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知道,方才令人头晕的声响发自手中这件东西,便急忙停止了敲击。果然,声音消失,眩晕感也荡然无存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喃喃自语,转动着它仔细看了个遍,却见此物上面刻着”无余夫人”四个字。
又是无余夫人,怎么进了覆船山,总能遇见这四个字?难道无余夫人真的埋葬在这一带?
方诗雅从我手里拿过那物件,忽而指着它内里说:“这里面还有几个字,你看一看!”
我接过来一看,见里面果真还有三个文字,暗想还是女人心细。一番辨认下,我终于看清楚那三个文字,原来是“五鬼铎”,心中更加困惑不解了。
方诗雅却说:“原来这东西就是青铜铎啊,真是难得一见。不过为什么要取名叫‘五鬼铎’呢?”
铎是古时候一种形似铃铛之物,分为有舌无舌两种,一般用来行军打仗时发号施令,也被当做祭祀乐器使用。
眼前这一个青铜铎,显然属于无舌一类。但据我所知,无舌的铎一般体型都比较大,类似于大钟,像这种小巧而无舌的青铜铎,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而且这青铜铎无论是名字,还是它发出的声音,都给人一种诡异之感。它会不会是远古时期的巫师遗物?
我想到这里,忽而被自己这个念头给惊醒,如果我猜测没错,无余夫人应当就是一个女巫师或者女祭司!
只有这样解释,才能将我们遇到的种种稀奇古怪之事串联到一起。
想想看,作为巫师的无余夫人,她的墓葬附近出现七彩蜈蚣、活人琥珀和人骨绦虫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可有些地方,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张三丰施展的邪术怎么会出现在枫树林中,他与无余夫人相隔两三千年,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啊?
还有,深坑里这一具女性遗骸又是谁?她眼窝中的驱魂草,是无余夫人亲手所为吗?
方才是谁敲响这青铜铎的,难道是那个黑影?或许她是报答我帮她除去了驱魂草吧!
成百上千的问题在我脑袋中飞旋,搅得我头痛欲裂。经过一番与人骨绦虫的战斗,我此时疲惫至极,也无心思继续深究下去。
与其冥思苦想,倒不如先踏踏实实睡上一觉。我坐在洞口,双臂抱肩,尽量将身子蜷缩一处,来抵御深夜的寒气。
我的大衣脱给了方诗雅,羊毛衫又被烧掉了,正值初冬,饶是我年轻体健,也扛不住野外的刺骨寒风。
方诗雅又是个闷葫芦,别指望能与她聊天转移注意力了。再加上她那张风雪肆虐的面容,我更无心与她交流,仿佛多看她一眼,身上便多添一分寒气。
想想朱婷,虽然平时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好歹还能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她要是在这里,漫漫长夜,也不至于如此寂寥冷清。
一千个女人,一千副模样。我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身子一阵暖和,抬眼一看,却见方诗雅将大衣披到了我身上。
她帮我披好大衣,见我看着她,忽而脸一红,随即阴沉着脸,又变作冷冰冰的模样,一言不发地靠在一旁。
“多谢!你发着烧,大衣还是留给你吧。”我将大衣又递了回去。
方诗雅嘴硬地说不冷,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我嘿嘿一笑,她便对我怒目而视,仰着头说:“说了不冷就是不冷,别啰嗦!”
呵!做了好事还要装作恶人模样,就是雷锋也没有这种境界啊!
我心里一面暗笑,一面激她:“我倒不是怕你被冻着,而是担心你又昏了过去,我可没本事背着你爬出深坑。”
“谁要你背了?”方诗雅脸红到了脖子,她应该意识到了,是我将她从枫树林中一路背到这里的。她犹自气呼呼地看着我,但也不再将大衣递过来。
我俩一时谁也不搭理谁,我蹲在寒风中,冷得上下牙齿咯咯打架,不一会儿就流出了清鼻涕。
“你傻啊,冷不会进来吗?”方诗雅虽然这么说,语气里倒是一片关切。
我本来怕与老烟枪他们失之交臂,但实在强撑不住了,只得依言进了洞。
好歹熬过今夜再说吧,不要老烟枪他们赶过来,我却被活活冻死,那就真是悲剧了。
这个洞穴本来就不深,我们两人横坐其中,只能挤在一起。
过了半天,方诗雅趁我不注意,轻轻将大衣横铺,自己将它一边拢在肩上,却转过头不再看我。
我一边将大衣揽在肩上,一边忍不住发笑,手臂就碰到她的腰间。
方诗雅立即恶狠狠地说:“你再乱动,我就让刑天咬死你,或者用飞镖杀了你!”
她一句话,吓得我立即僵住,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呼吸也会冒犯到她。
死在这种爆炒鹅卵石,油盐不进的女人手里,这辈子也太不值了!
但我俩虚弱劳累不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我这两天从未合过眼,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正在酣然大睡之际,忽而感到大腿上一痛,便惊醒过来。
只见方诗雅头发凌乱地低身站立在我身前,不住用脚踹我。我莫名其妙,问道:“你疯了吗?”
“谁让你搂着我了?你这个臭流氓,死无赖!”她说得又气又急。
我又是好笑,又是气恼,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旧社会男女大防那一套?这女人是不是太落伍了?
九十年代的中国,老百姓深受港澳台电影电视剧的影响,思想观念虽然还远远不如今天开放,但也不至于像方诗雅一样食古不化!
我也懒得与她争辩,都被她说成臭流氓了,再辩上几句,非得被打成反革命分子不可!
扭头见洞外天光大亮,我爬出洞口,朝深坑上看去,此时已经天亮了。
只是坑口边沿压着一层积雪,没想到昨夜竟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场雪。
天空中彤云密布,看样子这雪还得继续下。我感到一阵头疼,雪水将陡坡淋湿,要爬上去更不可能了。而且大雪封山,老烟枪他们会不会也被困住了?
我心里没了底,方诗雅还在生气,仿佛倒是不在意能不能出去。
我俩胡乱啃了几口干粮,最后一点水也喝完了。方诗雅身子还很虚弱,我看她脸颊一片红潮,就知道她仍旧高烧不退。
我试着爬了两下,那陡坡光光秃秃,根本上不去。事情棘手了,难道我俩就这样困死在深坑里不成?
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那声响,应该有三四个人,他们踩在雪地中,嚓嚓直响,极为清晰。
难道是老烟枪和赵五爷来了?我一阵高兴,慌忙呼救。
那阵脚步声停下来,大概是在辨别方向。不一会儿,深坑上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