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绘有太极阴阳图的石板就要合在一处,鬼国加快了滑行速度,眼见着就要窜入古井之中。
老烟枪被鬼国缠住,此时任他万般英勇,却是再也无力抵抗,身子也迅速朝井里跌落。
我急忙举枪射击,哪想到这手枪在水里竟然卡了壳,气得我甩手就把它砸向鬼国。
手枪砸在鬼国身上,如同给它挠痒,起不到半分作用。
我血气上涌,见鬼国长长的尾巴还露在井沿外,便急中生智,一把将它抱住。
为了能够减缓鬼国滑行速度,我是又拉又拽,使尽了全身力气。
最后,我干脆一屁股坐在潭底淤泥中,双脚直伸,用脚掌抵住淤泥,身后便拖出两道深深的印痕。
但鬼国长久没有得到井内热水的浸泡,此刻应该是寒气攻心,再也无法忍受这一番折腾,急于入井,尾巴便猛然甩动起来。
我被它的尾巴带起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坐过山车一般,巴不得立即跳下来。
可一想到生命岌岌可危的老烟枪,我哪能轻易放弃?
怀着这种信念,我双手愈发抱得更紧,闭起眼睛,狠命在它身子上咬了一口。
没想到鬼国身上的鳞片坚硬无比,我这一口下去,不但没能伤到他,反而几乎要崩落门牙。
情急之中,我只得腾出一只手,揪住一块鳞片就往下掀。
“呲啦”一声,那鳞片竟然被我给生生揪了下来,一股黑血喷在我脸上,却比大粪还臭上十倍!
我一击得手,更不迟疑,不断去掀落鳞片。
后来顾不得被水呛到,我直接上了嘴,朝着鬼国伤口连啃带咬。
事后想来,我一定是疯了,否则怎能这样残忍,而且还能忍受黑血的恶臭!
那鬼国身子吃痛,在井里咆哮不断,但它仍旧没回头攻击我,迫不及待往井里钻。
说来也是万分侥幸,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和老烟枪命不该绝。
只听见“咔擦”一声,那块石板合拢之时,卡住了鬼国的身子。它便僵在原处,一时间动弹不得。
鬼国巨大的身躯半截深入井中,半截还留在外面。它狂怒不已,身子挣扎起来,用尾巴撞击井沿。
我还在不停歇地撕咬着它的尾巴,猝不及防,被带着撞在井沿上,肋骨就被撞断了几根。
我从鬼国尾巴上掉落下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才一动身子,便被折断了的肋骨戳得流出泪来。
在刚才一阵折腾中,老烟枪早就被甩到了井外,脸朝下埋在淤泥里。
鬼国嘶吼着,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愤怒;那四根铁链噼里啪啦乱响,水中激流涌起,潭底淤泥翻飞。
再加上黄光飞舞,这潭底竟如同炼狱,让人肝胆俱颤!
我一边躲闪着鬼国粗壮乱舞的尾巴,一边慢慢爬向老烟枪,奋力将他的脑袋从泥里抱起来。
老烟枪头破血流,络腮胡子上又是血又是泥,整个人就像从地狱逃脱,受尽折磨的鬼魂。
我用力拍打着他的脸庞,嘴里拼命喊着他的名字,只希望他快快睁眼。
那一刻,我是如此绝望和害怕!如今想起,依旧心有余悸。
好在老烟枪只是被鬼国勒得一时气塞,最终还是缓缓醒来,目光呆滞地看了我半天。
我们在水中无法开口说话,但四目相对,心中一片了然,露出了欣慰之情。
所谓劫后余生,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不是个中人,自然不能体会个中的喜悦和后怕!
我们还沉浸在庆幸的情绪之中,忽然听见一声巨响,那鬼国猛然从井里退了出来,朝着我们昂起了脑袋。
它那只三角巨眼黄光如电,正无比怨毒地看着我们!
它身子中央赫然一道血痕,鳞片破败,皮开肉绽。
我立即醒悟过来,大概是盛怒之下,它竟然撞碎了石块,从井里挣扎而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鬼国挣脱困境,本就是大难临头了。不想潭中轰隆隆震动起来,一阵地动山摇。
老烟枪一看势头不对,慌忙拉扯着我,急速往水面游去。
可方才那震动来得太过蹊跷古怪,我们在水中被波浪打得晕头转向。
我肋骨又断了,游得更加艰难,全凭老烟枪抱着我在浪涛中翻转。
那鬼国当然不会放过我俩,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
潭水剧烈摇晃,它却游得平稳自如,一点也不受影响。速度反而更快,如同离弦之箭!
它吐着长舌,上面根根肉刺倒立,要是被刮一下,必然苦不堪言。
老烟枪已经游得筋疲力尽,额头上青筋暴露,心跳也加快了。
忽然大腿上刺痛灼热起来,我急忙瞟眼去看,鬼国的舌头已经卷在了上面。
我几乎要疼晕过去,那些肉刺进入腿中,竟然还会转动,锥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老烟枪发现我被鬼国舌头缠住,心急之下,就要用手去扯。
此时突然头顶上的水倒卷而下,又把我们冲往潭底。
我肺里被灌进水,急忙闭紧嘴巴,屏住呼吸。
要不是老道士那一粒“避水丹”,恐怕我非得被活活呛死不可!
那鬼国也被猛浪席卷,舌头一松,直坠下去。
但它口中悲鸣不断,显得又急又怕,似乎有灭顶之灾降临而下,迅速朝古井扫荡过去。
我正自纳闷,料想那水势再猛,怎能奈何得住鬼国?
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古井中石板破碎之后,再也阻挡不住井外的水,刚才倒卷下来的猛浪狂涛,全往井里灌了进去。
那鬼国将整个身躯盘踞在井口上,承受着巨浪的冲击,想凭一己力与浪潮对抗,好封堵住井口。
我想到老道士讲的话,这鬼国依靠井中热泉存活,倘若潭中冷水倒灌入井,岂不是要了它的命?
怪不得它竟会舍下我们不顾,又是悲鸣,又是怒吼!
饶是鬼国千年道行,此刻已是回天无力了。
冷浪冲击得它摇摇晃晃,潭水从缝隙中不断涌进井里去了。
鬼国在井口盘成一团,那只三角巨眼里全是恐惧之色,身子簌簌发抖,如同筛糠!
不一会儿,古井已被潭水灌满,水流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和老烟枪还未得到内丹,便想趁鬼国失魂落魄之际偷袭它,逼迫它吐出内丹。
我们还未动身,那鬼国眼光从我们身上扫过,忽而对我们怒目而视,身子直挺挺地立了起来,舌头伸缩不定。
我暗叫一声糟糕,它把一切罪过都归结到我们头上来了!
不出我所料,鬼国仰面怒啸,继而穿水破浪,像一根巨大无比的柱子,势大力沉地朝我们撞过来。
我和老烟枪急忙闪躲,堪堪躲过这一撞,身子还没平稳,那鬼国又冲了过来。
恰好此时我们身后就是那一块潜水时攀住的巨石,我俩往巨石后游过去。
轰!那巨石竟被鬼国尾巴扫得粉碎,无数石块在水中散开,就像下了一场石头雨。
我们俩顾不得被石头砸中的疼痛,迅速升上水面,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却听得枪声大作,五爷喊道:“快游过来,日他仙人板板,这家伙要拼命喽!”
我转头一看,不禁骇然!
那鬼国竟然连铁链都挣脱了,躯干上露出四个碗大的伤口,黑血喷薄,让人触目惊心!
五爷打出的子弹,尽数没入鬼国身子里去了。
但它不加理会,仍是蓄积全身力量,一股脑朝我和老烟枪宣泄而来。
这家伙俨然一副拼命架势,看来不把我俩撕成碎片,它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兵法有云,强敌须挫其锐气。可我和老烟枪目前退避三舍都来不及,哪敢去蚍蜉撼树?
我俩在水中惊慌失措,只求真武大帝暗中护佑,除此竟别无他法!
或许真武大帝此时已然度完假收工上班,那鬼国血盆大口将要咬上我时,潭中又传来更为猛烈的震动。
紧接着,一股粗壮的水柱忽而从潭底喷发出来,如同白龙一般笔直地冲向天宇!
水花如倾盆之雨,四周雨雾蒙蒙。
那鬼国身子过长,恰好被水柱一冲而起,升入半空之中去了。
我和老烟枪已经说不出话来,捡回小命,全凭天意和运气。
这让我们不得不心中充满敬畏之情!
老烟枪缄默不语,或许是受到的震撼太大,连以往挂在嘴边的革命道理和领袖教导,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那水柱尚自喷发着,久久没有停止的意思。鬼国几度想要游回水面,都被巨大冲力阻挡了。
潭底震动无休无止,白龙潭周围山上滚落下来许多岩石,就连那一挂瀑布,也被震得倾斜了几分。
我们刚刚爬回岸上,忽而一声巨响,水柱迅速回落,潭中之水也遽然下落。
这一声巨响来得快,去得也快。待一切平静以后,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只见潭中水面下降得非常厉害,古井栏杆已经露出水面,但都东倒西歪,不复先前模样。
那鬼国身在潭中,滚得一身泥浆,潭中之水似乎不能浮起它了。
“潭底地陷,古井已经坍塌了!”老烟枪习惯性地做出两指夹烟的动作,表情极为复杂。
我虽然一时不能解释这种景象,但还是隐隐觉得,这一切大概与那太极阴阳图有关。
想来石板被毁,一定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或者就是潭水倒灌,巨大的冲击力摧毁了古井,因而引起地陷。
由于空中阴云密布,视力有限,暂时不能完全看清巨变之后的白龙潭是什么样子。
我犹自感慨万分,忽然听见老道士喊道:“子夜将近,七星长明灯要灭了!”
怎么就到了子夜了?我暗自纳闷,想必是在水底待得过长,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
可那七星长明灯即将熄灭,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见风雨飘摇中,那七盏长明灯灯焰如豆,昏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