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来到了三月下旬,却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小雪,原本日渐变暖的天气,又突然冷了起来。
李神棍说这是倒春寒,这种天气最容易让人生病,提醒我们将大衣穿起来,所谓“春捂秋冻”,万万不可大意。
我们已经清闲了很长时间,身上的骨头又开始发痒,而且泉林真人来信让我们赶快去无量山,谁还坐得住?
这几日,老烟枪和李神棍忙出忙进,总算将人手安排妥当,又通过一切渠道买到了相应的装备,众人都觉得是时候出发了。
何况朱婷被姓高的放走了,我们对于敌人出现混乱局面的期待落了空,更需要抓紧时间行动,赶在朱婷重新组织起人手的时候抢得先机。
赵五爷倒是很乐观,说道:“朱小娘们这一次没有了眼线,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动向呢?等她得到消息,我们早就从无量山回来了,别瞎担心啦!”
老烟枪和我都不以为然,几次交手下来,我们对于朱氏家族庞大的势力,以及他们所能动用的资源和手段,都深有体会,深知要逃过朱家的监控,实在难如登天。
又忙乱了一天,第二日清晨,李神棍将细心挑选出来参与行动的兄弟们集合到院子里,就等着我一声令下了。
我看着这五十多个兄弟,对他们说道:“经过鄱阳湖之行,你们应该知道了,我们的行动非常艰难,甚至充满了危险。还望诸位兄弟同心协力,行动时一定要服从指挥,只有严明的纪律,英勇无畏的气概,以及团结互助的精神,才能让我们化险为夷!”
按照老烟枪和李神棍预先制定的计划,我们一行人分成两支队伍,由老烟枪带着二十多人先走,其他人则由我和李神棍率队,打扮成旅游团紧随其后。
这样一来,我们既可以前后有个照应,而且还能避免人数众多引起过多的关注。
老烟枪临走前叮嘱众人道:“同志们,无量山区住着许多少数民族兄弟姐妹,大家到了那个地方,一定要入乡随俗,千万别犯忌讳。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广泛地团结人民群众,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老烟枪的担忧不无道理,无量山在云南南部,而云南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聚居之地,能不能与当地的少数民族同胞和睦相处,是我们此行能否成功的一个先决条件。
等老烟枪带领自己的人马走了两天,我们这些人终于离开了西安,坐上火车奔往昆明。
之所以要等到两天之后才出发,是因为李神棍还要处理帮中许多杂务,分散在各地的产业都需要派人前去打理。另外还可以造成一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情形,扰乱朱家势力的追踪。
一行三十多人,每个人都背着沉甸甸的旅行包,除去各种登山用品,还要小心翼翼地藏好拆卸成零件的枪支,所有人心里头都不轻松,特别是碰到查票的时候。
尤其是我,始终提心吊胆,一看见带着大盖帽的警察,就浑身不自在。
失去了老烟枪和小张特殊身份的保护,我觉得就像失去了一张护身符,要怪就怪那个姓高的实在可恶,给我们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好在五爷和李神棍都是老江湖了,有了事情,他俩自去周旋。那些手下们也非常听从指挥,看得出来,他们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自然而然就敬佩起我来。
李神棍听我说起建文帝陵墓有可能就藏在无量山中,掩不住地激动起来,他早就留了一手,带上了许多盗墓的工具,墨斗、罗盘、洛阳铲一应俱全。
“格老子哟,不是说不许盗墓了吗?李老板,你这是公然违背大明王命令啊!不过,老子支持你,有财不发不算英雄好汉。”
赵五爷开着玩笑,又绘声绘色地给李神棍讲述,我们当初进入武当山建文帝衣冠冢里的种种奇遇,听得旁边一帮人瞠目结舌,渐渐围拢在五爷身边。
我生怕五爷说漏了嘴,或者招惹上怀疑,咳嗽几声,打断他说道:“赵五爷,你别编故事吓唬人了,你还不如说一说在瓜州挖锁阳的事情呢!”
几个手下就缠着五爷,让他讲瓜州的故事。旅途寂寞,赵五爷乐得有事可做,就连比带划唾沫横飞地讲了一整天。
在火车上坐得双腿都有些浮肿了,我们这才终于来到了昆明城。出了车站,李神棍交给每个人一面小旗子,让我们挥舞起来。
他则装作导游的模样,举着一个扩音喇叭大声喊道:“各位旅客,欢迎来到美丽的春城,请大家排好队,一定要跟紧我,不要只顾着观赏美景,千万别掉队!”
我有些忍俊不禁,暗想李神棍真是不容易,为了行动顺利,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以前对于他不好的印象,渐渐有了改观。
还真别说,行走江湖,就得需要李神棍和五爷这种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们心眼活泛,手段层出不穷,我和方诗雅、小张与他们比起来,多少显得有些稚嫩。
到了饭店,赵五爷一叠声喊着要吃“过桥米线”,众人被他一怂恿,都想尝一尝这一道美名远播的云南特色美食。
这过桥米线味道都在汤里,我们喝干一大碗汤水,觉得回味无穷。
赵五爷抹着嘴唇,学着昆明人说了一句:“么么三三,太板扎喽!”
昆明土话听起来很有味道,就像江南吴语有些软而糯,非常动听。
众人听见赵五爷说了这么一句,都学起他来,一路上尽是“太板扎喽”的感叹。
从昆明到无量山还有六百多公里,我们转乘大巴车,在青山绿水中颠簸而行。一路疲惫至极,众人昏昏欲睡。
赵五爷突然推醒我,失望地说道:“老子一路走一路看,发现云南妹儿长得太黑了,哎,瞌睡上头,找个美女养养眼都不行。日他仙人板板,老子无比想念重庆妹儿!”
我回过神,赵五爷其实是在嘲笑与我们同乘一辆车的两个云南姑娘。那两个姑娘样貌还不错,就是皮肤有些黢黑。
云贵高原上由于紫外线强烈,所以人们普遍长得比较黑,确实比不上重庆人白皙。但赵五爷随意对人品头论足,太没礼貌,我示意他闭嘴。
车辆正走着,猛然来了一个急刹车,所有人稳不住身体,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有人大呼小叫起来。
我额头被撞了一下,疼得眼泪直流,勉强站起来问道:“大家都没有事吧?诗雅,小张,你俩怎么样?”
方诗雅冲我摇摇手,小张却嚷道:“帆哥,好像撞到人了!”
我心头一紧,见到司机战战兢兢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急忙也跟随这他下了车。
车上的人几乎都下来了,我们这才发现,此处是一个弯道,走边是高耸入云的山体,右边则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那司机缩着脖子站在冷风中,嘴里念念叨叨,大概是被吓坏了。
车头处有明显的撞击到的凹痕,可车前却空空荡荡,地上没有人,也没有血迹,难不成被撞的人掉进峡谷里去了?
众人奔到路旁,伸长脖子往峡谷里看,却被茂密的树木遮挡住了目光,根本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更别说找到被撞的人。
出了事故,众人束手无策。司机早就被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上,哇哇大喊大叫,说让我们给他作证,他是正常驾驶,事故责任不在他这一方。
我们对司机很是同情,但不能就这样待在此处,否则还会造成别的事故,劝说他先开往前面的县城报案。
司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开车,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我们无可奈何,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举目四望,全是层层叠叠起起伏伏的山脉,不由得揪心不已,总不能徒步往前走吧?
看来只能碰运气转乘别的车辆了,不料在冷风里站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有一辆车从这个地方行驶而过。
偏偏在这个时候,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众人冷成一团,纷纷钻进车中去了。只留下几个人在车外挥舞旗帜,以免其它车辆驶来时发现不及,酿成大祸。
我和赵五爷站在车外抽烟,那个司机也没上车,而是蹲在路旁抱着脑袋,神情非常惊惶。
这个司机也太固执了,任凭我们怎么劝说,就是不肯离开。众人情绪有些变化,从对他的同情渐渐转变成愤懑,有几个手下骂骂咧咧起来。
我止住他们的骂声,又发现司机自从出了车祸以来,一直在低声念念叨叨,心里有些诧异,就走过去递给他一支烟。
司机抽了几口烟之后,忽而声泪俱下地说道:“我们完啦,你咯晓得,我撞上呢不是人,是山鬼!”
我心头一跳,恍然大悟,原来司机害怕的真正原因在这里!
这就好办了,要是撞上人,我们还真没办法,但要是撞上鬼,那就有话可说了。
我正要劝说司机几句,不料路上起了一层雾,阴风阵阵,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的啼哭。