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要爬上悬崖时,方诗雅轻声告诉我,她看见悬崖上的洞口中有个人影。我急忙抬眼看上去,但未曾有所发现,只得安慰她不要草木皆兵。
赵五爷站在我们身旁,听见我俩的对话,指着那些道士们说:“诗雅妹儿,你可能是太紧张喽。没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这一回就是来看热闹的。”
我很是赞成五爷这一番话,反正有这么多道教高人在身边,就算有妖魔鬼怪,也轮不到我们瞎操心。
“只是那个人影有些眼熟……”方诗雅欲言又止,最后淡然一笑,就此将这件事情抛开了。
就在我们三人嘀嘀咕咕时,张仙人一众道士已经商量出办法来,由两个比较年轻的道士先攀爬上去,再顺下绳索将众人拉上悬崖。
那两个道士得令之后,身形一纵,身轻如燕地窜出两米多高,而后身体贴到岩壁上,凭借手中两把匕首不断插进岩石缝隙中,如同壁虎一般快速往上游去。
我和赵五爷鼓掌喝彩,那些道士们却无动于衷,神色漠然,仿佛那两个年轻道士展现出来的手段,不过是微末之技,不足挂齿。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那两个年轻道士终于爬到了洞口,他们甩下来两根绳索,让我们爬上去。
不用张仙人招呼,那些道士们伸展猿臂抓住绳子,一个接一个飞身而起,很快就飘荡在半空中去了。
我和赵五爷、方诗雅相对要笨拙一些,张仙人留在最后照看我们,他不断出声提醒我们注意脚下。我晃悠悠抓着绳子攀登一阵,顿觉头晕目眩,身子沉重无比。
好在有惊无险,我们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爬了上去,那些道士们早就等得不耐烦,神情鄙夷地看着我们三人。
“格老子哟,看你们倒挺容易,为啥子老子就像要了半条老命?”赵五爷由衷发出感慨。
那些道士们哈哈一笑,被五爷的实诚打动了,故而也就没人开口讥讽,反倒是有几个热心的道士,还出言慰藉我们几句。
虽然花费了很大力气才爬到悬崖洞口中,但比预先的计划提前了两三个时辰,张仙人非常满意,说多亏我们先前来过此地。
由于洞口的冰层早就被三眼蝾螈舔破了,因而我们毫无阻碍地走了进去。张仙人严肃地打量着四周,吩咐众人留心一切不寻常的动静,带着我们往洞穴深处摸索而去。
那些道士们急不可耐,争先恐后地四处打探。赵五爷看着他们的背影,凑到我耳朵边笑着说:“日他仙人板板,这些牛鼻子老道,还挺喜欢别人奉承。老子算是知道了,只要他们小瞧人,我们就使劲拍马屁,他们就说不出看不起人的话来喽!”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五爷先前那一番感慨,是在投其所好,亏他现在肚子里也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五爷,要让别人看得起,还得自身有真本事,打铁还需自身硬嘛!”方诗雅辩驳道。
五爷不置可否,呵呵一笑,继而抬眼往洞中看去,边看边夸张地大呼小叫,直说算是开了眼界了,又不断寻找话题拐着弯地奉承那些道士们。
我心想五爷不去演戏还真是浪费,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不去管他,与方诗雅并肩跟随在张仙人身后。
这个洞穴我和方诗雅曾经来过,记忆犹新,因而不像其他人那般兴趣盎然。
张仙人走到泉林真人睡觉的地方,稍稍愣怔了片刻,说道:“泉林真人当真是我辈楷模,修道之人就应该像他一样清心寡欲,抛开一切世俗的干扰,专心勇猛精进。”
张仙人肯定是因为自己平日里掌管着偌大的天师府,难免被俗务缠身,故而才会有此一叹。
“佛家有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要心中一片空明,在哪里修道都是一样的。”方诗雅聪慧无比,听出了他话中深意,就出言安慰。
张仙人又惊又喜地看着方诗雅,笑意盈盈地说:“好啊,不愧是圣女,慧根非比寻常,这一番话深得贫道之心!”
暂且还没有任何发现,那些道士们又非常上心卖力,张仙人我们反倒落得个清闲,一面走一面闲聊。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了当初我们与蝾螈群在洞中大战的地方,在道士们法器发出的各色光芒照射下,我看见地上还躺着几具蝾螈尸体。
由于天寒地冻,蝾螈尸体尚未有腐烂的迹象。赵五爷用脚踹了踹一具蝾螈尸体,骂道:“日他仙人板板,怎么走到哪里都会遇见这些狗东西?张仙人,蝾螈肉能吃嚒?”
那些道士们摇头叹气,显然对于五爷的话非常反感。张仙人不像他们那般做作,笑着说:“蝾螈体内有剧毒,贫道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张仙人接着告诉我们,早年间天门山中根本就没有蝾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地方竟会生活着如此之多、如此之大的蝾螈。
“这是上天的警示啊!”一个胡须很长的道士说道,“但凡有妖孽的地方,总会出现种种反常现象。贫道推测这些蝾螈肯定与剥皮道长有关,诸位留神,说不定剥皮道长的遗体就在这附近了。”
此言一出,众人就紧张起来,随即散开,又都暗中戒备着。
这个仙人洞岔道很多,我们走了大半天,仍旧没有发现剥皮道长的遗体,悬棺倒是看见了不少。
不出所料,那些悬棺中的古尸都不见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棺木。
那些道士们头一次见到数量庞大的悬棺,又惊又叹,甚至感慨说龙虎山之所以能成为道教祖庭,自有它独特的地方。
又寻了好一阵子,赵五爷埋怨不已,直说头都绕晕了,何时才能找到那狗道士的遗体?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道士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原来他们手中的法器有了反应,微微震动着,光芒忽亮忽若,很令人不安。
在我们身前出现一个洞口,这洞口本来与别处没什么区别,只是从中散发出阵阵黑气,就跟冒火烟似的。
那股黑气萦绕不散,从洞中源源不断地钻出来,我们如坠乌云之中,慌忙闪身往后退开,生怕黑气之中会有古怪或者有毒。
“诸位道友,倘若贫道记得没错,山林中那些古尸身上,也散发着同样的黑气吧?”张仙人提醒众人说道。
所有人立即回过神来,一叠声回应着张仙人,都说确实如此。这样一来,我们都恍然大悟了,看来剥皮道长的遗体,就藏在眼前这一个洞穴之中!
大家面面相觑,等着张仙人拿主意。别看这些道士们先前不甘人后,都想表现自己的高妙道法,可真的接近剥皮道长遗体所在之处,他们都十分忌惮,不像以前那般毫无顾忌了。
“哼,日他仙人板板,都是些说大话的家伙!”赵五爷冷笑一声,抬脚就往洞中冲去,嘴里喊道,“剥皮道长,老子这就来剥了你的皮!”
“哎呀,等一等!”张仙人跺脚叫道,想要阻止五爷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赵五爷的身体骤然从洞中倒飞出来,重重地摔在了我的脚下。他脸上笼着一层黑气,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已经不省人事了。
众人惊呼着,又将五爷拖离了洞口。许多道士慌慌张张祭出手中法器,将众人笼在光芒之下,就像砌起一道安全的高墙,暂且将我们与黑气隔离开。
“太莽撞了,天罡煞气非同小可,怎能冒冒失失就冲进去呢?”张仙人替五爷把着脉,责备他两句,又转而对我说道,“好在此处的天罡煞气尚未完全形成,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我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惶惑,听张仙人如此一说,放心之余又记起一件事情来。我记得在奈河中时,白莲使者就曾说过,娄妃体内有天罡煞气,莫非剥皮道长也练成了青龙之体?
张仙人听了我的叙述,摇头说道:“那个娄妃的情况,贫道不甚清楚,不好作判断。但此处的天罡煞气并非与青龙之体有关,它是剥皮道长遗体上自发飞散出来的,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剥皮道长当初走火入魔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一个人的遗体上自带煞气,当真骇人听闻,剥皮道长生前恐怕已经成为恶魔了,否则长乐观观主也不会费尽心思来对付他!
“张仙人,洞中有煞气,我们还进得去吗?”我问道。
“进不去也得进,不除去这一具妖魔一般的遗体,以后再无宁日了!”张仙人站起来,大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朗声说道,“诸位道友,情况你们都一清二楚了,正是我们并肩除魔的时候,还望诸位不余遗力!”
道士们沉声回应一句,纷纷奔上前去,各自祭出法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催动道法驱散那一股天罡煞气。
多亏了张仙人事先请来这么多道法高深的道士们,他们一同施法,各种法器嗡嗡鸣响着,各色光芒飞窜着,与那一股黑气纠缠在一起。
良久之后,我看见身前的一个道士额头上全是汗水,双臂也微微颤抖起来,不由得心底一沉。难道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一具死尸吗?
只听道士们一同发喊,顿时间光芒大盛,我们犹如站立在七彩祥云里,那一股黑气被压制下去了!
张仙人双掌中幻化出一个八卦图形,一马当先冲进洞里,众人紧随其后,神情非常凝重,不敢稍有怠慢。
我背起赵五爷,招呼方诗雅一声,跟着道士们走了进去。所到之处,已无黑气,只是寒意深沉,就像走进了冰窟里一样。
这个洞穴中非常宽阔,再往前走出百米,众人都停了下来,身体僵硬地看着前方。
我探出头去,见前面有一座高台,竟是寒冰堆积而成。高台上面端坐着一个双目紧闭之人,细细一看,只见他肌肤上黑气沉沉,看样子就是剥皮道长的遗体了!
不料我越看越觉得剥皮道长的样貌很是熟悉,最后差点跌坐在地,惊慌失措地叫道:“这不是泉林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