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价值几百万的镇妖塔和两卷《玉函通秘》不翼而飞了,不啻于晴天霹雳。眼见着我们历经生死才得到的东西不知下落,众人深感愤怒和绝望。
我瘫坐在门槛上,脑袋中一片空白和茫然,抬眼看向老烟枪等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赵五爷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声嘶力竭地吼道:“哪个龟儿子,给老子站出来!日他仙人板板,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小心生儿子没得鸡儿。”
赵五爷急得在原地又跳又叫,那神情就像要吃人一般,他转身腾腾跑到院门口,一把将院门关前来,红着眼睛对我们喊道:“谁拿了就乖乖交出来,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老子翻了脸,那可就六亲不认了!”
我们起初被五爷的一通咆哮给震住了,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五爷这是怀疑到了众人身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气氛非常紧张尴尬。
尤其是族长,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怎禁得住五爷这般羞辱,一时间又气又急,咳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方诗雅慌忙奔过去,正要扶住族长,却听五爷吼道:“都不许动,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谁他妈的知道会不会有人串通作案?”
赵五爷完全失去了理智,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像对犯罪嫌疑人说的。众人更觉反感,纷纷怒视着五爷,差一点就要翻脸了。
老烟枪立即瞪着五爷说:“五爷,你失心疯了吗?你怎么能这样怀疑自己的同志?”他继而转身对方诗雅说,“诗雅妹子,你先把族长扶进房中休息。”
不想赵五爷已然急昏了头,竟然不依不饶,嚷着谁也不准离开,说着就要搜众人的身。
老烟枪忍无可忍,跳起来一巴掌将五爷掀翻在地,而后两个人扭打做了一团。
我和小张急急跑过去,好不容易将五爷和老烟枪拉开。赵五爷犹自不肯善罢甘休,对着老烟枪放声大骂,而且越骂越过火。
我实在忍无可忍,一激动就甩了五爷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打下去,整个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沉默得如同石像。
赵五爷一直都对我心存感激,因而没冲我发作,只是捂住自己的脸颊定定地看着我。那一刻,我从五爷的眼里看见了一丝愤怒,一丝不满,还有一丝冷冷的怨恨。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暗自责怪自己下手太重,也太冲动了一些。
“对不起,五爷,我不是有意的!”我难过地道歉着,随即心平气和地讲起了道理,“五爷啊,老烟枪说的没错,我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怎么能随便怀疑起出生入死的同志们呢?再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大观园的衰败,不就是先自抄家乱起来的吗?”
赵五爷扭过头去,气愤难平地叫道:“老子不晓得大观园,只晓得镇妖塔!大学生,你来说,要是塔没了,咱们是不是白忙活啦?日他仙人板板,到嘴的鸭子还飞喽,你们清高可以不在乎钱,但老子在乎!老子婆娘跑了,儿子死了,不趁着现在挣几个养老钱,以后喝西北风吗?到时候一把老骨头,抢屎吃都会被狗给撞倒,你们让老子啷个办?”
赵五爷虽然语气很不友好,但他说的也无可厚非,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因而众人渐渐平复下心中的怨气,转而叹息几声,表示谅解了五爷。
老烟枪走到五爷身前,诚恳地向他道了歉,而后说道:“五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镇妖塔找回来的!但我向你保证,镇妖塔决不再我们手里,肯定是昨晚家中进了贼啦。”
老烟枪倒是提醒了我们,昨夜众人睡得很死,而且戒备之心也早就松弛下来,要说家中进了贼,还真有这种可能。
但倘若是一般的小蟊贼也就罢了,按理说贼不走空,盗走玉塔正在情理之中。可《密函通秘》内容虽然惊世骇俗,可在外行人眼里,那就是两卷薄薄的废纸,小蟊贼不可能识货的。
想到这里,我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方诗雅已经开了口:“五爷,烟枪大哥,你们也别恼了。我思来想去,只有我哥哥……只有他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拿走了。”
众人沉默不语,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其实经方才一闹,所有人也都反应过来了,镇妖塔和《密函通秘》多半就是被方诗尧潜回来盗走的。
碍着族长的脸面,我们都不忍心开口。族长长叹一声,跺脚骂道:“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
我和老烟枪立马劝慰了族长几句,让方诗雅扶着他进房休息。族长一离开,五爷就急催我们快去追方诗尧,不能让他得逞了。
老烟枪摆摆手说道:“晚啦!五爷,已经晚啦!我们耽误的时间够久了,方诗尧对村子地形又非常熟悉,恐怕现在早就去到海宁市了,等我们追到市里,谁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呢?”
“狗日嘞,难道就这样自认倒霉了嚒?”赵五爷扫视着我们,眼里一片焦急之色。
老烟枪沉思一会儿,坚定地说道:“反动派想要高枕无忧,那就是痴人做梦!这样吧,我得先去向组织汇报此事,又该动用组织力量的时候了。你们就留在村子里,谁也不许离开,明白吗?”
众人没了头绪,也只得依靠老烟枪了。我叮嘱老烟枪道:“镇妖塔还在其次,关键是《玉函通秘》,我该有了一点眉目,现在又被打断了……”
“说啥子屁话,镇妖塔也关键,也重要!”赵五爷没等我说完,便插话道。
老烟枪神色严肃地说:“同志们,又到考验我们的革命意志的时候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白帆,我劝你要做好两手准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你这几天趁着记忆还牢靠的时候,赶快把《玉函通秘》默写出来。哎,同志们,好自珍重!”
老烟枪向族长道别之后,便带着小张匆匆离开了十祖坡,前去与组织联系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赵五爷和李神棍终日里唉声叹气,常常结伴到村口,眼巴巴地翘首等待着老烟枪带回好消息来。
我则熬了两个通宵,将《玉函通秘》默写出来,已经是心力交瘁,形容消瘦了。族长身体日渐衰颓下去,方诗雅忙着照顾族长,也是焦头烂额至极。
谁能想得到,从采石矶活着出来,却一点也不得轻松!
我有时站在庭院中,看着苍翠的梨树,不免心神不定,总觉得人生这般活法,究竟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