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被剥皮之痛折磨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隐隐听见白莲使者叫道:“鼋大将军,快走……明王可以少受一些痛苦……”
接下来的事情了,我就不得而知了。等我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小岛破庙之中,而方诗雅早就醒了,老烟枪和小张围在我身旁。
他们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一起张着嘴巴说着话。可惜我仍旧非常迟钝,耳朵里鸣叫不已,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一直等到白莲使者端着一碗热汤进来,给我喝下去以后,我才恢复了知觉。
我脸上的疼痛消失了,只是隐隐还有种清凉之感,伸手一摸,却发现皮肤完好,不由得又惊又喜。
“明王,脸上还有一丝凉意吧?这是幻觉,就像人们断了手脚,会不时有种幻痛感。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啦!”白莲使者将碗放到一旁,笑着对我说。
老烟枪点了一支烟递给我,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可是最后一支香烟了,你慢些抽。”
我抽了几口,顿时感到来了精神,见老烟枪眼巴巴盯着香烟,就递给了他。
“孟不凡和鼋大将军呢?”我环视四周,问道。
小张抢先告诉我,鼋大将军已经恢复了真身,游回鄱阳湖中去了。而孟不凡则被关押在另一间屋子里,他好像有些疯癫了,意识很混乱。
原来我们冲出镜像以后,鼋大将军的使命就算完成了,白莲使者还给他自由,让他回到了鄱阳湖里。
“那鼋大将军本是鄱阳湖神灵,被封为定江王,这座庙就是他的香火之地。”白莲使者解释说,“当年我为了进出镜像方便一些,就对他施展了一番法术,让他困在井中。如今大功告成,就让他到湖中颐养天年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们心中的震撼,却无法掩藏,这白莲使者连神灵也敢囚禁起来,真是大胆妄为!
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搅得我心绪不宁,就趁机会问了出来。
白莲使者微微一笑,说道:“就算你们不问,我也会解释的。一切还得从圣女说起,不过如今圣女算是终于回归了,当真可喜可贺啊!”
他指了指方诗雅,态度却很是谦恭,眼神都不敢停留在方诗雅脸上。
我看向方诗雅,发现她一头青丝犹如瀑布垂落下来,脸上泛着动人的光泽,愈发漂亮了,心中就更为困惑。
白莲使者陷入回忆之中,神思悠远地说:“老夫名叫蒯富,跟你们也是老相识了。那镜像就是我依照圣女遗愿建造出来的,还有覆船山妖墓,采石矶魔塔,瓜州萨珊城都被我改造过,想必你们都心知肚明了。”
据蒯富所说,白如烟临死之际,特意叮嘱他想尽一切办法藏匿遗物,同时将人皮笔记分成五份留给世人,好将遗物的线索保存下来。
蒯富不辱使命,完成白如烟所托之事以后,将自己的遗体留在了采石矶之下,魂魄却来到鄱阳湖中,守护白如烟意念化成的麋鹿。
他通过剥人皮的秘术,困住陈友谅等人的魂魄,让他们给自己效命,同时希望等到转世明王来到鄱阳湖时,能用鬼船将明王带入奈河之中。
只是那娄妃因为怨念太重,她死后仍旧不忘白如烟的夺夫之恨,也将陈友谅大败的原因归咎在白如烟身上,所以心心念念要报仇雪恨。
也不知娄妃从何处听说了麋鹿之事,就千方百计要将麋鹿杀死,让白如烟残存的最后一缕意念荡然无存。
娄妃发下重誓,就苦心积虑修炼青龙之体,她杀死鄱阳湖中的三眼蝾螈,喝干它们的血液,通过三四百年的勤修苦练,终于大功告成。
娄妃修成青龙之体以后,伺机把麋鹿吞进了肚子中。但因为她残杀三眼蝾螈,杀孽太重,青龙之体本是阳刚之体,故而她此举乃是逆天而行,时不时还会遭受折磨,使得麋鹿能逃脱一阵。
在此之后,白莲使者和娄妃一直纠缠到如今,总算有了个结果,娄妃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复仇之举。
白莲使者心有余悸,说道:“多亏当年我留了一手,将这些幽魂的遗骸找到了,剥去他们的脸皮。一旦这些幽魂不听招呼,只需焚烧他们的脸皮,就能使其魂飞魄散,故而娄妃一直不敢与我正面交手,都是暗中试探。娄妃知道大明王终于来到鄱阳湖时,就加快了复仇的行动,设下圈套,想把你们当枪使!”
说到这里,白莲使者颇有些愧疚,直说自己一时大意,几乎就让娄妃奸计得逞了。
“是啊,当初你还对我们百般排斥,我看你也是老眼昏花,竟然敌友不分!”小张埋怨道,他肯定又记起了白莲使者推他入沟的事情。
白莲使者歉然一笑,说道:“我不得不防啊,圣女之命对于我来说,比天还要大。这位小兄弟,要不是凑巧看见你被娄妃推进庙后那一条深沟里,我跟随你们进入小叶榕下面的墓穴中,哪里能知道大明王已经来了?哎,都怪我疑心太重,当初还用银针刺破了明王的天眼!”
“什么,不是你将我推进深沟里的?”小张咋咋呼呼地跳起来。
我也心头一惊,我们一直都认为是白莲使者暗中使坏,将小张推进了深沟。
可看着他一副诚恳的样子,我终于醒悟过来,说道:“看来真是误会一场,肯定是娄妃想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才行此计策。”
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小张被推进深沟发现古墓一事,是整件事情的开端。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对白莲使者的误会加深,为以后相信娄妃埋下了伏笔。
娄妃此人的心思,不得不说还真缜密,既挑拨了我们与白莲使者的关系,又将我们引入了镜像里。
我还想起一个细节,当时我和方诗雅下到井中追击鼋大将军时,他本可以逃走的,却退了回来,肯定是娄妃将他阻拦下来的。
当然了,我们之所以会被娄妃牵着鼻子走,孟不凡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看来这个人身上还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得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
老烟枪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就像白莲使者请教,问他是否知晓孟不凡的真实意图?
白莲使者摇着头,说道:“老夫以前倒是听说过长寿帮,但也仅限于听说而已,只是些一鳞半爪的信息。不过我奉劝诸位一句,那个孟不凡,得小心提防!”
我有些担忧地问道:“我的天眼还能恢复吗?”
白莲使者愈发局促不安,尴尬不已地说:“明王的天眼乃是由九窍玲珑心得来,只要九窍玲珑心还在,总会恢复的。小人冒失了,还望圣女责罚!”
说着,他就朝方诗雅跪下去,咚咚咚磕着头。
方诗雅惊疑不定,慌忙搀扶起白莲使者,急急说道:“我不是圣女,怎能责罚于你?再说了,你也是无心之失,明王的天眼还能恢复,我们都不会怪罪你的。”
白莲使者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而兴高采烈地说:“你们还不明白吗?那头麋鹿往生轮回去了,就意味着圣女终于解脱转世,如今她的精魂彻底附在诗雅身上啦!换言之,诗雅现在就是不折不扣的明教圣女!”
此言犹如投进水中的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我们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情,更加摇动不停。
刹那间,惶惑、疑虑、惊奇、喜悦等情绪纷至沓来,让众人不知所措。方诗雅终于成为了明教圣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夫本来还不确定,直到看见诗雅举着媚珠,而后又亲眼目睹麋鹿往生之后,她的白发变成青丝,这才惊醒过来!”白莲使者悠然慨叹,对着空中叫道,“圣女啊,您往生了,我几百年的千斤重担终于卸下来啦!”
话虽如此,我们都能从他释然的语气中听出一丝酸楚和不舍。蒯富深恋着白如烟的事情,我们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心境,自然能够体会一二。
可他不说,我们也就不好得点明,生怕戳痛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情到深处,外人难以体会,也难以言说,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理解!
方诗雅倒是挺有同理心,安慰蒯富道:“白莲使者,既然你不辱使命,圣女肯定会非常感念你的。如今圣女往生了,你也该有个归宿了吧?”
“归宿?”白莲使者抬起脸,泪水纵横,喃喃说道,“我的归宿在哪里?”
我们心酸不已,方诗雅更是满脸通红,倒像是她对不起蒯富似的。
半晌之后,蒯富终于回过神,恳切地对我们说:“要是诸位念在我相救的份上,可以去找到那些僬侥氏,让他们将我的脸皮交出来,然后焚烧了吧!”
“不行,不是说焚烧脸皮之后,就会魂飞魄散吗?”方诗雅出言劝阻。
“哎,下一次往生轮再出现的时候,不知道又是几百年之后了,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啦!”白莲使者越说声音越轻,最后变成了自己的呓语,“每飘荡一日,我就会忘不了圣女……还有其他故人,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就是思念日深,相见越难!不如就此解脱吧,魂飞魄散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处安放漂泊孤独的心灵……”
众人无言以对,被白莲使者的一往情深感动不已。
世上的恋人都喜欢发誓生死相依,而白莲使者却为了圣女白如烟,甘愿让自己魂分魄散,可想而知,他内心的思念,究竟将他折磨到了何种地步!
老烟枪最不喜欢这种悲悲戚戚的场景,故而站起来前去察看孟不凡的情况,借机溜了出去。
不料他旋即跑了回来,大惊失色地叫道:“直娘贼,孟不凡不见了,这反动派肯定逃之夭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