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刚行驶到停泊之处,就有许多人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地涌进了船舱中,将老烟枪我们给团团围住了。
带头之人就是鞭王,他脸上露出讥嘲和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而在他身后,竟然站着久违了的赵五爷!
五爷手里举着一把冲锋枪,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我们。他比以前要更加消瘦,耸动着大鼻头,竭力将自己的身体往旁边一人靠过去,显然是想隐藏到人群中。
“起来啦,老烟枪,好久不见,你身上的枪伤好啦?”鞭王哈哈一笑,又朝身后摆摆手。
几个人冲过来,将我们五花大绑了,然后粗鲁地把我们拉拽起来,又在我们身上搜查起来。
“拿开你的脏手!”方诗雅厉声叫了起来,冬眠了将近半个多月的刑天猛然睁开眼睛,狰狞地看向那个想要搜查方诗雅的人。
那人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往后退开,抬眼看向鞭王。
鞭王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算了吧,这些人始终都是老子的俘虏,这是他们的命!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反正他们插翅难逃了。”
老烟枪打着呵欠,他出奇的镇静,仿佛早就有所预料,慵懒地说:“鞭王,你就是个跟屁虫!得啦,少说废话,要是有烟的话,给我们来几支,一天不抽烟,双腿打偏偏!”
“赵五爷,听见没有?你的老搭档们没烟抽了,还不快点帮忙点上?”鞭王得意忘形,满脑子都是挤兑人的坏主意。
赵五爷本就尴尬不已,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他,愈发局促不安了。
但他这个人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脸皮比城墙还厚,随即故作轻松地走过来,分别给老烟枪、小张和我点上了一支烟。
老烟枪表情倒是寻常,专注地享受起香烟的味道,小张瞪了五爷一眼,将香烟吐了。
“不用了!”我愤然看着五爷,制止他给我点烟,说道,“不敢麻烦你,受用不起啊,会折寿的!”
五爷抖了抖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低着头走回了人群里。
鞭王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他很乐意看见这么一出反目成仇的好戏,那笑声充满了嘲讽和不可一世的意味。
这些人推着我们往舱外走去,来到甲板上,看见李神棍神情落寞地站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朝我们打望着。
“李老板,你这就不厚道啦!”老烟枪叫了起来,奚落道,“我们与长寿帮合作,上岛下水,哪件事情没有尽心尽力?你反倒为虎作伥,将革命战士引到鬼子的埋伏圈里,当真可恶啊!”
“我……我也是不得已啊……”李神棍黯然回答着,声音却被鞭王的呵斥给吓了回去。
李神棍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他的背叛,我倒不太感到奇怪。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清楚,鞭王这些人又是如何找到鄱阳湖里的?
那个与我们熟识的船老大站在自己的渔船上,冲我们抱歉地喊道:“对不起啦,几位老表,我也没想到这些人是来对付你们的……你们好自保重吧!”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先前回去采购食物的船夫将鞭王等人引了过来。那个船夫拿了我的钱以后,当天就回到了村子里,他采办食物回到鄱阳湖时,恰好遇见了鞭王一行人。
鞭王等人半哄半骗,跟着船夫一路寻到了我们在湖上的据点,从而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李神棍等人。
长寿帮本来就人心不齐,又群龙无首,加上鞭王一行人武器精良,他们压根就没有反抗,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没想到我当初一番好意,为了安抚船夫们,才出钱让人前去购买食物烟酒,反而招来了狼群,真是哭笑不得!
怪不得当时乘坐鬼船经过据点时,我无意中发现多了好几条渔船,原来那个时候鞭王等人已经来了。而我们还在奈河中苦苦鏖战,胜利的果实又要被人摘取了,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这些都是后话了,我们目前又成为了鞭王的俘虏,可没多少心思胡思乱想。鞭王也不容许我们磨蹭,咋咋呼呼地押着我们跳上了一条最大的渔船。
站在那条渔船上,四周的情况一目了然。我发现其他船上都有鞭王的手下持枪站岗,不禁忧心忡忡,看来确实是插翅难逃了。
我们站稳脚跟,就见龅牙和方诗尧爬上甲板,紧接着,无面怪和朱婷也露面了。而在朱婷身后,竟然还跟着露西小姐!
露西笑脸盈盈地看着我,还轻松地跟我们打着招呼,似乎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快。
“直娘贼,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来了!”老烟枪扫视了一眼,扭着身体骂道,“阴魂不散,老子又不是唐僧,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缠着老子做什么?”
龅牙呸了一口,而后摩拳擦掌,想走过来揍老烟枪。
朱婷拦住他,开门见山地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想要什么,你们自然清楚。白如烟的遗物在哪里?快交出来吧!”
“什么白如烟的遗物?”老烟枪装傻充愣,故作茫然地说,“老子带着几个小同志来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对他们进行革命教育,你们凑什么热闹?啊哈哈,老子晓得了,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自己造孽多端,想要洗心革面,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啰嗦什么!”鞭王一鞭子抽打在甲板上,疾言厉色地说,“李神棍都招供了,你少给老子贫嘴!”
龅牙附和道:“得了,把他们扔进湖里喂王八,泡上三天三夜,看他嘴巴还硬?”
“王八?哈哈,老子在湖里早就跟王八交过手啦,那可是一只好大的王八哟!”老烟枪一语双关,说的是实情,又拐着弯地把龅牙骂了进去。
龅牙头脑发热,红着眼睛就冲了过来,照着老烟枪脸上打了一拳。
老烟枪嘴角上流出血来,却笑着说:“哎呦,这一拳力道十足啊,跟王八拳有得一比,了不起,了不起!”
龅牙气得上窜下跳,又要对老烟枪动手,却被朱婷喝止住,悻悻然瞪着我们。
“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拿到白如烟遗物没有?”朱婷冷冷地看着我们,见我们都不吱声,忽而对赵五爷说,“五爷,你说他们这些人里,该先拿谁开刀啊?”
赵五爷踌躇半晌,目光从我们脸上依次看过去,突然停留在老烟枪身上,恶狠狠地叫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早就看不惯这个龟孙子喽!对头,就从老烟枪开始,弄死这个王八蛋。狗日嘞,让他满嘴革命,那就先革了他的命!”
“赵五爷,你疯了吗?”方诗雅开口叫道,“你忘了和我们的友谊,也不该忘记你儿子的血海深仇啊!”
方诗雅不提这一茬还罢了,一提起来反倒让五爷暴跳如雷。他大概急着要向朱婷表露忠心,急急冲了过来,甩手就给方诗雅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将方诗雅打懵了,她回不过神,眼里含着泪花,又无比迷惘地看着五爷,
赵五爷骑虎难下,一旦开了头,他就无法罢休了,狂吼一声揪着老烟枪摔在地上,而后将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脑袋上。
“老子数三声,你狗日嘞要是不说实话,我就送你去见马克思,看你以后还怎么革命?”赵五爷真的疯了,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五爷,你要是有种,就痛快地给老子来一枪!”老烟枪昂起脑袋,冲五爷吐了一口痰,“告诉老子,那娘们给了你多少钱?嗯,五爷啊五爷,你为了几个臭钱就出卖自己,出卖革命同志,还出卖你冤死的儿子,你就是个屁!”
赵五爷哆嗦着用枪管砸了下去,老烟枪脑袋上立即流出血来,他闷哼了一声,看样子伤得不轻。
小张怒骂一声,挣扎着要冲过去,但被鞭王手下打倒在地,仍旧翻滚着嚎叫着。
鞭王那些人眼睛里闪着亮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露西则将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很是心不在焉。
我突然间悲从中来,感到既愤怒,又悲凉,头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万念俱灰的感觉。这种感觉,当知道朱婷失踪以后出现过,现在又涌上心头,顿时觉得人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赵五爷长大嘴巴喊着,我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视线模糊中看见朱婷、方诗尧、露西和五爷,不由得背脊上冷汗涔涔,这些人都背叛过我!
我自问自己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可最终还是被捅了刀子,猛然间心头一颤,冷冷地说道:“等一等,我可以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先放了老烟枪再说!”
所有人看向了我,我也迎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天起,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个人,你们施加在我和老烟枪等人身上的手段,我将十倍偿还!
只是还不到时候,我计上心头,为了不让朱婷等人起疑,急切地说道:“我们确实还没有找到白如烟的遗物,老烟枪并没有说谎。但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的线索,要找到遗物,就必须先找寻守墓人!”
“什么守墓人?”无面怪终于开口了。
我故作高深,不再说话,却抬眼死死地盯着赵五爷,看得他哆嗦了一下。
“五爷,放了老烟枪,暂且留他多活几日。”朱婷下令道。
老烟枪何等聪明,他爬起身来,顾不上自己头破血流,却跺脚叹息道:“白帆同志,不是说好了要守口如瓶吗?哎呀呀,你这张嘴巴,怎么比棉裤腰带还要松啊?不行,老子大不了一死,也不能让这群反动派坐享其成!”
如此一来,朱婷等人愈发相信我的说辞,急声催我往下讲述。
“你们知道僬侥氏吗?”我已然成竹在胸,心头原本模糊的计谋终于变得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