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突然凭空出现一道蛇梯,而且从上面传来了牛叫的声音。我和老烟枪被吓了一跳,慌忙把步枪抬起来,几乎就要扣下扳机了。
正自惊慌之时,老烟枪一叠声说道:“莫慌,再看看不迟,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对啊,这塔竟然还有楼板!”
老烟枪所言不差,在我们头顶四五米处,确实铺着一层黑沉沉的楼板。仔细一瞧,那楼板竟然也是由黑蛇组成的,当真诡异至极!
我记得自己一开始也用手电照射过上方,并没发现楼板啊,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呢?
老烟枪皱紧眉头,自己安慰自己道:“大概刚才你没注意吧,不要紧的,可千万要稳住阵脚啊!”
我心里明镜似的,刚才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不必要自欺欺人。这座镇妖塔还真名副其实,里面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多半真的藏着妖精。
先是蛇梯和楼板莫名其妙地出现,而后上面又传来一声牛叫,要说其中没有古怪,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就在这个时候,那声牛叫又响了起来,声音非常洪亮,显得中气十足。
这一次,老烟枪也无法再自我安慰了,他挠着络腮胡说:“难道这所谓的秦始皇镇妖塔,就是用来镇压一头水牛的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秦始皇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这倒也附和万恶的统治阶级一贯的作风。”
老烟枪咋咋呼呼,杂七杂八地胡扯着,显然是为了掩盖内心中的慌乱。他都这副模样了,我更是没了主意,进退两难。
不过有一点,我很不赞同老烟枪,反驳道:“叫声像牛,不一定就是牛啊,你不要轻易往下结论。不过终究还是要小心了,我总觉得这一次极有可能遇上了超出想象的大麻烦!”
老烟枪嘿嘿一笑,说我就是只会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不放,要是真有闲心,还不如多想点办法。
我摊手无奈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么沿着蛇梯爬上去,一看便知;要么就退出黑塔,从此不要再打它的主意,就当我们从来没来过采石矶罢了。”
“你个小同志,也太容易放弃了吧?”老烟枪抱怨道,忽而阴笑着说,“既然咱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何不让鞭王来想办法呢?他想要坐享其成,老子偏不让他遂心如意!”
老烟枪说完,也不征求我的意见,几步冲到塔门前,喊道:“鞭王,大指挥官,大元帅,您老还不进来指导工作吗?”
我听见塔外一阵切切嚓嚓的声音,大概鞭王等人正在商量,还十分犹豫。
过了一会儿,却见我们的人率先走了进来。就连李神棍,也在小张的搀扶下,半死不活地拖着脚步进入了镇妖塔。
他们一进来,都被眼前景象给震惊住了,两眼直直的,大半晌才回过神来,在塔中来回走动。
赵五爷边看边嚷道:“龟儿子鞭王,他妈的狡猾得很,老子实在太鄙视他了。我跟你们说,如果真到了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你们可不许拦着老子!”
看来五爷对鞭王的怨恨,已然深入骨髓了。现在鞭王仍旧将我们当成炮灰,更加让五爷气不打一处来,巴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我指着蛇梯和楼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众人,而后问道:“咱们要不要上去,还得大家一同商议,群策群力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闻言,都盯着蛇梯和楼板看了好一阵子,可良久都没人愿意接过话茬。
我本来要开口追问了,可转念一想,事情并不急于一时,还是等他们深思熟虑之后再说。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站立着,仿佛遇见了世纪难题,都不愿意轻易开口。
我给老烟枪使了一个眼色,老烟枪轻轻地摇着头,让我不要心急。
过了一会儿,方诗雅咳嗽一声,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以为她要就此事发表意见,便凝神细听。
不想方诗雅还未开口,眼眶先自红了,继而声音小得就像蚊子飞鸣,说道:“烟枪大哥,我哥哥他……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个样子,但我希望你们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心头一紧,感到很不是滋味,方诗雅的语气无比忧伤和愧疚,就像是她本人背叛了我们一样。
自从方诗尧叛变以来,我们当着方诗雅的面,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尽量不提及方诗尧和他的任何事情。
但方诗雅心思非常细腻,我们避而不谈,她却始终如鲠在喉。一路上危险不断,又加上鞭王等人不离左右,现在总算抓住片刻的时机,方诗雅便坦露了心迹。
我们看着方诗雅痛苦的表情,还能说什么呢?况且这件事错不在她,方诗尧的所作所为,没必要让他亲妹妹来承担责任。
在这一点上,众人还是能够想通的。老烟枪和我急忙安慰着方诗雅,直说此事与她无关,让她不要过于自责。
赵五爷则豁达大度地说道:“诗雅妹子,个人造的孽,由个人担着。你哥哥再混账,老子也还是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绝不为难你。日他仙人板板,龟儿子确实不像话,老子迟早得找他算一算账!”
老烟枪不住给五爷递眼色,让他别说了,而后笑着说道:“诗雅,没事的,我们以后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而且咱们还是革命同志,一定会让你体会到组织上春天般的温暖!”
方诗雅有些感激地看着我们,眼泪簌簌而下,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也曾发现,哥哥他自从覆船山回来之后,是有些不大对劲。可我哪里能想到他会背叛大家呢?烟枪大哥,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哥哥,你们答应我,给他次机会吧,好不好?我求你们了!”
方诗雅已经泣不成声,那样子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疼。我揪心地想到,所谓兄妹连心,她一定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要不是为了方诗尧,以方诗雅的性格,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对我们说这么多话,而且还当着我们的面哭成这个模样。
老烟枪一挥手,说道:“诗雅妹子,我答应你,除非万不得已,我们绝不为难诗尧。你要是有机会,好好地劝一劝他,再把事情的原委问个清楚。”
方诗雅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默默地点着头,脸上仍旧一片悲苦之色。我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给她一些安慰。
我们一时无语,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鞭王一行人前前后后走进了塔内。
鞭王一见到我们呆站着不动,便不由分说地数落道:“老烟枪,你们能不能靠谱一点?大半天了,找到东西没有?”
赵五爷怒火丛生,正要发作,却被老烟枪给打断了。
老烟枪冷声说道:“你眼睛又没瞎,不会自己看吗?老子告诉你,这塔里藏着怪物。你这个大指挥官一直在外当缩头乌龟,我们没有你的圣旨,难敢轻举妄动?”
鞭王被老烟枪一通话呛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没好气地吼道:“有什么怪物?分明就是你们在耍滑头,怎么,还想尝一尝老子的手段不成?”
鞭王这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赵五爷咔擦一下将子弹上了膛,对着脚下开了一枪,打得火花四溅。
那些黑蛇听见枪声,瞬间狂躁不安,又开始沿着逆时针方向转动起来。所有人都被吓得面无人色,抬起脚就准备往塔外逃窜。
好在蛇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众人惊魂未定,脸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赵五爷哈哈一笑,挑衅地说:“鞭王,别人怕你,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横竖是个死,大不了便宜你个龟儿子,给老子陪葬。日他仙人板板,还需要五爷我再开一枪嚒?”
五爷这种吃软不吃硬混不吝的脾气,还真震慑住了鞭王等人。那个龅牙露出怯意,讨好似的对五爷道:“有话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赵五爷抢白道:“你算哪根葱,老子没工夫搭理你,滚一边去!屎壳郎打扑腾,你冲啥子英雄好汉?”
那龅牙脸上闪过一丝杀气,但还是克制下去,冷冷地站到一旁去了。
鞭王细细打量着蛇梯,抬头看见楼板,忍不住惊呼一声,而后说:“这就对了,镇妖塔中肯定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不管了,先上去再说!”
鞭王语气坚定,可谁都没挪动半分,众人又不是傻子,那蛇梯能爬吗?就算爬上去,楼板也是由蛇群组成,岂不是要踩在黑蛇身上了?
恰在此时,那一阵牛叫之声“牟牟”响起,似乎很狂躁不安。而且黑蛇听见牛叫声,都昂起脑袋,尾巴有意无意地摆动着,就像在打节拍一般。
蛇梯上的黑蛇也都飞快地爬动起来,它们一节一节地往上游走,那蛇梯也就随之不断离开地面,好比电梯升空似的。
我看着这种情形,惊奇无比,有一些着急,倘若蛇梯就此升空而去,我们再也别想爬到上面去了。
鞭王也急了起来,催促我们道:“还等什么,再不行动,梯子就没啦!”
赵五爷一心一意跟鞭王杠了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没了就没了呗,还他娘的真要去送死啊?要老子说,这也是天意,咱们还是耗儿偷山芋,有多远滚多远的好。”
五爷的意见,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尤其是李神棍,简直就是五爷的应声虫。鞭王的手下,大部分也都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不想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却是方诗尧,只见他二话不说,趁着蛇梯尚未完全离开地面之际,骤然踏了上去。
我和方诗雅忍不住叫了起来,喊道:“快下来,危险!”
可方诗尧对我们置之不理,他刚一踏上蛇梯,便快速地往上攀爬。他很忌惮那些黑蛇,双手尽量不去碰触它们,两只脚也是飞速地跳跃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冲。
不一会儿,方诗尧已经到了蛇梯尽头,身影一闪,整个人就此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我心里不免困惑万分,这方诗尧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覆船山中,方诗尧遇见危险时,多半考虑的是自身安危,显得很自私。可他如今的举动,当真令人刮目相看,与先前判若两人。
会不会有人胁迫他这么做呢?我不禁为方诗尧的处境担忧起来,倘若他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么,我们必须想方设法搞清楚。
方诗雅一见自己的亲哥哥不顾自身安危,也顾不上多想,转瞬也跟了上去。她一行动,我和老烟枪也都不假思索,纷纷扑身而上。
可惜我们都没能拦住方诗雅,眼睁睁地看着她尾随方诗尧而去。老烟枪跺脚喊道:“罢了罢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没有回头路啦!”
他转头看了我们一眼,而后急急跳上蛇梯,飞也似的冲了上去。
也不知为什么,此刻蛇梯停止了上升之势,一动不动了。事情骤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五爷我们急出一身汗水,鞭王和龅牙却哈哈大笑。
我瞅了鞭王他们一眼,对五爷和小张说:“老烟枪他们都上去了,咱们不能不管,走吧!”
我咬着牙说完,闭起眼睛战战兢兢踏出一只脚,刚踩在蛇梯上,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脚底一片滑腻腻的,那些黑蛇被踩了一下,身体发出吱吱声。
我强行压下内心的害怕和不适,哆哆嗦嗦迈出一步,又迈出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如履薄冰一般,整个人处于一种极端的紧张之中。
幸运的是,脚下的黑蛇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这才放下心来,扭头招呼五爷跟上来。
五爷还在犹豫着,小张则抢先跳到蛇梯上,他一定挺为老烟枪感到担忧的,因而竟比我还更镇静。
这蛇梯跟绳梯其实差不多,非常柔软,如今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所以便剧烈地摇晃着。我和小张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长出一口气,继续往上爬。
不多时,我和小张一前一后踏上了蛇群铺成的楼板上,却不见了老烟枪他们的身影。
我举着手电往里面照去,耳旁却突然响起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你终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