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小张和李神棍不翼而飞,又毫无征兆地回来了。看着他俩安然无恙地熟睡在床上,我们一天提心吊胆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不少。
更令人欣慰和惊奇的是,他俩瞳孔中的黑色人影竟然变淡了不少,看样子很快就能消除。
老烟枪自是高兴异常,一边打量着小张,一边搓着手含泪带笑地说:“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老子就算现在死了,好歹也能向小张的父母有个交代了,总算没有辜负他们的重托!”
众人也由衷地为老烟枪感到高兴,方诗雅去找旅馆老板拿食物和水去了,其他人围在床边久久不愿意离开。
“白帆同志,你说会不会是泉林真人帮他们医治眼睛里的黑影?”老烟枪冷静下来,率先推测道。
我也倾向于这种猜测,倘若果真如此,我们可欠了泉林真人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但我想得比较深远,既然泉林真人有意帮助我们,他为何不正大光明地现身呢?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迫不得已不愿与我们相见?
赵五爷对泉林真人的态度已经转变了,他自作聪明地说道:“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吧?泉林真人是啥子人,那可是得道高人!高人嘛,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值得大惊小怪嘞。再说了,人家仙风道骨,怎么会跟你们这些俗人来往?”
众人一时语塞,心想五爷厚脸皮的程度已经超越人类范畴了。不过,我们心情正好,也懒得与他计较,等方诗雅给小张和李神棍喂了食物之后,便各自回屋去了。
经过这一次乌龙事件,老烟枪就非常谨慎,他让五爷今夜和我睡一个房间,自己则通宵守着李神棍和小张。
赵五爷来了酒瘾,跑去找老板拿了两瓶瓜州名酒,非得拽着我去找老烟枪喝酒。
他揉着大鼻头怂恿我道:“大学生,你个瓜娃子,你忍心让老烟枪一个人孤零零守夜嚒?做兄弟的,就得互相作伴,老子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太重情重义喽!”
说着,他还夸张地叹息一声。我心想不就是想喝酒嚒,何必瞎扯淡?我也懒得戳穿五爷,与他一同去到了老烟枪房间。
正喝得面红耳赤之际,露西小姐敲开了房门,她立在房门口,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哟呵,婆娘,你还没睡啊?”赵五爷酒劲上头,大着舌头说道,“日他仙人板板,正好过来陪我们喝几杯。哎呀,你过来噻,老子唱《情妹妹》给你助兴……”
我急忙一巴掌拍在五爷背上,讪讪笑道:“露西小姐,你有事吗?”
“白先生,我……我有话想对你说……”露西小姐一改往日的开朗,支支吾吾说道。
我愣了一下,瞥眼看了看五爷和老烟枪,犹豫着站起来往外走。
五爷可不乐意了,也腾的跳了起来,嚷道:”有啥子话嘛,婆娘,你就当着我们说噻!要是大学生欺负你,老子给你做主,把他龟儿子的屎都揍出来……嗯,你要说啥子嘛,老子也要……也要听!”
“五爷,我们俩划拳吧!一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啊……”
老烟枪死拖硬拽,将五爷拉了回去。不一会儿,房间中就传来他俩震天响的划拳声,还有五爷含混不清地咒骂声。
露西小姐带着我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一时也不说话,只管两眼直直地盯着我。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一边摸着头一边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露西小姐,你想说什么啊?”
“白先生,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露西小姐深呼吸一口,忽而下定了决心,真切地说,“在萨珊城深坑中,我就想对你说,我喜欢你……白先生,我喜欢你!”
夜深人静,除了赵五爷和老烟枪的划拳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四下里无比寂静,露西小姐这几句话不啻于平地里起了一声炸雷,将我吓得本能地抖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扭头往四周看去,还好没有别人。
虽然我以前跟朱婷谈过恋爱,自付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经验,可说实话,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见一个女孩主动向我表白,而且还如此直接,一点也不温婉含蓄!
我记起来,当我们进入玉壁鱼嘴之前,露西小姐确实告诉我有话要对我说,可谁想到会是这种话呢?幸好当时情况危急,她没有机会说出来,否则当着方诗雅的面,我非得一头撞死在玉壁之上。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又直白露骨的表白,我真的乱了方寸,手足无措地站着,闪烁其词地说:“这个……额,露西小姐,我……”
“我知道,白先生,五爷曾经偷偷跟我讲过你和朱婷的故事,我很同情你,也能理解你。没关系的,反正我可以等你。我已经决定好啦,暂时不回国了,直到你答应为止!”
露西笑盈盈地看着我,她每说一个字,就仿佛在我心间软软地挠了一下痒。
我承认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来说,面对着露西小姐这样的天生尤物,听着她的温言软语,没有丝毫的动心就纯属自欺欺人。
但我想到了朱婷,想到了方诗雅,忽而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只得岔开话题问道:“你不是还在上大学吗?不回国,你的学业可怎么办,你父亲也不会同意吧?”
“美国的大学非常注重实践,我只要递一份实习申请就行了,以后回去把落下的功课补上,照样能毕业,甚至还能被评为优秀学生呢!”露西说得无比轻松。
原谅我走神了,我听露西如此一说,不由得有些气愤,为何我的大学就不能如此呢?哎,人比人气死人,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有时候还挺让人羡慕。
露西见我怔怔出神,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笑着说:“白先生,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反正我们以后还有时间相处。不早了,你能抱我一下吗?”
我早就想快些结束这尴尬的场面了,只要能赶快打发走露西小姐,抱她一下又何妨呢?没想到这一抱,抱出了天大的麻烦!
我刚搂住露西小姐,便听见赵五爷杀猪似的吼了起来:“狗日嘞,老子弄不死你个瓜娃子!”
紧接着,我听见走廊里响起许多脚步声,方诗雅冷哼的声音像针尖一般刺到我心里,而后就是一阵重重地摔门声。
我也不知道这一夜是如何度过的,依稀记得赵五爷暴跳如雷,红着眼睛对着我唾沫横飞,要不是老烟枪舍命拦住他,我可能已经躺进医院里了。
还有方诗雅,任凭外面吵翻了天,她都没有露过面。
完了,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乱麻,一直挨到凌晨都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天亮了,老烟枪将我们所有人集合在了一处,告诉众人今天就要离开瓜州。
我浑身不自在地站在众人之中,除了露西对我微笑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阴沉。我看向五爷,发现他瞪了我一眼,再看向方诗雅,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刑天身上。
只有老烟枪似笑非笑,脸上露出他独有的欠揍的表情,仿佛我在他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史密斯先生表示要留在瓜州县城等候鞭王那一伙人,他说自己还有合约在身,不能言而无信。露西小姐自然得留下来照顾陪伴父亲,毕竟他们身处异国他乡,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心安。
我们勉强不得,只能答应了史密斯先生。临走之际,露西让我留下一个他日相聚的地址,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得将海宁城十祖坡的地址写给了她。
赵五爷和方诗雅同时冷哼一声,我就像触了电一般,身上簌簌发颤。
等我们收拾停当,老烟枪结了账,又向旅馆老板打听胡杨树的家人。在听见旅馆老板说胡杨树家人都过世了,我们不免伤感了一阵。
旅馆老板送了我们好多哈密瓜,又答应会好好照顾史密斯父女。老烟枪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启动汽车,一溜烟往城外驶去。
我回过头去,从车窗里看见露西小姐还站在旅馆门前,她踮着脚尖朝我们挥手。
旅馆门前有一株垂杨柳,苍翠的柳枝随风摇荡着,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诗来,“无情最是章台柳”!
赵五爷长叹一声,颇为自责地说道:“哎,老子也太小肚鸡肠了,本该跟婆娘多说几句话的。日他仙人板板,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说着,他瞥见我,便将一腔怨恨一股脑发泄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一路上遭受了五爷和方诗雅多少白眼,好在终于回到了重庆。赵五爷要去料理一众手下的后事,便在重庆与我们分道扬镳,约定过了中秋节在海宁见面。
老烟枪开车一直将五爷送回歌厅,赵五爷下了车,站在车前说道:“兄弟们,老子一直有一件事情瞒着你们,当初在诗雅妹子家的时候,我和李老板去了海宁城……”
“别说了,五爷,我们相信你!”我挥手说道,其实我和老烟枪已经商量过这件事情,不管当初五爷和李神棍在海宁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既往不咎。
五爷灿烂地笑了,他将血狼皮、匕首和八卦锁阳镜交给了我们,说道:“老子死了这么多兄弟,这么多年的底子快败光了,如今就剩下你们喽!哎,日他仙人板板,中秋节见,到时候喝他个痛快!”
我突然鼻子一酸,冲着五爷的背影喊道:“五爷,我和露西小姐真没有什么,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去你的,大学生,你他妈的就是个瓜娃子!”赵五爷头也不回地骂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一行人坐上火车,一路风尘地赶回海宁。
在火车上,老烟枪向我们分析了形势,他说鞭王等人迟早会找到十祖坡去,让我和方诗雅与他一道回部队上避一避风头。
他此言甚是在理,十祖坡是我们的根据地,这一点通过方诗尧,朱婷他们早就了如指掌了。等他们出了沙漠,必定会一路追踪到十足坡的,到时候搞不好还得闹出人命来。
可无奈的是,方诗雅一心惦念着族长,非得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不可。
我们出门时,族长本就病得不轻,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肯定一直在苦等我们回去。要是不去看望他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经过短暂的商议,我们最终决定老烟枪带着李神棍和小张回部队,一来向组织上汇报任务进展,二来可以让他俩住进军医院里,好好接受一番检查和治疗。
而我和方诗雅呢,则回十祖坡看望族长,并等着五爷和老烟枪前来会合。
我叮嘱老烟枪道:“李神棍身上还有许多秘密,尤其是他与孟老头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等他醒过来之后,你一定要好生问上一问。”
“知道了,如果这老家伙胆敢有所隐瞒,老子就给他上老虎凳灌辣椒水!”老烟枪瞥了一眼昏迷着的李神棍,严肃地说。
他将五爷留下的东西都转交给了我们,说道:“马上就要入秋了,血狼皮就用来给族长做一件披风吧。匕首呢,留给白帆同志防身。至于八卦锁阳镜,等研究清楚之后,如果没有用了,咱们就卖了它!毕竟五爷在这一次行动中,出了不少钱,估计他回到重庆处理黑子他们的后事,也得花费不少,好歹替他挽回一些损失吧。”
我想也只能如此了,要是五爷听见老烟枪说的这一番话,多半会很感动吧。
终于回到了海宁城,一下火车,老烟枪叫了一辆出租车,就此与我们分别。
他要上车时,我拉住他叮嘱道:“你回到部队上汇报工作时,千万别太冲,给新领导一些面子,以后才好办事!”
“啰嗦!”老烟枪瞅了我一眼,又朝方诗雅招招手,便绝尘而去。
自从对我和露西产生误会以来,方诗雅一直没给我好脸色,哪怕就快走进村子里,她仍旧冷着脸。
我抓住她的手臂,央告道:“诗雅,快回到家了,你不为我考虑,也得照顾一下族长的感受吧?好啦,笑一个!”
“笑你个大头鬼,让你的露西小姐给你笑去!”方诗雅一把甩开我的手,转身就往家中走去,不多时,便听见她欣喜欢快地叫道,“爷爷,我们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