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诗雅在井中没有寻见老烟枪和小张,却发现了一只庞大的乌龟浮出了水面。
那乌龟的身体几乎塞满了井中空间,仅留下细微的缝隙,也不知它是如何浮上来的,单看它只能微微昂起头,就感觉憋屈至极。
乌龟赤黑色的甲壳上覆盖着一层软皮,就像年衰之人松弛了的肌肤,兴许这只乌龟已经有好几百岁了吧。
它被四周的井壁逼迫挤压住,丝毫动弹不得,其实就露出半个身子,脑袋还泡在水里。它的脑袋时不时探出水外,两只乌黑的眼睛往上翻动,看向我和方诗雅。
这只乌龟在井中痛苦地挣扎着,似乎想往上攀爬。它的身体撞在绳梯之上,就引得梯子剧烈地摇晃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先前绳梯之所以会抖动,全是因为乌龟搞的鬼!
我和方诗雅万分惊奇,同时替老烟枪和小张担忧不已,要是这老乌龟堵住水面,他俩无论如何也无法浮出来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只乌龟的脑袋正好面向壁龛,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看得出来,乌龟似乎对于壁龛中的无生老母塑像很感兴趣。
确切地说,乌龟对于无生老母塑像的态度非常复杂,既像在顶礼膜拜,又像满怀愤恨,想要将塑像从壁龛中弄出来。
可惜它的四肢伸展不开,更无法伸出水面,因而只能无奈至极地不断昂起头来。
我看到这里,心里头忽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见过这一只老乌龟,细细一想,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诗雅,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只老乌龟可能就是鼋将军了!”我指着它甲壳上的软皮说道。
方诗雅瞬间就反应过来,叫道:“不会吧,虽然说鼋将军神像身上确实也有一层软皮,但可能只是巧合……事情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方诗雅后面这一句感叹,显然已经倾向于赞同我的看法了,她一叠声惊叹着,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几个长寿帮门徒凑过来,发现井中的老乌龟,便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有一个自幼生长在江边的人告诉我们,井中的东西不是乌龟,而是甲鱼,俗称“王八”,古时候又叫作“鼋”。
我心头一跳,听见“鼋”这个称呼,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不错,井中之物确实与鼋将军大有关系。
有人扬言管它是乌龟还是王八,倒不如下去把它捉上来,或者干脆开枪打死它。
我急忙制止他们,说道:“老烟枪和小张还在井中,这甲鱼又如此古怪,其中肯定大有蹊跷,咱们最好别乱来。不过有一点,要想救出老烟枪和小张,势必得先赶走它不可!”
有人听我这么一说,就顺手捡起几颗小石子投到井中,恰好击中它的甲壳。
那甲鱼就颤抖了几下,甲壳上的那一层软皮竟然缓缓翻转过来,而后滑到了身体一侧,一个亮晃晃的东西就暴露在我们眼前。
那东西反射着手电筒的光芒,显得无比刺眼,井中光线愈发明亮了。
“好像是一块镜子!”方诗雅声音有些发颤。
所有人一面狂呼,一面盯着那镜子猛瞧,这简直就是天下奇闻,谁将那一面镜子镶嵌在甲鱼背上的?
由于距离太远,镜子又反着光,我们看不清楚镜子的具体情况,但心里头的震惊,却丝毫不亚于碰见了鬼怪。
有些人惊骇之余,就忍不住往后退开,生怕其中会有危险。
我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对众人说道:“要先搞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还得亲自下去看一看才行。我们还得救人,也必须将甲鱼弄走不可,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下井?”
长寿帮门徒们都不说话,只有方诗雅表示愿意跟我下去。无奈之下,我只好从一个人手里接过一杆枪,而后带着方诗雅往井中爬下去,同时嘱咐那些人帮我们把守住井口。
距离甲鱼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我就停住了,招呼方诗雅将手电拧到最亮,照向甲鱼背上的那一面镜子。
亮光闪动,我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线,却发现那面镜子乃是铜镜,而且镜子中大有文章。
只见镜中水汽蒸腾,又巉岩耸立,在荒山野水间,隐隐矗立起一座巍峨的坟墓来。那坟墓封土高如山丘,墓穴之前矗立着许多石像,尽是些文臣武将的打扮。
这大概是铜镜上的纹路吧?我暗想着,可转瞬又觉得不对劲,谁会在铜镜上雕刻墓穴的花纹呢?
“白帆,你快看,镜子中有人!”方诗雅一惊之下,差点将手中的电筒扔进了水里。
我此时也看见了,在墓穴之前的巉岩之下,正慌慌张张地走着两个人,就像两只蚂蚁在镜子里爬动。
而那两个人,我却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老烟枪和小张!
只见他俩饶有兴致地打望着四周,不断沿着崎岖的道路往墓穴走过去,只是走得非常艰难缓慢,还不时转过头看向身后。
老烟枪和小张怎么到了镜子里头去了?我满心惊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武当山中的大理石屋,当时五爷还在墙壁里游荡,跟眼前镜中情形很相似。
“老烟枪!”我冲着镜子里喊了几声,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就心血来潮地用枪杆去捅那一面铜镜。
一捅之下,那甲鱼或许身上吃痛,骤然沉进去了水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怎么办?”我已经没有了主意,只好抬眼看向方诗雅,希望她能给点建议。
方诗雅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说道:“虽然不知道其中蹊跷,但要想找到老烟枪和小张,非得从甲鱼身上着手不可,我建议咱们还是追进水里探个虚实!”
我心想只能如此了,一来那面铜镜诡异无比,要是老烟枪和小张真的被困在了镜子中,得想办法解救他们;二来镜中的那一座古墓,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不禁想弄个水落石出。
我提议让方诗雅去地面上等着我,由我孤身一人潜入水里追踪甲鱼,方诗雅却万般不愿意,直说一定要跟着我前往。
而且她抬头看向井口,不无忧虑地说:“我不愿意跟那些乌合之众待在一处,出了事,这些人根本就靠不住!”
我抬眼看上去,果然见井口早就没有人了,长寿帮门徒们恐怕已经逃之夭夭,抛下我们不管不顾了。
“那好吧,入水的时候一定要直上直下,身体千万别横起来,否则会被卡住的。等我潜下去几分钟以后,你再跟上来!”
我如此提醒方诗雅一番,就抓住绳梯往下爬,不一会儿就泡在了水里。再往下爬一阵,水面淹过了头顶,我憋住一口气,快速往井底沉去。
绳梯就此到了尽头,再往下沉了片刻,我忽而发现一侧井壁上露出一个极为宽阔的洞口,约有两米多高,只是洞里也灌满了水。
看来那甲鱼就是生活在这个洞中了,我游进洞里,发现方诗雅也跟了上来,就硬着头皮往前游去。
这洞穴似乎很长,我们一直游了将近五六分钟,快憋不住气的时候,总算水面渐渐低落下去,可以探出头在洞中呼吸了。
我等着方诗雅露出头来,欣喜地对她说:“没想到井底别有洞天,也不知道这洞穴会通往何处,不会又游进鄱阳湖里吧?”
方诗雅尽情地呼吸着,半晌之后才举着手电往前照去,忽而激动地叫起来:“那甲鱼就在前面,快追!”
果不其然,那甲鱼正优哉游哉地在前面浮动着,它的动作不急不缓,显然没有料到我们会追踪下来。
我和方诗雅奋力甩动手臂,迅疾无比地往追赶甲鱼。大概划水的动静太大,那甲鱼被惊动了,猝尔沉进水下,掀起一阵波浪。
还想逃跑?我们怎肯善罢甘休,当下使出浑身解数,看准甲鱼沉水的地方扑了过去。
毕竟甲鱼才是水中之物,我们还是慢了一步,又让它往前逃窜而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给它两颗花生米吃一吃!”我举起步枪,冲着前方胡乱开了两枪,也不知道打中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那甲鱼却突然游了回来,而且速度极快,就像一艘小船一般猛冲而来。
我和方诗雅不敢与它硬碰硬,只有急忙矮身沉进水底,眼睁睁看见甲鱼从我们头顶掠了过去。
这家伙怎么又往井中游回去了?我浮出水面,正想转身追过去,却见方诗雅眼睛盯着我身后,面无人色地颤抖着。
我回过头去,见洞穴中游过来一个人,确切地说,是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正是我们先前遇见过的青衣女子,她凌空踏在水面上,水上漂似的大踏步猛奔而来。
这女鬼为何来到了此处?我心中忐忑不已,听见方诗雅尖叫起来,就看见女鬼场长伸出手臂往我的脖子上掐了过来。
她肯定还记得我们上次的冲突,所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女鬼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她冰冷的双手猛然掐住我的脖子,一张脸因为愤恨而扭曲了。
我感到脖子就要断裂了,呼吸十分困难,胸口憋闷,眼珠子也渐渐往外冒。
心急之下,我无计可施,只能艰难地举起步枪,用枪杆戳向青衣女鬼的肚子。不料戳上去,就像戳到了一堆棉花,丝毫无用。
那女鬼断然不愿意就此罢手,手上的力道又增添了几分。我情不自禁地吐出舌头,脑袋中因为缺氧,就更加无法集中精力了。
方诗雅心急如焚,射出的两支飞镖都被青衣女鬼偏头躲了过去,她只好飞身游过来,伸手去掰女鬼掐住我的双手。
奈何那女鬼力道之大,怎是方诗雅所能抗衡?她一急之下,竟然张开嘴巴,咬在了女鬼手臂上。
那青衣女鬼痛呼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臂骤然缩了回去,抖个不停地看着方诗雅。
我终于喘出一口气来,肺部火辣辣的刺痛不已,脑袋中仍旧晕乎乎的。
抬眼看过去,不禁大惑不解,只见方诗雅安然无恙,而那女鬼双臂上却白花花一片,仿佛起了一层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