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已经冲到我们面前,要逃跑已然来不及,我们三人怔在原地,完全像是落入虎口的羔羊,只有乖乖等待着被屠杀了。
我听见不远处方诗雅痛苦地尖叫了一句,韩二财正在着急地大喊大叫,声音拖得很长,带上了哭腔。
鬼见愁呆若木鸡,我闻到一股尿骚味儿,见那山民裤子上湿了一大片,他竟然被吓得小便失禁了!
我高举双臂,也顾不得白骨掉落在地,闭起眼睛大声喊道:“我们投降,别伤害我们!”
不料无人应答,我以为自己就要人头落地,可等了半天,耳畔仍旧响着大军行进的嚯嚯声响,却没人搭理我们。
我安然无恙,半根毫毛也未受到损伤。睁开眼睛,看到鬼见愁他俩也是如此,虽然处于巨大的恐惧之中,他们面部肌肉都扭曲了,但谁也没有受到伤害。
我又惊又喜,兴许这支军队还算是正义之师,不会杀害无辜之人。
但我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心里掀起万丈狂涛,久久不能平复。
只见那群骑兵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对我们不理不睬。按理说他们人数众多,我们又站在路中央,就算他们无心伤害我们,但兵荒马乱之际,谁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可怪就怪在,眼前身旁全是战马飞窜的身影,马蹄杂沓翻飞之下,我们三人不但没被撞倒,反而丝毫不受影响,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士兵骑术也太好了吧?我睁大眼睛,却见一匹枣红大马迎面撞了过来。
我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只看见那枣红大马也是不避不躲,如同影子一般穿过我的身子,继续往前飞奔。我被吓得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转过头去,还看见那枣红大马矫健的身姿,骑在它背上的士兵稳如泰山,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压根就没有看见一样!
我哆哆嗦嗦摸着身子,低头一看,自己完好如初,既不见流血,也不见半分伤口!
世上哪会有这样的事情?被一匹高头大马撞击以后,不说粉身碎骨,也得残废啊!可我浑身竟然不痛不痒,仿佛只是被风吹了一下。
紧接着,后面的战马纷至沓来,凡是撞上我的,也像那一匹枣红大马一样,幽灵一般穿过我的身子,无声无息往前奔驰。
不单是我如此,我看见鬼见愁和那个山民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他们在地上打滚,许多马蹄踏在身上,也是不见一点伤害。
他们双手不断摸着自己的身体,脸上表情极为复杂,害怕之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更多的则是莫名其妙的困惑。
就连地上那一具白骨,千军万马从上面踩踏过后,依然骨骼完整,连手指都没断落一个。
太不可思议了!我摇摇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但又不敢立即离开,只得双手紧紧贴住身子,屏气凝神地看着骑兵不断冲过去。
好一会儿,骑兵终于走完了,我的耳朵里全是隆隆的马蹄声,脑袋晕晕乎乎。要说这是一场梦境,可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还等什么?快走啊!”鬼见愁搀着那个山民,催促我道。
此时步兵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我一把抱起地上的白骨,趁此机会,踉踉跄跄跑去与方诗雅他们汇合。
我刚站稳脚跟,扭头看去,步兵队伍开了上来,从我们眼前流水一般走过。他们一路小跑,正全力追赶骑兵。
这些步兵照样对我们不理不睬,就像压根没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我们见没有危险,被这诡异景象震慑住,都站立在一旁观看。
我这时才看清,这些士兵不分老少,眼神都一片空洞茫然,动作也十分机械僵硬,如同木偶一样。
队伍中央有两个壮汉一起举着一面黑色大纛,上面用金线绣出一个大大的“韩”字,正迎风招展,好不威风!
古时候军队的惯例,中军大纛上往往绣上军队主帅之姓,看来这支队伍的统领便是姓韩了。只是不知道,这韩将军是个什么人?
我极目远望,想看看那主帅的风采,却见队伍中有四十多个士兵抬着一口巨大的黑木红漆棺材!
那些士兵看上去很吃力,想必棺材异常沉重,应该是所用木料非同凡响所致。棺材里躺着何人,不会是韩将军吧?
不过也有的将领,为了表示杀敌破贼的决心,会在出征之时为自己准备一口棺材,用来激励自己,也为了鼓舞士气。因而这口巨大的棺材作何用处,倒还不好下定论了。
我们看得眼花缭乱,连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动了他们。不料那口棺材从我们眼前通过后,这支队伍又倏忽间没了踪影。
这一次我或多或少有了心理准备,一直紧盯住他们不放,总算看清楚了。
这些人既不是遁地,也没有飞升,而是像一阵青烟一样,逐渐变为透明,慢慢消逝!
雪地上仍旧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只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这些士兵不是人!我脑袋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再看鬼见愁等人,似乎也有同样的心思,大张嘴巴却说不出话。
这场景超出了常人理解范畴,莫非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我们面面相觑,惊疑、恐惧、不安等等情绪,都清晰地写在每个人脸上。
那个受伤的山民瘫坐在地,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气息微弱地说:“别杀我……别杀我……”
我们都以为他是受到惊吓后神志不清,才会胡言乱语,不料却见他一骨碌跪到地上,不住地磕起头来。
“大兄弟,没事了,那些人走了!”鬼见愁抓住他的肩膀,安慰着他说。
那人忽而一把抓住鬼见愁的手臂,指着半空中说:“你别骗我,你看那个人,他是谁?”
我们闻言,都抬头往空中看,可哪里有人?
这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扑打在我脸上,一阵冰冷,反倒使我稍稍清醒了不少,脑袋不像刚才那样昏沉了。
鬼见愁焦急地喊起来:“大兄弟,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我急忙看过去,只见那人歪着脖子,眼睛还睁着,但没了神采,手指依旧一动不动地指着半空中。
“他死了……”韩二财用手一探那人的鼻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饱含泪水地看着鬼见愁说,“韩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我一听就愣住了,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他腿上的伤虽然厉害,可并不致命,难道他是活活被吓死的?
方诗雅轻轻叹息一声,身子朝我靠了一靠,紧紧挨着我,她浑身抖得很厉害,恐怕也是受不了此情此景。
我看向她,却见她神色慌张地看着天空,声音颤抖地说:“那是什么?”
空中雪花飘飞,如同柳絮,霎时间又大如鹅毛。我的视野里灰蒙蒙一片,不知道方诗雅看见了什么。
就在我困惑之时,伴随着韩二财一声惊呼,只见半空中显现出一个人影,不,确切地说是一个无头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