至松树前,那个女人却不见了。赵五爷骂骂咧咧,手中西瓜刀砍在松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用手电朝四周一照,不禁大惊失色,只见松树前后全是坟堆,层层叠叠拥挤在一起,在夜色里好不吓人。
“快看那里!”老烟枪手电一指,我们都随着他看过去。
只见几株松树中间有一座破败的坟墓,那坟墓上方竟然泛着一股黑气!
那股黑气罩在坟墓之上,既不升腾,也不消散,竟如同被什么事物紧紧吸附住一样。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看这情形,就连老烟枪也是一头雾水。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赵五爷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
我慎重地说:“还是别去了吧,万一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老烟枪却是拿不定主意,毕竟我们此行另有目的,不便横生枝节。
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有一个人影闪进了那一座坟墓里。
赵五爷暴躁地叫道:“老子受不了了,日他仙人板板,几个大男人怕个锤子!”
他在坟堆里横冲直撞,头也不回地朝那座坟墓跑过去。
“哎呀,你们快来看,这坟墓被挖开了!”
赵五爷一面大呼小叫,一面二话不说纵身就跳进坟坑里去了。
紧接着,我就听到赵五爷咋咋呼呼喊了几句,声音含混不清,仿佛嗓子眼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
“不好,快救人!”老烟枪健步如飞,转眼就扑到那坟墓前,随即也跳了进去。
我只听见坟墓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喊道:“老烟枪,赵五爷,怎么了?”
他俩谁也没有回答我,打斗之声却越来越激烈。
在朦胧的手电光下,我看见赵五爷精瘦的身体忽然从坟坑里飞了出来,旋即又重重地砸落在另一个坟堆上。
“大学生,快过来帮忙!仙人板板,诈尸喽!”赵五爷从嘴里吐出一口泥土,二话不说又扑进坟坑里去了。
我不敢怠慢,左手举着手电,右手紧紧握住西瓜刀,急忙赶了过去。
我当时慌不择路,为了能够尽快赶过去,有的坟堆也来不及绕开,直接就从上面踏了过去。
赵五爷重又跳进坟坑里后,再也没有出来,老烟枪也是声息全无。
我急得脑门上直冒汗,就怕他们遭遇不测。还好坟坑里依旧传出打斗之声,虽然很激烈,战况不明,但起码表明他们还活着。
情急之间,却是祸不单行。我快要赶到他们身边时,脚下的一座坟墓被踩塌了,我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还好我双腿站得很稳,没有摔倒。我奋力朝外拔起腿,却感到右腿忽然被什么给勾住了。
我低下头用手电一照,却见到土堆下面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正牢牢拽住我的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