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越转越急,到了后来颇有些翻江倒海的气势。我们被这声势所震慑住,正惊疑不定之时,忽见得漩涡中缓缓升起一个黑沉庞大的东西。
等那东西刚露出水面几公分时,我们不由得惊呼起来,那是一个硕大的脑袋,确切地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黄鼠狼的脑袋!
我们被吓得慌不迭地离开栏杆,退回了桥中央。刑天更是躁动不安,它昂起的头颅低垂下来,而后又昂起来,显得既紧张又害怕。
单从这黄鼠狼脑袋来看,它的体型恐怕要比一头黄牛还要大。我瞪大眼珠,心里七上八下,黄鼠狼怎么会从水里出来呢?
赵五爷往后跳开之时,口中大骂一声,他手中的步枪便突突突开了火。五爷这一本能的反应,立即点醒了众人,大家随即明白此时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于是锁仙桥上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枪声。
一时间火光乱窜,枪声如麻,但打了半天,那黄鼠狼只顾从漩涡中往上升起,对于子弹竟不避不让。
老烟枪最先看出了端倪,命令众人停火,指着水中的黄鼠狼道:“同志们,不要浪费子弹了,那只是一尊石像而已。”
我们也都看清楚了,水中的黄鼠狼确实只是一尊石像,众人免不了又好气又好笑。刚才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弹药,却连石像的皮毛都没损伤半分半毫,看来石料还挺坚硬。
恰在此时,水中的漩涡慢慢平息下去,黄鼠狼石像整个露在水面之上,仿佛如履平地一般。我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不自觉地紧张惶惑起来。
那黄鼠狼石像少说也有几百公斤重,却能浮在水中,莫非它下面还有支柱不成?
河水一片幽暗,我也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但此事实在蹊跷,就算黄鼠狼石像是被机关控制的,那又是什么人能造出这样非同凡响的机关呢?
况且将偌大一个石像从水底升起来,似乎也不见得有何用处,徒劳浪费人力物力。我摇摇脑袋,心里暗暗感慨,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这一会儿,我们完全能看清楚黄鼠狼石像的全貌了。这一尊石像与三官洞口的一个样子,都是脑袋深垂,四肢弯曲作下跪状。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单是我,老烟枪他们也立即恍然大悟,众人随即扭头看向身后。
在我们身后,自然就是那一块石碑。石碑之上蹲踞着一条巨型鲤鱼,与眼前水中的黄鼠狼遥相呼应,不用说,这黄鼠狼石像便是在跪拜鲤鱼了。
想来这黄鼠狼还真悲催,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管体型有多大,都得向赤黑色的鲤鱼下跪。我轻笑一声,挺为这黄鼠狼感到不平。
李神棍本就对锁仙桥怀着极大的忌惮之情,如今见到水中升起这般诡异的石像,更加惶恐了,一叠声催我们快快离开。
老烟枪略一沉思,说道:“我们也搞不懂其中原因,不要再为这些牛鬼蛇神逗留了。它要跪就跪吧,哪怕跪到天荒地老,只要不妨碍我们继续革命,大可不必理会。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干革命得抓主要矛盾,现如今我们的主要矛盾就是赶快找到出路。”
方诗雅闻言,便打着口哨招呼刑天回来,不料刑天不为所动,反而举止更加异常。它游到栏杆边缘,将尾巴卷在栏杆上,整个身体在上面晃荡,似乎要去水中捞东西一样。
“诗雅妹子,你别光吹口哨嘛,干脆把它逮回来!龟儿子再不听话,老子就打它屁股。”赵五爷不耐烦,心中的无名火都撒到了刑天身上。
我看他眼里喷火,说不定会干出伤害刑天的事情来,便抢先一步将他拉到身旁。
方诗雅跟刑天的感情很深厚,当然很是反感五爷的抱怨。她犟脾气被激起来,冷冷地说:“刑天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要走你们走吧,我等着它!”
我们熟知方诗雅的性格脾气,当下就咬紧嘴唇,不敢出声劝解。只有李神棍不知其中厉害,故作精明老练地笑道:“小妹妹,不要太任性。畜生不听话,就得用鞭子抽……”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寒光四射的飞镖擦着李神棍的下巴飞了出去。李神棍话没说完,山羊胡子却被割去半截,他一张老脸一片青紫,跟猪肝似的。
李神棍哪敢多说,缩着脖子躲到老烟枪身后去了。老烟枪脸色很难看,大概为我们这些人感到了头痛,他无奈地说道:“李老板,诗雅妹子与刑天自幼一起长大,你以后可不许再胡言乱语了。诗雅,你消消气,事情不大,没必要大动肝火……”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哼!”方诗雅白了老烟枪一眼,随即自顾自去扯刑天,想把它从栏杆上哄下来。
谁料到刑天猛然回过头,对着方诗雅张牙咧嘴,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这刑天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就连方诗雅也愣住了,她或许料不到刑天会这样对自己,眼睛里就泛起了委屈的泪花。我快步走到方诗雅身前,正要安慰她几句,却听见一旁的小张大喊了一声“不好”。
小张话音刚落,锁仙桥两边突然直直涌起两道波浪。一点征兆也没有,波浪便平地而起,哗哗打在我们身上。
可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霎时间又变得风平浪静了,波浪来去匆匆,只有桥面上的水花表明,我们刚才确实是遭到了浪头的袭击。
众人慌做一处,可谁都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而大家面面相觑,如同傻子一样在原地团团乱转。
“你们快看,黄鼠狼石像在动!”方诗雅最先发现了问题。
我们闻声看过去,果然见水中的黄鼠狼转了一圈,此时已经背对着我们了。众人在三官洞前就见过石像转动,现在又看见相同的情形,不免暗自存疑和戒备起来。
我感到极度的不安,按照先前的经验来揣测,黄鼠狼石像和鲤鱼雕像往往一同转动,会不会石碑上的鲤鱼也转动了呢?
由于离石碑太远,我无法得知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可有一点让我实在难以静下心来,因为黄鼠狼石像不管转向什么方位,始终是朝向鲤鱼塑像的。
现在那黄鼠狼石像背对着我们,除非前方也有鲤鱼塑像,否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石碑已经转到前面去了。也就是说,脚下的锁仙桥,在不知不觉中头尾相调了。
我想到这里,不禁被自己的这种荒诞绝伦的想法吓住了。我晃晃脑袋,竭力想把这种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越努力,这念头越根深蒂固。
老烟枪见我恍恍惚惚,疑惑地问道:“白帆同志,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正要说出来,让众人一起参详参详。偏偏在这个时候,桥下河流中波涛喧哗,水面上突然见亮如白昼。在光芒夺目的水面上,赫然显出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