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在竭尽全力逃避身后的幽冥之火,不想方诗雅突然发现胡杨树没有跟上来,众人放慢脚步回转过去打望几眼,哪里还能见到胡杨树的身影?
背后就是滚滚火光,犹如洪涛扑面而来。幽冥之火所过之处,石头干裂成齑粉,要是胡杨树被火光淹没了,恐怕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我拧起眉头,心里先自冰冷一片,胡杨树好歹是我们的向导,虽然他为人冷漠倔强,但也出了不少力。一想到他可能就此葬身火海,我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悲伤。
更关键的是,胡杨树还是明教四使的后人,他存在的意义远比孟老头大得多。这下可算损失惨重,我们至今连白白如烟遗物在何处仍旧不明就里,还折损了一个身负重要线索之人,岂不是两眼抓瞎?
老烟枪扯着嗓子喊了两句,眼见幽冥之火快扑了过来,一跺脚吼道:“同志们,顾不了那么多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毕竟比起自己的生命来说,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暂且抛在一旁,众人不敢耽搁,继续卯足了劲猛冲狂奔。
我不用背负赵五爷,跑起来轻松了不少,瞥眼看见方诗雅气喘如牛,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冲。
但幽冥之火蔓延之势非常迅猛,而且这火光发散着冷彻骨髓的寒气,我们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跑动一般,渐渐就有些手脚冰冷麻木之感,动作愈发迟缓起来。
“日他仙人板板哟,这是啥子鬼火嘛,怎么会这么冷嗦?”赵五爷一头汗水,尚自咒骂不休。
他还真说对了,所谓的幽冥之火,压根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将它看成鬼火也无不可。试想一下,除了鬼火,世上还有会散发冷气的火光吗?
众人现在一心逃命,无暇去花费心思琢磨其中原由,只顾没头没脑不停歇地迈动双腿。只是无可奈何,我们即使一直与幽冥之火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但终究还是奔到了深坑尽头。
老烟枪一声长叹,他骤然转过来瞪大眼睛看向众人,脸上布满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同志们,没路了……”
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此刻幽冥之火近在咫尺,想要转向突围,几乎来不及了。而且就算能跑出去一段距离,到头来不过也就是苟延残喘几分钟而已,反正都是无路可走,那几分钟也就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众人沉默着,谁都没开口说要继续逃命。大家打定了主意,与其在临死前累成一条狗,还不如就此放弃,能歇息片刻就歇息片刻。
“给我一支烟!”老烟枪不无悲壮地说道。
我点燃一支香烟递给他,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断迫近的火光,心情却突然间沉静下来。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这些人进荒山下大江入古墓,与死神无数次地擦肩而过,这一次算是被死神彻底揪住了。无处可逃,只要等着命运的降临了!
我将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他们的神情或悲壮,或恐惧,或淡然,都烙印在了我心头。
“我说同志们,到了奈何桥,你们可千万别喝孟婆汤啊!咱们来世还是革命战友!”我有心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死亡之上转移开,便如此说道。
众人大概被我这一句话感动了,不约而同眼含热泪地看向我,随即默不作声地重重点头。
方诗雅肩膀一动,神色有些犹犹豫豫,但最后还是紧紧拉住了我的手,冲我莞尔一笑。我领会在心,也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感到内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在外祖父死了,朱婷不告而别之后,我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要孤独无依,永远漂泊下去。
就在这个深坑里,就在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幽冥之火时,我猛然意识到,或许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才是我生命里注定的另一半。
一念至此,我情不自禁地用力握了一握方诗雅的手掌,含笑说道:“诗雅,很高兴能陪在你身边!”
我想到第一次与方诗雅相遇的情景,那时被她用飞镖吓唬住,再加上她冷若冰霜的面容,曾暗暗祈祷不要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多,我对于方诗雅的感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冷漠到熟悉,再到感激老天爷将她派遣到了自己的身边。
呵,生命真是奇妙啊!
方诗雅娇羞无比地低下了头,可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捏着我的手掌。
赵五爷却起哄道:“哟呵,瓜娃子,脸皮真他妈的厚啊,说情话也不避嫌了!那好,婆娘,我也很高兴能陪在你身边!”
这一切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那幽冥之火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寒气,犹如猛兽一般飞窜过来了。
我一把将方诗雅拦到身后,自己首当其冲地面对着幽冥之火,而后缓缓闭起了眼睛。我听见有人尖叫起来,还听见方诗雅呜呜咽咽的啜泣声……
就这样完了,就这样死了,我的心里从未如此平静过。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人皮笔记隐秘,外祖父,朱婷,都遥远得如同夜空中晦暗的星星。
只要死之前能与老烟枪、赵五爷,还有方诗雅在一起,我就死而无憾了!有了同生共死的朋友,有了知心知肺的红颜知己,夫复何求?
不料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着,我尚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不免有些困惑,难道幽冥之火退却了吗?还是因为我体内特殊的血脉,幽冥之火奈何不了我?
等一等,不对劲,我还听见露西小姐惊喜的呼喊声!
我急忙睁开眼睛,不由得吃惊不小。不知何时,我们身前矗立起一座两米多高的玉塔,那些幽冥之火正在被玉塔吸了进去。
怎么回事?这玉塔从何而来,为何有此神力?
“我的天,不会是托塔李天王来救咱们了吧?”赵五爷的脑回路向来奇葩,一句话让我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老烟枪将烟头甩在地上,冷哼一声道:“要是托塔李天王就好办了,只可惜是咱们的死对头。哎,同志们,又被反动派救了一回,我们这些革命者颜面何存?”
老烟枪一语刚落,黑暗中便传出来鞭王的嘲讽声:“老烟枪,你说得很对,老子又救了你们一次,这笔账迟早得摊开来好好算一算!”
我循声看过去,只见在一片幽绿色的火光中,赫然站立着鞭王、无面怪等人,就连龅牙、方诗尧也出现了。更令我无所适从的是,朱婷正面色复杂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