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突然改变了策略,在一遍又一遍地迷惑我们之后,它们这一次动了真格。加之我和黑子有所懈怠,因而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了。
有三头野狼从老烟枪等人的枪林弹雨中突了出来,猛然扑到了我们身前。我脑袋里轰地响了一下,而后肩头上一沉,整个人猝然栽倒下去。
紧接着,我就看见一头野狼如同黑沉沉的乌云一般压了下来。与此同时,我听见老烟枪和方诗雅都惊呼起来,语气非常焦急。
在刹那之间,我想要举枪扣动扳机,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身子一滚,堪堪躲过了野狼的凌空一扑。
“砰!”
只听得一声枪响,那头野狼摇晃了几下,遽然倒在了我身旁。它一双眼睛尚未闭合,露出心有不甘的神情。
我惊魂未定中抬眼一看,却是方诗雅举着枪呆站着,枪口还冒着白烟。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方诗雅捡起了黑子丢在地上的步枪,这才将我从狼口里救了下来。
方诗雅一直都比较排斥用枪,如今反而靠她开枪杀死了野狼,想来还真是令人感慨。
但我没能喘息几秒,随即听见一声声吼叫,往旁边一看,黑子还在与一头野狼苦苦搏斗着。
黑子肩膀上全是血,衣服破破烂烂,他被野狼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揪住野狼的耳朵,形势非常危急。
方诗雅大概被吓傻了,迟迟不肯开枪,而老烟枪和小张要对付往前冲的狼群,所以无暇出手相救黑子。
我一跃而起,将自己的步枪捡起来,对着压在黑子身上的野狼轰了一枪。那野狼的脑袋立时就开了花,飞溅出血多血水,当场毙命了。
黑子长呼出一口气,摊开手脚闭起眼睛,胸口不住起伏着,看样子,他也被吓得不轻,连还压在自己身上的野狼尸体也懒得推开。
这一次变故突如其来,好在来得快也去得快,突围而来的三头野狼死了两头,另外一头不知何故,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三头野狼大概相当于狼群中的敢死队吧,它们死的死逃的逃,一下子就让狼群泄了气,重又退了回去。
我定了定神,走过去将黑子拉起来,见他除了肩上被野狼抓破了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我一边帮黑子包扎着伤口,一边问老烟枪道:“老烟枪,五爷他们那边状况如何?”
老烟枪点起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说道:“五爷他们这儿也伤了一个兄弟,大腿上被狼咬了一口,伤势不明。他娘的,这些畜生还会玩计谋,让老子脸往哪儿搁?”
我皱起眉头,既为那个被咬伤的兄弟担心,又为我们感到羞愧和难过。
老烟枪说的不错,这些野狼真的在我们面前耍手段,它们一开始的佯攻,就是为了麻痹我们的警惕!好哇,这倒让我们搞得连畜生也不如了,实在太他妈的窝囊了!
我们虽然有惊无险地抗住了狼群这一次的进攻,还打死十多头野狼,可以算得上一次小小的胜利。但众人谁也高兴不起来,经过这一次,我们才深刻地认识到,面对着的是多么狡诈的对手啊!
我忍不住扭头看向血狼,心里头不禁对它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感,害怕、畏惧,又掺杂着几分由衷的敬佩。
凶残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不但凶残,而且还诡计连连。
那血狼就站在大太阳之下,神情冷漠孤傲,下颌微微扬起,仿佛在告诉我们,别挣扎了,放弃吧!
看着血狼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就有些心头火起,无奈的是,我竟然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才是最为绝望的地方,敌人站在你对面,你却无能为力。
其他人大概也有这样的心思,众人沉默下去,老烟枪和五爷也都不斗嘴了,岩石四周的气氛非常沉重。
我浑身一个激灵,忽而意识到,绝不能消沉下去,否则就中了血狼的圈套了。
它肯定就是希望通过各种手段,将我们的心气斗志消磨干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恐怕死再多的同伴,它也在所不惜。
我不寒而栗,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恐惧,怪不得胡杨树一提到血狼就怕得发抖,这孽畜真的是戈壁滩上的恶魔!
想到这里,我高声鼓励着众人,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万不可灰心丧气。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实众人都知道垂头丧气肯定不利于作战,但就是提不起劲头,何况阳光无比毒辣,晒得人昏昏沉沉。
我们把夜里穿上的棉衣脱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汗水,嘴唇上干燥燥地起了皮,脚下的石子非常滚烫,众人已经坐卧不宁了。
我心想这样没完没了地耗下去,夜里冷白天热,迟早要被拖垮,便对老烟枪说:“咱们得赶快想个办法,否则真的要完了!”
“狼群数量还多,活着的所有加起来恐怕不少于一百多头,冲肯定冲不出去。”老烟枪摸着络腮胡分析道,“要想摆脱他们,不想个出其不意的办法,那是不行的。”
“还有啥子办法嘛,日他仙人板板,要老子说,死也得有些尊严!”赵五爷在另一边吼道,“妈的,就怪老子这一次没买到手雷,要不炸也能炸出一个口子来。”
赵五爷这样一说,反倒提醒了我们,装备里虽然没有手雷,但我们有雷管和炸药包。只是该怎样发挥它们的作用呢?
众人都抬头看向了老烟枪,老烟枪一耸肩,说道:“看我干嘛,难不成让老子学董存瑞?开什么玩笑,雷管和炸药包比不得手雷,无法远距离爆破,非得接近狼群不可。”
赵五爷又骂了起来:“老烟枪,都怪那个狗日嘞姓高的,王八蛋要害死我们喽!日他仙人板板,你们027机构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也暗自埋怨老烟枪新换的领导,要不是他敷衍了事给我们一些不能用的装备,说不定我们早就打退狼群了,官僚主义害死人哪!
抱怨归抱怨,我们还得面对眼前棘手的现实。反正高领导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此刻可能正翘着二郎腿喝茶呢,我们是死是活,还得靠自己。
在太阳落山之前,狼群又冲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试探的成分比较多。
我们吃了一回亏,面对狼群的每一次冲锋,都不敢再大意。这样一来,我们的神经越绷越紧,人也就越来越累,最后只落得个疲于应对的下场了。
眼见着又到了晚上,大家一边咒骂着,一边穿起了棉衣。从狼群出现以后,众人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每个人都筋疲力竭,神思恍惚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今夜竟然变了天,似乎就要下雨了。
一丝天光都没有,冷风胡乱吹着。狼群隐藏在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幽光表明它们的存在,除此之外,我们压根看不见别的东西。
众人一下子慌乱起来,昨夜再难熬,起码还有月光帮忙。难道连老天爷也要放弃我们了吗?
已经有人提议要烧帐篷来照明和取暖了,老烟枪好不容易压制下去,胡杨树却突然从跳出来,有些激动地说:“我们可以烧野狼的尸体,对,就这么办!懂了吧?”
“烧野狼的尸体?马先生,能烧着吗?”我有些不确定。
老烟枪却兴奋地叫起来:“妙啊,实在是妙啊,马先生不愧是个好向导!白帆同志,老子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些畜生啦!”
众人一听急忙问他要做什么,老烟枪并没正面回答,而是让我们想办法多找些野狼尸体回来。
我们前方躺着好多野狼尸体,就近在咫尺,可要冲出去将它们搬到岩石前,多半得冒着很大的风险。
众人不由得为难起来,这些野狼个头高大,尸体肯定非常沉重,搬运它们要费不少力气。万一狼群趁机冲杀上来,到时候想跑都难了。
很多人都持反对意见,老烟枪力排众议,斩钉截铁地说:“眼前就只有这一条逃命的路,要么被狼群生生围困到死,要么绝地反击!伟大领袖教导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狭路相逢勇者胜!”
老烟枪又在张冠李戴,但他寥寥几句话,还是将我们说动心了。是啊,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博它一回,鸡鸭死之前都要蹬一蹬腿,何况人呢?
众人一时间热血沸腾,虽然还不知道老烟枪意欲何为,但都表示愿意服从安排。起码烧着野狼尸体,我们也不用冻得跟条狗似的!
考虑到我们这边黑子受了伤,方诗雅是个柔弱女子,李神棍和胡杨树多半指望不上,老烟枪便命令小张下来协助我。另一边则由五爷带着一个手下抢夺尸体,老烟枪和其他人掩护我们。
等小张从岩石上爬下来,我们便一矮身,悄悄绕过石堆,往前摸去。方诗雅轻声说道:“小心,狼群来了,别逞能,立即跑回来!”
我感激地点点头,招呼着小张蹑手蹑脚猫腰走了一阵,四五米远的地方,便找到了一具野狼尸体。
这时候狼群好像发现了我们,开始嚎叫起来,声音非常刺耳,也非常躁动。
但它们可能捉摸不透我们的意图,不明白一直窝着不敢动弹的我们,为何突然间行动起来?因而狼群暴躁着,却一时不敢冲上来。
“帆哥,这一头交给你啦!”小张一片好意,他脚步也不停,往更远处奔去。
我只得拽住身前这一头死狼,扯着它的尾巴往后拖动。这野狼还真有些分量,如今死了,真是死沉死沉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它拖到了岩石前。
我刚松开手,小张已经扛着一头死狼疾步如飞地奔了回来。他轰然将野狼从肩膀上甩在地上,竟然连大气也不喘一下,我不禁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如此这般拖回三头死狼之后,我已然累得骨头散了架,而且死狼所在的位置离我们越来越远,要花费的力气和时间也就越来越多。
好在老烟枪适可而止地让我们就此罢手,我们藏身的地方横躺着八九具野狼死尸,五爷他们那一边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老烟枪让我们留下两具死尸放在岩石前,其余的几具却堆在前面两米远的地方,说不得我和小张又累了一通。
胡杨树迫不及待地朝一头野狼尸体上洒上干燥的松香,这些松香本来是用来驱除沙漠中的一种虫子的,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胡杨树毫不吝惜地用了大半松香。
他正要点火时,老烟枪却问道:“马先生,萨珊在哪个方向?”
胡杨树手指望五爷他们那一边,说道:“在北边,确切地说,在西北方向,懂了吧?”
老烟枪拍手道:“天助我也,果然与我想的一样!”他冲五爷喊道,“五爷,你们准备好武器弹药,等我的命令,随时准备往前冲。”
五爷答应一声,老烟枪从岩石上跳下来,一面吩咐胡杨树点火,一面提起背包走到堆起来的死尸前忙碌着。
胡杨树划着一根火柴扔出去,那死尸便骤然升起火来,同时传来一股焦臭味儿。火光和浓烟一同升了起来,我们捂住鼻子,身上多少有了些暖意。
老烟枪犹自忙碌了一通,等他回到我们身旁时,我看见他手里拉着一股导火索,随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好一个老烟枪,脑子转得挺快,瞬间就想出了这么一条妙计来!他这是想将狼群引过来,而后引爆炸药包,炸它们个猝手不及。
不容我细细体会老烟枪的计策,戈壁滩上狼嚎阵阵,非常瘆人。这些野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狂躁,它们的嚎叫声中,似乎还包含着不可遏制的怒气。
众人被狼嚎给吓了一跳,老烟枪笑着说:“让它们叫去,叫得越大声,老子越兴奋!老子就担心它们无动于衷呢,只要这些畜生动怒了,我们就有机会啦!”
胡杨树还是不相信老烟枪,战战兢兢地说:“要不还是把火灭了吧?野狼发怒,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懂了吧?”
李神棍也在一旁劝着,咳嗽连连,直说不要做得太过火。黑子和小张则不明就里,一脸懵懂地看着老烟枪。
老烟枪转头问道:“白帆同志,诗雅妹子,你们的意见呢?”
“当然是火烧得越大越好了!”我说完,看见方诗雅冲我一笑,显然她也赞同我的说法。
老烟枪哈哈一笑,在熊熊的火焰照射下,他一双眸子激射出光芒,说道:“同志们,这是烧死魔鬼,通往自由之路的火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