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平息下去的叹息声又响了起来,与前次比起来,这一回的叹息声中充满了凄厉之感,就像受伤了的野兽在孤寂地嘶吼。
而且叹息声源源不绝,一声比一声更为深重怨毒,如同从地狱最深处传来一般,每一声都让人心神动摇,难以自制。
我感到自己心中郁结着无比深沉的怨念,想要疯魔嚎啕,甚至想要杀人,想要自残。随着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我猛然惊醒过来,看见站在身旁的黑子重重地挥出一拳,恰好击打在我胸口。
我觉得自己的胸骨已经断裂了,骨头茬子似乎穿进了肉里,就连咳嗽也伴随着疼痛。
“你……你为什么打我?”我泪眼婆娑地看着黑子,不解地问道。
没想到黑子已然红了眼,他一击而中之后,随即欺身而上,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黑子额头上的青筋凸了出来,脸上肌肉扭曲着,仿佛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的脖子就快被拧断了,嗓子被他巨大的压力堵塞住,一丝气也透不过来,只能憋红了脸睁大双眼怒视着黑子,而后拼尽全力去掰开他的老虎钳似的双手。
疯了,黑子疯了!这是我即将昏过去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但我眼睛余光扫视出去,发现了更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露西和方诗雅扭作一团,互相揪扯着头发,而胡杨树也像疯狗一般扑向了老烟枪。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些人怎么突然间自相残杀起来?
幸而老烟枪见机很快,他躲过胡杨树一扑,飞快地将黑子踹倒在地,然后高声叫道:“快捂住耳朵!”
我醒悟过来,一面帮忙脱开露西,一面急急捂住自己的双耳,总算从猝不及防的慌乱中镇静下来。其他人纷纷效仿,终于摆脱了令人难堪的境地。
我们都严密地捂住耳朵,同时面面相觑,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恐和后怕的神情。要不是老烟枪临危不乱,我们非得死在彼此手里不可,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啊!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一定是那诡异的叹息声在作怪,才让我们变得如此暴戾。
我心里混乱无度,心想这叹息声刚传来时,不过就是让人感到悲伤而已。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能如此妖邪不堪?这叹息声果真非同小可,恐怕魔鬼的声音也不过如此!
一想到魔鬼的声音,我忽而打了一个寒颤,记得胡杨树曾经说过,这个地方隐藏着恶魔。难道恶魔真的被放出来了吗?
我抬眼看向胡杨树,只见他早就跪在地上,捂着耳朵不断地磕着响头。他脑门上已经破了皮,血水流到面庞上,显得非常凄惨。
我轻轻地放开双手,那叹息声还在回响着,便慌忙重又捂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叹息声无处不在,我们岂不是丧失了行动能力?
方诗雅刚才与露西小姐一通混战,头发蓬松,脸上神情憔悴。她扭过头冲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走到她身旁去,似乎有话要说。
我刚走到方诗雅身边,却见她将手从耳朵上放了下来,然后飞快地翻着背包。只是在叹息声魅惑下,她的身子抖动着,双手不听使唤,半天也没能翻出东西来。
我一咬牙,顾不上自己,只得帮方诗雅捂住了耳朵,脑袋中顿时嗡嗡响成了一片。
方诗雅手忙脚乱地从背包中翻出一包棉签,而后急急将棉花撕扯下来,顺手就塞到了我的耳朵里。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感到轻松了许多。
不一会儿,众人耳朵里都塞满了棉花,终于从叹息声的折磨中解脱出来。老烟枪咧嘴朝方诗雅竖起了大拇指,显然非常欣赏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几乎听不清彼此的说话声,只能依靠打手势交流,实在令人欲哭无泪。
老烟枪和胡杨树比手画脚地交流了一通,不约而同地面向着青铜棺材的方向,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我一看之下就明白了,他俩应该达成了一致,我们还得回到青铜棺材旁边去!
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现在可以明确,所有一切的危险都与无生老母有关。不将无生老母制服或者消灭掉,我们绝对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胡杨树早就有此念头,因而打了一个手势,便大步流星地往回狂奔,竟不愿意等一等我们。老烟枪、黑子和我分别背起地上昏迷的伤员,带着方诗雅和露西小姐,硬起头皮追赶过去。
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幸好那些死亡之虫跑得一干二净,我们倒没遇上什么危险。不过在黑暗中行走,难免磕磕碰碰,众人当真狼狈至极。
大概距离青铜棺材尚有几百米远的时候,突然间有了许多亮光。我心知有异,抬起头往上空一看,却依旧一片漆黑,心想大概是活人火把燃烧得正旺的缘故。
可越往前走,越觉得这亮光不对劲。确切地说,这是一道道绿光,将我们的脸庞都照应成一片绿色,就像地府阴曹中的小鬼。
老烟枪发现了异常之处,手一挥让我们都停止了脚步,他自己则踮起脚尖往前打望着。半晌之后,老烟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一耸肩,扬起下巴,嘴里说道:“见怪不怪,无所谓了,要死也不差最后一哆嗦!”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老烟枪耳朵里塞着棉花,恐怕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想老烟枪点点头,很有默契地一笑,而后低头往前走了。
我不免多少有些感慨,我和老烟枪之间的默契,是通过多少生生死死的危难才造就的啊!我想起了老烟枪死去的那些战友,伤感地想到,我们九死一生,终于成为了最为亲密的战友。
就这样一边伤感,一边使尽力气往前走,总算渐渐回到了原处。但我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哪还有心思悲秋伤月?
只见在青铜桩子围成的圈子以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冲天而起,散发着幽绿色,就像一汪不断晃动着的碧波。火舌突突而起,不断舔舐着那几根粗大的铁链,铁链已然通体殷红,仿佛随时都会被烧断一般。
这些火光从何而来?又有何用?
我惊骇地呆站着,却见早一步达到的胡杨树回转身定定地看着众人,而他的手臂笔直地指向悬在空中的青铜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